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被人當面揭穿卻還能神色如常, 渾當這事與自己無關的,這天底下怕也只有金國戰神,堂堂翊王殿下才能如此穩得住。

婉婉自己其實也有些想不通, 她從未見過翊王,素未謀面的一個人, 她怕個啥呢?

氣氛忽然有那麽一絲絲莫名其妙的尴尬,屋裏充斥着濃濃墨汁香, 可婉婉還是能夠清楚的聞到來自男子身上俊冷菩提香味。

“仙人您不高興?”

雖然高湛面上不顯,可小姑娘機敏,女孩子的第六感又是那樣的準确。

她在這驟降的氣氛中嗅出了一絲絲冷冽氣息,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随着周遭變化而變得溫度驟降。

所以……

“難道您也不喜歡翊王?”

她這話是下意識沒過大腦,脫口而出, 可說完她又恍然覺得這似乎不太可能。

仙人是神仙, 翊王是凡人, 人神總是有一定距離的,若非是她的母親得道成仙認識了仙人, 拜托仙人照付她。

那麽她普普通通一凡界女子, 又怎會如此幸運,親眼得見到活神仙且還和活神仙做朋友, 拜了師父了呢?

婉婉這樣想,而那位神仙仙人則幾不可察的深吸了一口氣, 道:“沒有。”

是沒有生氣,還是沒有不喜歡翊王?

婉婉覺得好像都沒有。

就在這時, 寂靜的房裏, 突然傳來一串奇怪叽悶響。

那悶響叽裏咕嚕, 由淺到深, 由高再落到低, 高山流水般起伏連奏,又仿佛是沉入水中小魚在吐着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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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小姑娘的肚皮,融入在這寂靜深夜當中。

婉婉明顯有那麽一刻的微怔,時間仿佛都凝結在了一起,缱绻睫毛微顫,她倏得用手捂住了自己幹癟的肚皮,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聲音由何而來。

那一串串悶響叫得歡快,仿佛是在開着歡快演奏會。

高湛覺得,小姑娘的表情實在滑稽極了,那肚子和自己的主人很不是一條心。

婉婉越按,肚子裏叽裏咕嚕的聲音就叫得越是歡快,最後小姑娘委實無奈,只能幹笑兩聲,打破尴尬。

“嘿嘿,一晚上沒吃東西,肚子有點餓。”

她何止是一晚上沒吃東西,她這一整天幾乎都沒怎麽吃飯,丢人都快把她給丟飽了,哪裏還有心情吃飯呢。

可站現在小姑娘心情好,很不能狼吞虎咽的吃下一頭小豬。

婉婉忽得想起,她的小櫃子裏還存有一盒栀子餅還沒吃,腹中的饑餓,豈是那些喝瓊漿玉露的神仙能夠理解得了的?

婉婉眉眼彎彎,提着裙擺,便徑自跑去櫃子前,躲下身在最底下的一層裏翻弄了好久,頭都快紮進去了,最終還是被她給找到了。

她先是打開盒蓋,确認了裏面就是她要的栀子餅後,這才興高采烈返回來。

軒窗下還靜靜當着高湛用了一般的茶盞,小姑娘練字練到深夜,這中間竟連口水都沒喝,這倒是他的疏忽了。

婉婉獻寶似的捧着盒子到男子跟前,那栀子餅雪白通透,還帶着濃濃的清香,婉婉的肚子又應景的叫了起來。

可小姑娘自己不急着用,秉承着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婉婉将盒子往前送了送,十分真誠推薦:仙人嘗一塊,可好吃了。”

她将自己最喜歡的食物分享給她最最尊敬的師父,這樣他就會更加賣力的教她習字了吧?

小姑娘的算盤在心裏打得噼啪做響,那聲音絲毫不亞于她饑腸辘辘的肚子。

高湛瞧着她那殷勤模樣,唇角不自覺勾出了一抹淺笑。

他說了句“我不餓,你吃吧。”于是便去了桌前。

婉婉想,也是,神仙吃神仙的食物,大抵凡人的食物他們是不吃的。

于是她也不再勸,一口咬在了栀子餅上。

高湛轉身時,正見小姑娘臉頰鼓鼓,唇瓣還沾着稀碎白渣,正心滿意足的品嘗着。

他倒了杯茶,送到她跟前,“喝些茶,免得幹。”

