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蛛絲馬跡
李裕微怔。
被子裏只有微弱光線, 他看不清她的臉,但有說不清的暖意在心底淌過,撫平心底寒意, 即便再想起,也可以平靜開口,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得挺過去。”
溫印看他。
李裕繼續道, “我怎麽都要挺過去……”
他聲音仍與往常一樣,只是原本的少年音裏更多了幾分沉穩, 溫印繼續看他, 也聽他繼續道, “李坦生性多疑,如果父皇讓我滾,我立馬就離開宮中,李坦一定懷疑。要瞞過他,不讓他往這處想,只能苦肉計,咬緊牙關, 咬碎牙齒,也跪到昏迷為止。挺得住也要挺,挺不住也要挺, 而且一定要挺到昏倒為止……宮中這麽多雙眼睛看着, 光演是演不像的,也沒人會信,我沒有退路。”
溫印緘聲。
李裕也輕嘆一聲。
忽得, 溫印覺得腰間一緊, 是他攬住她。
溫印詫異看他。
他貼近, 下颚貼近她頸邊,“冷,很冷。”
溫印眸間微潤,也忽然會意,他是在說初一宮宴那天。
他聲音漸漸放輕,“但後來就感覺不到冷了,只知道雨很大,砸在身上不舒服,整個人都不舒服,很難受,周圍天旋地轉,還是不舒服,不舒服到什麽時候失去意識的也不知道,醒來的時候人還跪在大殿外,腿也跪得沒知覺,迷迷糊糊想起,還得打起精神來,繼續跪,要這樣反複幾次才像是真的,所以再難受,也要提起精神,但又盼着這一次徹底過去,不要那麽快醒……”
他沒說完,溫印指尖輕撫他發間,環緊他,“不說了,都過去了。”
他也攬緊她,“其實,我想早些回來見你的,但我不能那麽快回來,阿茵,我沒騙你……”
溫印輕嗯一聲。
李裕繼續道,“意識模糊的時候,我看到岳父了,我知道他不放心,在殿外等我。我讓你別打聽宮中的事,怕你會暴露,但你如果擔心我,一定會讓人去侯府問消息,因為初一宮宴岳父在,你這麽聰明一定想得到。所以我請岳父先回侯府,我心中有數,也知曉這些都是必須要做的,但我什麽都不能說。我是不是,還是讓你擔心了,溫印?”
溫印沒有出聲。
她是擔心了,擔心了一整宿沒合眼,到第二日黃昏……
溫印輕聲,“沒有,我沒擔心你。”
李裕眨了眨眼,輕嗯一聲。
溫印莫名心虛。
忽得,頸邊微潤,低聲道,“那我想你了……”
溫印指尖微滞。
他阖眸,湊近了些,繼續道,“其實,也沒一直想。”
溫印:“……”
他環住她的手更緊了些,低聲道,“就是好幾次很冷,很不舒服,覺得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想,等我醒了,阿茵,我就回你身邊了,我就當是做了場噩夢,等夢醒了就好了,等夢醒了,你就像現在一樣抱着我。”
溫印明顯察覺他仰首。
溫□□中砰砰跳着,不應當才是……
但這麽近,他肯定聽到了。
她也聽得到他的。
溫印走神片刻,回神的時候,忽然察覺他的呼吸臨着她唇畔,“把走之前的補回來,可以嗎?”
少年音的溫和裏帶着醇厚,還有青澀與暧昧。
下一刻,他攬緊她,她屏住呼吸。
他唇畔沾上她唇畔,阖眸輕聲,“阿茵,我喜歡……”
話音未落,臉上忽然被爪子撓了撓。
李裕:“!!!”
李裕才忽然想起,被窩裏,不止他和溫印兩人,還特麽有一只貓!
“下下!”李裕咬牙切齒,他剛才就看它不順眼兒了!
