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仙仙人的藥就是神奇, 仿佛是帶了仙術一般,婉婉一覺醒來,竟完全不腫了。
衣媽媽見了驚嘆不已, 她說:”姑娘這腫像偷偷綻放的昙花,來得快, 消得也快。”
婉婉瞧着銅鏡裏的自己,一對耳垂幾乎已經恢複了原貌, 薄薄小小的,卻多了一對小小耳洞。
原來打耳洞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至少神仙仙人給她用過藥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姑娘的耳洞仿佛是灌注了靈丹妙藥一般,一夜愈合, 衣媽媽驚嘆之餘卻也慶幸小姐沒遭什麽罪, 如此也沒多想。
可即便是這樣, 衣媽媽也叮囑:“姑娘要想着時不時轉一轉耳洞裏的銀針,不然耳針會和肉漲在一起, 那可就麻煩了。”
竟還會這樣?
婉婉毛骨悚然!
她害怕耳針就這樣長在耳洞裏拿不出來了, 于是每隔一會就要轉一轉,疼得蹙眉, 卻擔憂此時不轉,以後怕帶不了好看的耳铛, 只能挂着這兩個光禿禿的半圓銀針,那得多醜啊。
衣媽媽說, 姑娘倒也不必這麽緊張, 偶爾動一動就行, 她活了半輩子, 還沒親眼見到誰真的耳針和肉長上。
婉婉……
耳垂雖然消腫和平常無異, 但內裏的傷口是還沒有愈合的,且要等到愈合,還需要一陣。
她向來出門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完美無瑕的出去見人,耳朵上不能帶美美的耳铛,對婉婉來說就等同于不能見人。
楓荷說:“姑娘可以用發髻把耳朵遮住,這樣就看不出了。”
可婉婉是自己心裏過不去這道坎,很多時候一副好看的耳铛,将原本平平無奇的衣裙發式都能提升了一個臺階,整個人也顯得活潑靈動,可謂是畫龍點睛之筆。
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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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婉婉認為,與其把耳朵藏起來,還不如直接把自己藏起來算了。
不能出去見人,婉婉便窩在房裏看話本子。
這些話本都是高湛昨夜精心篩選過的,像那種人物背離世俗,內容罕見離其,恐存在誘導風險,思想不夠端正的故事,都被他沒收了……
婉婉抱着所剩無幾的畫本子,還在心存僥幸,可結果卻發現她最最最喜歡,可謂是心尖肉的兩本,也都不在了。
一本是不染凡塵的得道高僧,為保護一女子,離經叛道,最終為愛還俗。
另一本是背負血海深仇的大将軍,意外愛上仇人的女兒,愛恨糾葛,成就曠世絕戀。
婉婉不願接受事實,反複尋找,最終連連嘆氣。
這還看個啥,還不如睡覺。
這時楓荷興高采烈的跑進來,“小姐,老爺帶回了兩頭小梅花鹿,可好玩了,您快去看看吧!”
“梅花鹿?”婉婉扔了畫本子,一雙眼睛亮的發光。
楓荷說:“是啊,長得灰突突,一大一小兩只,最關鍵的是……”
楓荷提提起就想笑:“最關鍵的是它們屁股上的毛是白色的,還是炸開的,就好像屁股開花,那模樣實在滑稽可愛極了。”
楓荷說完笑得合不攏嘴,婉婉有點懵。
梅花鹿,不應該是降紅色,有着大大的鹿角,身上長着好看的梅花斑點,走起路來高挑,吃起草來優雅,被稱為山中精靈?
可灰突突,屁股開白花是什麽,那是她印象中的梅花鹿嗎?
耐不住好奇,婉婉跟着楓荷一路跑到了父親的院子,此時合府上下,最熱鬧得當屬是在這了。
府裏的下人将那兩只小動團團圍住,婉婉和楓荷去時,裏三層外三層的,見到小姐到了,下人們自覺的讓出了一條路。
婉婉提着裙擺走上前,容懷仲的寒窗院周圍種得都是翠竹,入院右側有一棵松樹。
那兩只小鹿便在這松樹下的草地上吃草,說是吃草,其實被這麽多人圍觀,兩個小家夥已經沒了吃草的心思,直勾勾的望着圍成一圈的人,那樣子頗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呆萌可愛。
婉婉看着這兩個小家夥後,也呆住了,這——不是鹿吧?