婉婉想說,這栀子餅不幹,是用栀子花瓣做的,軟軟糯糯很好吃。

可當那溫熱的茶盞茶帶着男子指尖冰涼觸感,碰到婉婉手心上時,她嘴裏的栀子餅瞬間就變得不香了。

仙人的掌心很寬厚,手指很修長,骨節分明,筆直又好看,婉婉看了仙人的手,不自覺的張開自己的手,未免有些惆悵。

她的手要較正常女子的手略小些,雖然纖細如柔荑,潔白如璞玉,但其實還可以再纖長,再漂亮一點,就更好了。

她那充滿豔羨目光中,毫不掩飾的頗帶着幾分哀怨,“就是因為手指不夠長,都沒學成琴呢。”

她有點委屈,因為柔姐姐彈琴時就很美,美得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女兒,她也想像柔--------------/依一y?華/姐姐那樣撫琴作曲,衣袂飄飄。

可惜她不會……

“手指不長也不并阻礙撫琴。”男子道,“只是學時要多下些功夫。”

婉婉原也只是小小的哀怨一下,并未走心。

可仙人這話卻是戳了她的底兒,揭了她的短兒,沒錯,手指的長短并不能左右一個人學習琴藝的道路,而沒能學成的,無非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不通音律,另一只則是不下苦功,而婉婉很榮幸,她是第二種。

婉婉小時候貪玩,再加上她天生對樂器并不算喜愛,所以她是拿手指當借口罷學的,當初哭着喊着說手指疼,不肯學的。

但算盤對婉婉來說也很吃力,可她卻撥得比誰都歡快,那怕雙手并用,也不見她罷學。

“嘿嘿,仙人果真學識淵博,什麽都懂。”

且還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有些人秉着敵不尴尬,我不尴尬,讪笑起來還露出兩顆呆呆的小虎牙。

“手大抓草,手小抓寶,手小沒什麽不好。”

男子淡淡的話似一劑良藥,瞬間開解了小姑娘的心結,沁注進了心田。

仙人這是在誇她有福氣嗎?

婉婉得到了仙人的肯定,所有的煩惱一瞬都煙消雲散,她的眼睛亮閃閃的,栀子餅也不知不覺,多吃了兩個。

高湛離開蕪華院後,徑自去了驿館。

更深夜重,四周靜谧無聲,男子隐于黑暗,只手中那柄利劍閃着寒光。

花辰正在熟睡,忽然屋內傳來幾近無聲的隐約腳步聲,他耳骨動了動,倏得睜開眼,那寒光便以是一但閃電般,落在了他的胸前。

花辰下意識在榻上打了個滾,躲開那致命兵器,目光上移,便見男子一身玄色衣袍,眸光森森如地獄修羅,陰恻恻,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

“你吃錯藥了?還是夢游了?”

花辰見來人是翊王,去抽出藏在被褥下兵器的手慢慢收了回來。

見他是清醒的,花辰又說:“大哥,大半夜你不睡覺來我這鎖命,你以為你是黑白無常嗎?”

他見高湛出現在此其實并不意外,只是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麽絕,竟上來就要殺了他,這種事,不是該決鬥之前先理論理論嗎?

月前他在一家胭脂鋪子裏打聽到了他要找得那女子姓甚名誰,原本是滿心歡喜的,結果自此之後他與這女子安排的見面便頻頻受到阻攔。

阻攔之人是翊王确定無疑了,只是他想不通,他不是不肯承認他認識這姑娘嗎?

現在又殺出來不讓他接近,這又是唱哪出?

直到他的暗衛查到,堂堂戰神,金國人人尊敬的翊王殿下,竟有正門不走,夜夜做登徒子,去翻人家姑娘的牆頭。

且一連着幾日,仿佛是走順了腿般,牆上的磚頭怕是都要被蹬禿,只要他人在上京,必要走上一遭。

“你這是剛從容小姐那出來?”花辰挑眉壞笑。

花辰想說,翊王殿下挺忙的,剛從蘇州回來,聖上還未來得及見,便先去見了容家的小姐,從容府出來,王府也沒回,便跑來驿館殺他。

那他是不是還算挺重要的?

花辰自兀想着,整個人不見半分緊張,懶洋洋的側靠在床旁,一下一下吹着他額前碎發。

他才不信翊王會真的殺了他呢。

“容家不是你該想的。”男子眸色如寒刃一般鋒利,這幾日他不在京中,他更加明目張膽,高湛是真動了怒的。

“我勸你消了打她主意的念頭,本王便不再追究。”

花辰揚眉,不以為意,“怎麽,你還能真的殺了我?”

他不信一個從不理美色的人,會因為一個女子而殺他,可高湛卻真的起了殺他的念頭。

劍刃一轉,便直欲鑽進那脆弱脖跟。

花辰吓得一個踉跄,才恍然察覺,他還真沒跟他開玩笑,“高湛,你玩真的!”