溫印:“……”
下下:“喵~”
被窩裏畫風忽然一變,變成李裕和下下一人一貓開始鬧騰。
下下靈活,李裕又惱。
溫印剛想挪開避開他們兩個,下下踩着她跑開,下下跑開,李裕撲下下就成了撲她。
溫印:“……”
李裕:“……”
李裕也好像覺得不怎麽對,撩起被子,卻正好見撐手跪在溫印身上,這個姿勢不多不少,剛好令人遐想。
“夫人。”寶燕心中想着這幾日殿下都是枕在夫人懷中入睡,當下也沒多問,怕吵到馬車中,徑直撩起簾栊時,正好看到殿下身上蓋着被子,俯身壓在夫人身上,有些氣喘。
寶燕愣了愣,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就放下簾栊。
溫印頭疼:“下去。”
李裕像知道做錯事一般,一聲沒吭,也不鬧騰了。
再加上方才同下下折騰的,又開始咳嗽,咳嗽得不重,就是一直咳嗽停不下來。
等溫印撐手起身,替他拍了拍後背。
他搖頭,示意沒事。
等這一陣咳嗽停下,又喝了些水,李裕重新躺回她懷中。
李裕這兩日是醒了,但一直精神不怎麽好,眼下其實也是,鬧騰了一陣子後,也困了乏了,晌午用過的藥性慢慢上頭,又開始像早前一樣迷迷糊糊着。
“阿茵,我想聽你念書。”他見她在看書,聽着她聲音入睡好像是件安穩的事。
“想聽哪本?”溫印看他。
“都行。”他輕聲。
溫印懂了,這是眼皮子都要睜不開的時候也要聽得睡前故事。
溫印随意翻了兩頁平鋪直敘的,溫聲念起。
李裕慢慢阖眼,她的聲音很舒服,懷裏也舒服,他其實沒太聽清她在念什麽,但也不重要,他很喜歡眼下。他雖然記不得早前兩日,但知曉早前兩日他渾渾噩噩的時候,一定也是這樣的,他枕在她懷中,抱着他,歲月靜好……
溫印念了不多會兒,就見李裕枕在她懷中睡着了,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明顯睡得安穩。
還是這樣好,活蹦亂跳的。
溫□□中如是想,雖然她也喜歡早前呆呆萌萌時候的小奶狗,但偶爾呆呆萌萌還醒,她還是更喜歡眼下這樣活蹦亂跳的。
雖然咳嗽沒怎麽好,臉色也不怎麽好,早前病得這麽重,起碼也要些時日才能恢複,但看着方才同下下鬧到一處的李裕,當是在慢慢恢複了。
說來也好笑,剛才還和下下鬧騰的那麽厲害,剛才睡覺的時候也死死抱着下下,強制抱睡,下下惱火,但還是一人一貓一處,兩個人半斤八兩,最後兩人都睡了。
溫印有時候也不知道怎麽評價李裕……
同下下一處孩子脾氣的時候,面對朝中之事沉穩而老氣橫秋的時候,還有會暧昧支吾青澀少年氣的時候,這樣的李裕,莫名真實。
看着他睡着的模樣,溫印想起夢裏那個高出他一個半頭的李裕,她仰首看他,他抱起她,而後的衣裳零散了一地……
溫□□中唏噓。
她也會做些亂七八糟的春.夢。
夢到的是李裕。
***
晚些時候,馬車在途中暫歇,清維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夫人,送溫水。”
“進來吧。”溫印知曉早前寶燕驚住,不好意思再來,所以換了清維。
清維一眼瞥到殿下已經靠在夫人懷中睡了,耳旁還有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清維放下溫水,順道提起,“方才寶燕來,是同鐘大夫一處,鐘大夫說來看看殿下。”
溫印輕嗯一聲,沒多說旁的,好似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
溫印清楚越描越黑,也沒必要多解釋。
他們原本也是夫妻。
等清維退了出去,溫印才輕抿一口,慢慢放下溫水杯。
李裕枕着她的腿睡了幾日,她每日回去腿都是酸的,清維要幫她松很久。
今日好些,人醒了,不成日躺着,她好受多了。
***
因為馬車一行是折回昨晚落腳的鎮子,所以沒那麽遠。
溫印感覺中途暫歇過那回之後,很快就到了。
“夫人。”清維撩起簾栊。