楓荷指着其中一只面向她們的屁股,小聲道:“小姐你看我沒說錯吧,屁股會開花。”
那兩個小家夥似乎是因為突然換了陌生環境,受到了驚吓,屁股上橢圓的白毛就像是孔雀開屏似的,以中間一個點位中心,依次一根壓着一根的打斜立着。
像開花,也更像是個紮屁股的鳥窩,再加上那雙看似無神,實則內裏蘊藏着無限“智慧”的呆萌表情,難怪楓荷只一提就忍不住要笑。
婉婉看着也覺得好開心。
突然遠處傳來毛驢叫聲,有一只聞聲跳了起來,另一只便也配合的跟着蹦起來,它們能蹦得好高,沒一會就跑去了別處。
管家大喊,“快抓住,可別讓它們跑丢了。”
家丁撸起袖子,正準備去追,結果那原本已經跑得老遠的小家夥,似乎是聽到了管家的話,卻不明白這聲音的來歷。
于是還沒等家丁行動,兩個又齊齊蹦回來,四處張望,尋找聲音的起源。
這下可好,家丁一個摟脖,一個抓腿,不費吹灰之力的把這兩個小獸塞進了木籠子裏。
楓荷有些不解:“跑都跑了,還回來幹啥?”
婉婉覺得這兩個小家夥,腦袋似乎不太靈光……
兩個神秘小獸是先到的,容懷仲是後回來的,父親回來後婉婉才知道,原來這兩只小獸是翊王殿下的。
至于為何會出現在她家裏,竟是因為算命先生說,要想膘肥體壯養的好,容姓宅院最宜生長,婉婉雖然覺得有些荒謬,但翊王不覺得荒謬,如此今日一早将這兩活寶托付給了容懷仲,代為照顧。
容懷仲是顫抖着手,接下了這麽個艱巨的任務,畢竟翊王殿下的東西且還是活物,這玩意要是養死了,惹殿下怪罪……
翊王卻說:“無妨,這小獸年紀小,喜動貪玩,找個人日日陪着它們玩就行。”
日日陪着玩……
容懷仲正想着選誰做飼養員。
這時婉婉挺身而出,毛遂自薦。
她能日日陪着玩,且還很有自信能夠融入道它們當中,保證把它們養得膘肥體壯,身心健康。
容懷仲想了想,倒也靠譜,畢竟女兒活潑,翊王殿下的小獸也活潑,倒都是精力充沛不覺累的。
就這樣,蕪華院裏多了兩只在地上吃草的小家夥。
楓荷搬了椅子和茶桌給小姐坐,婉婉雙手托腮,目不轉睛的盯着這兩個小家夥。
楓荷說:“我還以為它們是梅花鹿,竟不是。”
婉婉喝了口茶,又給這兩個小家夥添了把草,道:“父親說它們的名字叫狍子,很是珍貴稀有。”
婉婉也是第一次見,她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
可婉婉覺得,狍子這名字,是不是有點不好聽?
衣媽媽說:“山裏的人都叫它們傻狍子,更難聽。”
婉婉不肯承認這兩個蠢萌蠢萌的家夥有這樣難聽的名字。
衣媽媽說:“姑娘不如給它們起個名字吧?”
這時楓荷指着兩個狍子,開心道:“姑娘你看,它們的屁股又炸開花了呢!”
婉婉想了想,很負責任的說:“那就一個叫大麗花,一個叫大菊花吧。”
狍子:你禮貌嗎?
擁有大麗花和大菊花的日子是歡樂的,時間一轉就到了柔姐姐的春日宴會。
長寧侯府門一水的華蓋馬車,門庭若市,幾乎大半個上京城的人都來了。
這也算是上京城中小姐宴請,到場率最高的一次了,幾乎無人缺席。
婉婉到時也被這景象給驚呆了。
雖是女兒舉辦的春日宴,宴請的都是一衆小姐妹,可不知為什麽,除了那被請的小姐外,各府的夫人也都不請自來,跟着自家女兒們曾宴會。
衣媽媽說:“當初長寧侯寵妾滅妻,成了上京城裏多少達官貴人的笑柄,如今侯夫人卧薪嘗膽,一招制敵,徹底翻盤,多少人唏噓,多少人佩服,又有多少還受着丈夫氣的夫人們暗暗道一聲痛快的同時,想要親見一面侯夫人,得夫人點撥。”
“所以……”婉婉瞧着一衆夫人,加起來仿佛比各府小姐都多,“她們都是來找莊伯母支招的?”
