第55章 回府
“我爹你見過, 我祖母你也見過,大嫂才見過,龍鳳胎更見過, 我家中一共就這些人,你都見過, 你,緊張什麽?”溫印一語戳破。
李裕:“……”
李裕竟然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最後, 李裕輕聲,“見過是見過, 但不一樣。”
溫印看他。
他披着厚厚的大氅, 一手牽着她, 一手撐着傘,悠悠道,“這次是同你一起啊。”
李裕繼續,“一起回府中見岳父,祖母,大嫂,還有龍鳳胎, 自然和之前見不一樣。”
他覺得他說得已經算夠直白了,但還是又補了句,“同你回府見, 和自己見不一樣……”
言辭間, 已經行至離院大門處。
溫印的注意力全然被大門外吸引住,他方才的話,她沒怎麽聽見, 李裕心中輕嘆。但很快, 李裕自己的注意力也被大門外吸引了過去。
馬車已經在外候着的, 乍一看去,府外黑壓壓的一片全是禁軍,極其壯觀。
應當都是‘護送’他去永安侯府的禁軍,就一個時辰的路程,還這麽興師動衆,怕是按照連蒼蠅都飛不出一只準備的。
馬車前,腳蹬已經置好。
李裕撐着傘,牽着溫印行至馬車處。
黎媽從李裕手中接過傘,李裕扶了溫印先上馬車,而後是自己。
從離院到永安侯府就一個時辰左右的腳程,原本馬車也不寬敞,黎媽等人沒跟着一道上馬車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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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中便只有溫印和李裕兩人。
這處馬車不大,這次因為有李裕在,馬車都不是用的溫印早前從侯府帶來的馬車,而是禁軍另行準備的,是怕其中有貓膩,也擔不了這個責任,所以這輛馬車不夠寬敞,也不舒适,勉強能坐人。
等兩人坐穩,馬車緩緩開始啓動,往京中方向去。馬車中的碳暖很少,不像溫印自己出行的馬車,堆得比屋中還要再暖和些。
李裕知曉溫印怕冷,也見她開始搓手,朝自己掌心呵氣,李裕将馬車中的碳暖挪得離她近些,“還冷嗎?”
溫印凍得臉色都有些發白,“還有些。”
今日跟着一道的禁軍不是平日裏在離院中常駐的禁軍,這些禁軍黎媽已經熟絡了,旁的不說,添個碳暖,幫襯一聲是不在話下。
但這些禁軍不熟絡,若是路上動靜太多,反倒惹人懷疑,還要回侯府呆上三兩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溫印剛應聲,李裕朝她道,“坐過來吧。”
也是,坐一側能暖些,溫印沒多想。李裕這處是順着馬車行徑方向的,會舒服些;同李裕比肩,也不像早前那麽冷,但也不很暖和。
李裕就在她身側,沒待她開口,已知曉她還冷,溫聲道,“靠我肩膀上吧,還能暖和些。”
李裕說完,将大氅松開,溫印還沒表态已經被他環了進來。但大氅內帶着他的體溫,呼,溫印覺得是真的開始暖和了,也老實靠在他肩膀上,不掙紮。
慢慢的,溫印眼神有些迷離。
李裕同她睡一處有些時候了,她昨晚有沒有睡好,他都是清楚的。
應當是想着今日要回家中見祖母和父親了,她心中緊張,所以昨晚一整晚都沒睡好,但她嘴上不會說。