溫印輕聲道,“還睡着。”
“那……”清維遲疑。
“在苑中等回吧,醒了再說,應當快了。”溫印不想吵醒他,她正好也可以在馬車中翻書。
苑落就能停放馬車,馬車中點了碳暖,李裕還同她一處,她也不冷。
早前一直都很緊張,沒有時間看書冊。去定州的這一路終于有時間開始翻書,溫印也看得入神。
講述周遭各國風土人情的書冊和游記,她都喜歡看,看得多了,有些東西是相同的。
她有兩三月沒看過婁家的生意賬冊了,賬冊也不方便送到她手中,都是外祖母在過目。她眼下能看的,就是這些書冊,臨近諸國的生意要做,而且會越做越大,她要看書和資料很多……
溫印手中書頁再次翻過。
不知不覺間,時間過了許久。
清維再次來催,“夫人,鐘大夫說要殿下把脈了。”
也是,溫印放下書冊,“李裕。”
李裕抱着她輕嗯一聲,但人沒醒。
“到落腳的地方,鐘大夫要把脈了,先醒醒,稍後再睡。”溫印說完,李裕睜眼,然後揉了揉眼睛,咳嗽了兩聲,沒全醒,但能聽懂溫印的話了。
清維備好大氅,李裕披上,裹緊。
溫印也披好了狐貍毛披風。
還是昨晚住下的苑子。
李裕回內屋躺下,鐘大夫給他把脈。
溫印在外閣間烤火。
天很冷,這樣的小鎮不比大的城鎮,沒有驿館,都有一處幹淨又安靜的落腳處就不錯了,講究不了那麽多。
溫印烤火的時候,聽到內屋中李裕和鐘大夫兩人在說話,聲音很小,聽不清,但估摸着李裕昏昏沉沉了好幾日,今日清醒了,鐘大夫要問的不少。
溫印一面喝着熱茶,下下跳上小榻,又從側面擠到她懷中一道坐着烤火。
“喵~”溫印見她湊過來茶杯這裏,知曉它渴了。
今日魚躍病了,沒來照顧,她也沒多留意。
翻開水盅,倒了些水給下下放地上,下下伸舌頭舔水,溫印摸了摸下下的頭。
她從小就喜歡小貓和小狗,小時候養過,後來沒的時候,每次都要傷心很久,後來到定州,因為婁長空的緣故沒有再養過小貓和小狗了,不然她養的貓狗,總是追着婁長空一處,多少會惹人懷疑。
溫印看了看下下的小爪子,不知道是不是太奶了,同李裕打鬧的時候都是用的肉墊輕輕摸,但黎媽的描述,同樣品種的那只大貓撓陸江月那幾爪子可厲害了才是。
不過她去定州,應當也不會同陸江月再遇上了。
……
屋內,鐘大夫把脈外,又看了看李裕的眼睑,讓他張口,也檢查了耳鼻。
“鐘大夫,我還有多久才能好?”李裕邊咳嗽邊問起。
剛才鐘大夫診脈的時候,他也在時斷時續咳嗽着。
鐘大夫輕聲道,“殿下是大病未愈,又徹底染了一次風寒,這次風寒還重,寒邪入侵,若不是殿下底子好,恐怕還要大病一場。眼下雖然慢慢開始好了,但寒氣郁結在肺部,是要咳上月餘的……”
月餘?李裕是有些頭疼。
鐘大夫笑道,“我會給殿下開些清肺的方子,就是殿下要配合用藥,也要配合将養。”
李裕點頭。
鐘大夫看了看他,低聲道,“殿下,至少這半月,不宜,也盡量稍作劇烈運動。”
李裕看他:“……”
屋中沒有旁人,鐘大夫直言,“房事可先暫緩。”
房,房事,李裕懵住,忽然,想起今日在馬車上,也不知是不是鐘大夫從何處知曉會錯意了,李裕臉色忽然漲紅,想開口,但又覺得更難啓齒,他……
李裕心中唏噓,未免越描越黑,低聲應道,“知道了。”
鐘大夫這才起身,“那我去煎藥,殿下稍等。”
李裕點頭。
……
等鐘大夫出來,溫印起身,“鐘大夫,他怎麽樣了?”
鐘大夫拱手,“夫人,看過脈象了,殿下底子好,恢複得很快,就是肺上寒氣郁結,怕是要咳上月餘,旁的沒什麽,慢慢調養就是,就是注意不要再着涼了。”
溫□□中才長舒一口氣。
“我去煎藥了,夫人有事喚我。”
溫印颔首,“多謝了,鐘大夫。”
等鐘大夫離開外閣間,溫印摸了摸下下的頭,而後撩起簾栊入了內屋。
李裕還躺在床榻上,溫印上前時,見他臉色有些紅,看到她,輕聲開口,“阿茵。”
溫印在床沿邊坐下,關心道,“怎麽臉紅成這樣?”
“沒,沒有啊……”有人睜眼說瞎話。
但很快,又反應過來睜眼說瞎話在溫印面前并不好用,李裕嘆道,“我熱。”
溫印:“……”
熱?在這裏?