衣媽媽點頭,“如今莊夫人在整個上京婦人圈子裏已經是神一般的存在,這些人來參加宴會是假,見侯夫人才是真。”
婉婉點頭,能将一個局做十幾年之久,卧薪嘗膽忍辱負重的人,其城府,不是人人都學得來的。
花廳裏,長寧侯夫人莊氏一身素雅衣裙,端莊雅致,位坐上首。
兩側各府夫人已是滿座,有些甚至只坐個圓板凳,也要參與進這場會話之中。
距離莊夫人最近的,是安國公夫人,恭氏,老安國公三朝元老,如今安國公在朝中身居要職,門庭顯赫榮耀,也是衆夫人中身份地位最體面,最說得上話的。
這時一只燕子落在軒窗外的樹枝上,喚着輕快的叫聲,清翠悅耳。
安國公夫人笑道:“春燕報喜,果然就連燕子都知道,長寧侯府有喜事發生。”
這時有另一只燕子飛來,兩只燕子剛從南方遷徙而來,正準備物色着适宜住巢的位置,所以一直圍着樹打轉。
吳伯府夫人道:“瞧,長寧侯府裏,就連燕子都是成雙結對的,一飛一追得多惹人。”
這話未免有些酸,但也是倒出了不少夫人的心聲。
莊氏并不願在這種場合提及這些事,她還是更願意讓所有人都覺得是尤姨娘自作自受,而她受了這麽多年的苦,只是個最終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可憐之人。
“說來巧,府裏的确是添了莊喜事。”莊氏一轉話題,“昨兒兒媳李氏誕下一子,府中添丁進口,我也榮升了輩分,做了祖母。”
“那可真是可喜可賀,雙喜臨門的大喜事。”安國公夫人這雙喜很是意味深長,懂得人自然都懂。
莊氏做了祖母,欣喜之餘,免不得叫人将小孫兒抱過來,叫衆人看看同樂。
小娃娃軟軟糯糯很是惹人可愛,一衆夫人見了愛不釋手,祖母情緒泛濫。
安國公夫人說:“我前陣子得了匹蘇州上等的柔紗綿,那布料似棉非棉,似紗非紗,是用蠶絲和棉線用特殊手法合在一起紡織而成,有綢緞的冰涼,又可如棉般吸汗,觸手水般柔軟,給小嬰兒做衣服最為合适。”
她說着叫随從差人回去取來,要送給剛出生的小公子。
莊夫人道了聲謝,這時外面的姑娘們圍在一起,正賞着盛開的牡丹花,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安國公夫人忽得想到了什麽,她感嘆了下少女不知愁滋味的年少美好,又側轉身,看向莊氏道:“看這些花般的姑娘就讓我想起了年少時的自己,我有一提議,不如就讓這些姑娘每人寫一個福字,繡在那綿紗上,為小公子做一件百福字,取福壽綿綿,更有為侯府再添子添福之意,莊夫人你覺得如何?”
屋外這些姑娘,都是上京城裏拔尖人家的閨女,家世顯赫,財源深厚,個個都是有福氣之人。
莊夫人覺得這意頭很是不錯,便應了。
于是下人在院子裏,支了書案,擺了筆墨,正在賞花的姑娘們紛紛靠過去。
婉婉正和郁司寧,丁懷柔一起品茶,院子裏突然傳來聲響,随後便見院子裏的小姐們一個一個提起筆,在宣紙上不知寫着什麽。
婉婉不明所以,“這是在做什麽?”
旁邊有下人答:“是夫人讓小姐們每人寫一個福字,集齊一百個,繡在衣料上,給小小少爺做百福衣,取福壽綿綿之意。”
這樣有意義的事,平日裏閑得都快冒煙貴小姐們自然都是極願意的,争先恐後的想要一展自己苦連多年的一手好字。
婉婉聽聞要寫字,下意識得向後挪動碎步,想要在無形中,悄無聲息的退出這集福大會。
可不遠處的丁嫣柔見婉婉想躲,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壞笑。
她大着嗓門喊:“婉姐姐,你要去哪?”
婉婉微頓腳步,聽聞是丁嫣柔聲音的那一刻,便道不妙。
她當着衆人的面回過頭,只能解釋道:“衣裙髒了,去換身衣裳。”
丁嫣柔皮笑肉不笑的走上前,不動聲色的擋住了她的去路,道:“婉姐姐換衣裙不急于這一時,所有小姐都寫了福字,婉姐姐是長姐最好的姐妹,這樣好的祝福機會,你也不能落呀。”
她拿起筆,體貼的為婉婉沾了墨汁,這時下人便極有眼力見的把小桌案搬到了婉婉面前。
丁嫣柔雙手奉上,婉婉只能硬着頭皮接過來,于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她握起筆,在工整潔白的宣紙上,铿锵有力的寫下一個福字。
那以揮灑而又放蕩不羁的形态,在一衆貴女娟秀字體中,如一匹撒缰的野馬般,脫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