某種意義上來說,溫印很獨立,也有自己的主見,但細膩和溫婉都藏在這些背後。熟絡之後,甚至會同他一處搶一頁紙,或是調侃用她的金粉……
李裕笑了笑。
而溫印昨晚原本就沒睡好,眼下還困着,馬車中也有些冷,只是靠在他肩頭,大氅裏又很暖,溫印一面帶着要回家中的小興奮,一面又帶着困意,矛盾得半阖着眼,保持着這舒服的狀态,沒有立即睡着。
李裕另一只手撩起車窗簾栊上的一角往外看去,因為知曉溫印冷,所以只留了很小的一條縫,怕風灌進來。
“在看什麽?”聽溫印的聲音,已經臨到困得快撐不住的邊緣了。
李裕輕聲,“看外面。”
溫印眼睛稍微睜大了些,而後又閉上,“外面什麽都沒有,路上都是積雪,路也看不到才是……”
她說的都是實話。
李裕輕輕笑了笑,不置可否,“睡吧,等到了叫你。”
溫印半睜了睜眼睛,是再閉上就該睡了,“你還沒說呢,你說了我再睡。”
李裕奈何,“看風景。”
“哪有什麽風景?”她閉着眼睛也較真。
李裕嘆道,“就是眼前這些,不是風景的風景,都要記下,日後才不會忘記有這樣一段日子,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居安思危……”
“難為你了,你還……”再後來的字句已近呢喃也根本聽不清,但前半句損起人來的時候,牙尖嘴利,李裕笑道,“睡吧。”
“嗯。”溫印應聲。
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就在李裕肩頭響起,她是真的靠着他睡了。
安心才能睡,溫印是已經習慣同他一處了……
李裕稍稍将肩頭壓低了些,這樣他是不舒服,但溫印能舒服,他想盡量讓她舒服些,也暖和些,但不吵醒她。
好幾次,險些見她腦袋往下耷拉,他都伸手托了托,終于,等調整好,她睡得安穩了,也舒服了,他才轉眸認認真真打量她。
平日裏他不敢這麽長時間看她,只有入睡的時候,但錦帳放下,床榻上大多時候只有微光,看得并不清楚。
眼下,她就靠在他肩膀上,阖眸睡着,他能看到她修長如蝶翼般的羽睫傾覆着,說不出的好看,溫婉,明媚動人……
他難得這樣仔細打量她。
越打量得久,越覺得令人動容。動容裏包含了早前所有的記憶,每一處都是不一樣的溫印,然後一點點拼湊在一處,慢慢同眼前的人影重合在一處。
他低頭笑了笑。
他夫人,世上最好看,也最特別……
沒有之一。
***
馬車一路回京,等馬車外的嘈雜聲響起,溫印才緩緩睜眼。
是入京了。
溫印略微皺了皺眉頭,睡眼惺忪着。
入京了,雖然一路都有禁軍護送,但遠處的聲音傳來,應當在途徑喧嚣繁華,車水馬龍興盛之處,處處人聲鼎沸,并着孩童的笑聲穿梭着。
溫印其實醒了,懵懵看了許久,才稍稍扭頭看向李裕,腦袋還是搭在他肩膀上,見李裕看着窗外格外認真。
“醒了?”李裕問起。
“嗯。”溫印輕聲。
溫印聲音裏還有沒徹底醒過來的嘶啞,“你一直看到現在?”
輪到李裕輕嗯。
溫印沒出聲了,安靜陪他一起看着,反正都藏在他大氅裏,也舒服得不想動彈,索性就在大氅裏懶洋洋問起,“這是哪裏?”
馬車行得慢,所以李裕看清她問的鋪子,也不由笑道,“是霓裳坊啊,你忘了?給我們冬衣的那家。”
霓裳坊,溫印怎麽可能忘?