李裕轉身背對着她,“我困了,我再睡會兒。”
溫印不知道他怎麽了,反正奇奇怪怪的,溫印也不為難他,“那你睡吧。”
溫印起身時,身後還有連串的輕咳聲傳來。
溫□□中輕嘆,早些好才是,咳嗽最遭罪。
她早前去西邊做生意的時候,不适應那邊的氣候,水土不服,又染了風寒,路上的時間又趕,還不好暴露身份,最後拖得有些久,咳了差不多一百日,到最後頭暈腦脹。
所以她每次聽李裕咳嗽,會感同身受,也會下意識照顧。
睡着的時候,咳嗽得不多,也沒那麽難受。
溫印沒打擾他休息。
……
等到入夜,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在一處用飯了。
李裕終于能自己吃飯,胃口不算好。
溫印喂了他兩日,今日也有些不習慣,前兩日都是她喂什麽他吃什麽,眼下李裕自己吃得不多,許是病着,不像年關前那陣子,一頓三碗飯的勢頭。
但吃完晚飯散步消食的時候,溫印還是發現他在病中仿佛高了她半個頭了。
他是怎麽長的……
再這麽長下去,許是明年,最遲後年,就同她夢到的李裕差不多個頭了。
好快,溫印出神。
李裕咳嗽起來,溫印看他,他輕聲道,“沒事,開春回暖就好了。”
她看了看他,“還有倒春寒呢。”
李裕笑,“你到底是希望我好,還是不希望我好?”
溫印:“……”
溫印輕聲,“你猜?”
李裕忍不住笑起來,然後伸手握住她的手,牽着她一道走。
溫印才反應過來,剛才是覺得哪裏不習慣,原來是這裏……
李裕又道,“就算倒春寒,定州也不冷吧。”
溫印颔首,“是沒那麽冷。”
她在定州三兩年,是熟悉了那邊的氣候,但也不盡然。
其實不止定州,那兩三年她去過不少地方,一直跟着外祖母,很忙,也很充實,學了不少東西,馬不停蹄,卻比做京中的貴女有趣多了。
外祖母帶她去別苑療養,其實是去南邊做生意;說去溫泉小住一段,其實是去北邊看貨。
那時候初出茅廬的婁長空哪能那麽厲害,都是外祖母一手帶出來的,起初的婁長空是她,但背後拿主意的是外祖母,但依葫蘆畫瓢久了,見得多了,遇到的多了,也就慢慢會了。實操是最好的學習,到後來,婁家的生意近乎都是她在看了。
那時候婁宇博夭折,外祖母大病一場。
她到了定州,才用起了婁長空這個身份,外祖母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婁家沒有旁的兒女了,只有一個婁長空。
外祖母将婁家所有的家當都給了她。
那時候趙暖也在,但趙暖的心思都不在經商上,趙暖喜歡各處山川地貌,每天想的都是哪裏有有意思的地方。外祖母将婁家家底都給了她,趙暖也不介意,反而摟着她脖子道,“太好了,‘長空哥哥’,你要承擔我日後所有的零嘴,還有,我要看羌亞的煙花!”
“阿茵?”李裕喚到第三聲上,溫印回過神來,“嗯?”
“在想什麽?”李裕的聲音很輕。
“哦,沒什麽,就在想,等二月初到定州的時候,定州是該春暖花開了。”她憧憬。
“在定州,春暖花開會做什麽?”李裕笑了笑。
“放風筝,如果等到三月,還有上巳節。”溫印笑了起來。
“曲水流觞?”他看她。
“你知道?”溫印意外。
“以前在書上看過,但沒見過,也聽過定州的上巳節。”他如實應道,“興許,這次可以留到那時候,陪你放風筝?”
溫印看他。
上巳節,是年輕男女在一處,會有傾慕的男子邀女子一道放紙鳶。
她不知道他是知曉還是随意提的,但好像這件事就稀裏糊塗的定了。
回苑中的時候,耳房內已經備好了水。
他在屏風後寬衣,然後入了浴桶,很快,溫印的腳步聲折回,他下意識往下了些,“你,你怎麽來了?”
溫印看了看他,輕聲道,“給你送衣裳。”
“哦。”他應聲。
溫印上前時,見他整個人都浸到了浴桶裏,就露了鼻子以上,眼珠子轉來轉去,明顯緊張。
溫印險些笑出聲來。
李裕:“……”
李裕見溫印挂好衣裳,心中微舒,應該挂好衣服就會出去了,結果溫印朝他走來。
李裕:“!!!”
李裕驚得嗆了口水,原本就咳嗽得厲害,眼下更咳得停不下來。
溫印端了水給他,他接過,輕抿一口,終于咳過這一段了,杯中的水也喝完,将水杯還給溫印的時候,見溫印将水杯放下,沒有要走的意思。
“溫印……”他看她,她不是要留下來吧?
他怎麽沐浴啊?
溫印遞了一側的毛巾給他,“我有事讓安潤去做了,你不想我在這兒,是想清維,寶燕她們幾個?”
溫印說完,李裕趕緊搖頭,“不,不是!”
溫印笑了笑,“我去取浴巾。”
李裕這才松了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送完,又聽溫印輕聲道,“哦對了,你昏迷這幾日,都是我替你洗的。”
李裕:“……”
李裕:“!!!”
李裕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整個人直接沉進水裏,讓水把方才的尴尬替幹淨些。
等溫印折回,李裕終于不像剛才那樣鼻子一下都在水裏,而是緊張得靠着浴桶坐着,溫印忍俊,将浴巾放在浴桶一側,輕聲道,“我去屏風後。”
李裕:“???”
李裕伸手,握住她手腕,支吾道,“我,我今日還有事沒同你說完。”
溫印看他。
他認真道,“我真有事同你說,阿茵,這次在宮中,我還見了一個人。”
“誰?”溫印看他。
“邵安知。”李裕應聲。
邵安知?這個名字溫印是覺得在哪裏聽到過。
李裕輕聲道,“乾州郡守邵安知,同你哥哥一樣,師從傅大儒,你應當從溫兆這處聽到過。”
溫印想起來,是,好像有這麽一個人,她還見過他,但她也不熟悉,不知道為什麽李裕會特意提起。
溫印問起,“邵安知怎麽了?”
李裕繼續道,“邵安知這些年一直在乾州做郡守,在乾州幾城和附近的州郡都有威望,他是在我同舅舅出征時調回京中,在刑部任職的。如果我沒有記錯,之前父皇幾次想調他回京,他都回絕了,說要在乾州再耕耘一段時間,所以我一直沒有見過這個人,但對這個名字有印象。而且,我記得當時父皇提起過他師從傅大儒,我也記得,溫兆同我說起過,他師從傅大儒。我一直以為我沒見過邵安兆本人,直至初一宮宴在大殿外,雨很大,我跪了很久,已經迷迷糊糊,但聽到有人喚邵安知的名字,我才知道原來我見過邵安知……”
溫印在一側坐下,“什麽意思?”
李裕明顯沉聲,“很久之前,我那時年紀不大,我見到過他同大哥在一處,但見到我來的時候,他就匆匆離開了。大哥一直清心寡欲,我那時候也小,沒多問,大哥沒刻意提起他,但我記得這個人,因為他特意拉低鬥篷,不想我看到他,我反而印象更深刻。初一宮宴後,我才将他對上號,他就是邵安知。”
溫印托腮,“他同你大哥私交很好,但是一直不願意升遷回京,這次升遷回京,你剛好認出他,他有什麽特殊之處嗎?”
李裕轉眸看她,“你還記得你告訴過我幾個商戶賣糧的事嗎?”
溫印點頭,“記得,東邊鬧災荒,不少百姓受災成了流民,這些商戶怕糧被征調,賣給了東陵……這之間有聯系?”
李裕低聲,“阿茵,仔細想這幾件事,邵安知做乾州郡守之前,他在這幾處都輪值過,對這些地方都很熟悉,乾州眼下正是流民滋事造反的地方,偏偏這麽巧,都發生在邵安知回京之後。”
“其二,就在舅舅帶我回京,李坦逼宮之時,東邊流民之亂漸生,這一系列的事情都湊到一處,巧得不能再巧,李坦當時一門心思對付父皇,不可能顧及東邊,等李坦反應過來的時候,東邊已經一團亂。”
“其三,災荒來了,朝廷不知道,這些官員不應當年都怕官帽不保,隐瞞不報,除非是根本就不怕。”
“其四,舅舅一門出事前,沒有出災荒的事,出事後,東邊一帶駐軍混亂,才讓這些瞞報和災情不斷西擴有了可能。”
李裕再次看她,“阿茵,所有的事情都一環扣一環,但要仔細想,都同邵安知所在的乾州有關,邵安知在乾州一帶耕耘十餘年,他應當很清楚乾州的情況。他同大哥私交甚好之事一直藏而不露,李坦逼宮前,大哥帶了丁卯離京。所有的事情,都想就被計劃好的,循着時間差來的。”
溫印輕聲,“你是想說……”
李裕眸間黯沉下去,“邵安知有問題,我大哥,興許也在其中脫不了關系。”
作者有話說:
7000字,還差5000字,今晚可能寫不完,我不太想熬夜,真的很抱歉,這5000字大家明早9點來看,我明早定鬧鈴起來寫,大家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