“霓裳坊不是在西市嗎?”溫印腦海中隐約有印象,但眼下路過的是東市。
李裕笑着看她,“早兩年就搬到東市了。”
溫印唏噓,難怪她不知曉。
早兩年她還在定州,這趟回來也還一日都沒逛逛京中就去離院了,所以論熟悉,她還不如李裕是對的。
但李裕卻心知肚明,永安侯早前讓她去定州就是為了要避開李坦的求親,最後她是避開了李坦,但避開了李坦,卻沒有避開他……
李裕沒出聲了。
臨到東市那個擁擠的路口,馬車行得更加緩慢,即便有禁軍跟在一處還是得一個個同行。
馬車一慢下來,這麽多的禁軍守衛就會引起旁人好奇與猜度的目光,到處都是私下議論聲,李裕也隐約聽到廢太子的字樣,便放下簾栊,回頭卻見溫印在出神。
“想什麽?”他看她。
溫印嘆道,“在想陸江月,就是陸平允的女兒。”
她知道他記不住名字,“她同我有些過節,但以前不敢,這次回來,她父親成了陸國公,她好容易逮着機會冷嘲熱諷,鼻子就似狗鼻子一樣,我在何處,她都能嗅到味道攆過來。上次歸寧,她就來過這處堵過我,後來還是貴平幫忙解圍的。上次黎媽去茶莊也湊巧遇上了她,她連黎媽都刁難,當着黎媽的面,往我的茶罐裏灑土挑釁,黎媽也氣到,但後來她被茶莊的貓給撓了脖子,這才消停了,否則黎媽怕是要在她這處吃虧……”
聽溫印說清來龍去脈,李裕忽然反應過來,“所以你養下下,是因為她?”
溫印颔首,“是呀,她既然回回都能堵上我,簡直像眼睛長我身上似的,我就讓安潤挑只厲害些的貓,下次出門的時候帶上,吓唬吓唬她!誰知道安潤帶回來一只小奶貓……”
李裕終于知曉緣由了,跟着笑了起來。
溫印也坐直了身子。
“不再睡會兒,還有些時候?”李裕溫聲。
“快到了,精神一下。”溫印剛說完,李裕就準備取下大氅,溫印連忙拽住。
李裕詫異看她,“你不是要精神精神嗎?”
“我就精神一下,大氅還是要的,冷~”溫印死死拽住大氅。
李裕笑開。
……
再隔了些時候,終于行至永安侯府外,馬車慢慢緩了下來,溫印撩起簾栊,果真見莊氏帶着龍鳳胎在侯府大門口翹首盼着了。
還有一側劉媽也在,同她早前歸寧時一樣。
龍鳳胎也看到她和李裕,拼命揮手!
應當是之前被提醒過了,所以并未大聲,也耐着性子沒上前,真正等馬車停好,腳蹬置好,龍鳳胎才撲了上來,“姑姑,姑父!”
以前是撲到溫印懷中,這次,李裕知曉溫印怕冷,他半蹲下,兩個孩子撲到他懷中,溫印就不用蹲下冷了。
莊氏也上前,“殿下。”
李裕擡眸看她,依然帶着敬意,“世子夫人。”
擁抱過龍鳳胎,李裕也起身,劉媽朝他恭敬福了福身,“姑爺。”
“這是祖母身邊的管事媽媽,劉媽。”聽溫印說完,李裕也喚了聲,“劉媽。”
“姑爺客氣了。”劉媽提醒道,“侯爺和老夫人在府中等着姑爺和姑奶奶,先入府吧。”
“好。”溫印應聲。
今日是臘月二十八,朝中已經休沐了,爹這些時日都在府中。
年關将近,侯府大門外都張燈結彩,一片喜慶,唯獨不和諧的,是這次跟來了禁軍,而且禁軍中也有部分跟着入了府中。
李裕單手抱着小鹿,一手牽了溫印。
溫印下意識想松開他,還這麽多人看着呢,尤其是大嫂,劉媽都在……
溫印瞪他,但他沒松開,還平常到,“走了。”
溫印想開口,但見大嫂已經在打量他們兩人,尤其是兩人牽着的手,溫印輕嗯一聲,沒再掙紮惹人注目。
于是李裕抱着小鹿,一手牽着她,她一手被李裕牽着,一手牽着瑞哥兒入了府中。
真是年關了,處處透着年關的氣氛。
她其實也好久沒在家中過年了……
作者有話說:
晚安,明兒見~太困了,明天再來找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