話音未落,花辰便一個閃身,人影消失,不知去了何處。

高湛收了劍入鞘,

随之屋裏傳來花辰哀怨聲音:“你可真狠,竟真要殺我!”

他輕功不在高湛之下,但這并不代表武功也拿得出手,若不跑,便要如粘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

有些人腿慫嘴卻不慫,他躲在一個十分穩妥的位置嚷嚷:“我奉聖上旨意,就是來上京城和相親的,我看看容太傅家的女兒怎麽了?你不許我打主意,難不成你自己喜歡?”

他隐于暗處,仔細瞧着男子神色,想要在他的臉上瞧出他夜半私會小姑娘而就出的心虛線索,結果眼睛都瞪的快掉在地上了,硬是沒瞧出什麽來。

“相親?”高湛無情提醒,“別忘了你是來做人質的。”

他用餘光淡漠的瞥了眼房梁上垂下的那塊橙紅袍角,随之将劍收入鞘中,語氣中帶着幾分譏諷取笑,“收一收袍子,穿得那麽豔,那個女子能看上你?”

他說完,旋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辰拽了拽他耷拉在空中的衣袍,瞧着那一閃而沒的黑色身影。

啧啧。

“你穿得穩重,陰森森吓死個人。”

他不服氣冷哼,“我讨不到,難不成你就讨得道?你若能讨到,還何故裝神弄鬼,翻人家姑娘的牆頭,當神仙?”

高湛:我願意,用你管?

翌日蕪華院。

因昨晚字寫得委實有些多,婉婉第二日醒來,手腕便開始隐隐發酸。

楓荷整理小姐書案,看着上面一沓一沓的字,有小姐的名字,還有……

她拿起一張疑惑道:“姑娘,南淮是什麽,您幹嘛寫這個?”

婉婉剛從繡床上坐起身,聽到楓荷的話,便猶如午夜夢醒般身子一僵,倏得跑過去,連鞋子都忘了穿。

“沒什麽,我随便寫着玩的。”她接過楓荷手裏的字,讓楓荷去打水,帶人走出去後,婉婉才在衆多宣紙中,翻找到了昨晚她為仙人畫小像的那張。

仙人那清俊的側臉,昨夜看好看,今日再看已然覺得好看。

她将畫像小心翼翼的折起來,妥善收于妝奁最底層。

一切做好後,楓荷和青蝶便進來,伺候婉婉洗漱更衣。

今兒天好,大麗花和大菊花心情也好,比平日多吃了不少草。

容懷仲為了将翊王殿下的這兩只小獸養得萬無一失,專門安排了兩個擁有養狍子多年經驗的山中農戶來飼養。

但這兩只小獸很認人,只跟婉婉好。

婉婉只要在院子裏,她走到哪,它們就跟到哪,形影不離。

兩只小獸彪肥體壯,精神頭十足,容懷仲見了很是欣慰。

聽聞殿下過幾日要去漠北巡查軍營,他左思右想,仔細思量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登上王府大門,站在了正殿當中,求見翊王殿下。

男子一身玄色雲錦緞袍,臂膀上的金絲團龍紋樣,帶着帝王之家特有的威儀莊嚴。

他從一進來,就壓得容懷仲大氣都不敢喘,只能低頭沉默看着自己的鞋尖。

世人皆說當今翊王清風霁月,如沐春風,是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可他們忘了,翊王如今已過及冠之年,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女兒都生了。

所以當今的翊王殿下成熟內斂,與傳言若說,委實不沾邊,若是倒退十年,說是個少年郎還比較符合,可見造謠傳播之歪,不符合實際。

容懷中每次見翊王,他都覺得,翊王那雙不知坎了多少腦袋,殺了多少性命的雙手,會把人的脖子一折一個斷。

“臣,參見翊王殿下。”他撫袍,恭敬拜禮。

“容大人,請起。”男子清冷的聲音在空曠大殿回響。

高湛叫人置茶,又叫容懷仲入坐,并問其來意。

容懷仲本就誠惶誠恐,說起來意,剛和腰遵命坐下的身子,還沒等碰到椅子,便又立了起來。

“老臣今日前來,是有一私事,鬥膽想要向殿下相求。”

混跡朝堂幾十年的老臣,提起公務自然是底氣十足,侃侃而談的,可誰讓今日容懷仲是因私上門,他摸不透翊王心性,如此硬着頭皮,更顯躊躇。

前些日子,安國公那個老家夥在翊王殿下這吃了憋,罵罵咧咧的找他訴苦。

何事他不知,但翊王殿下是如何鐵面無私,如何不開情面,如何如何不好說話,卻是被他說得淋漓盡致。

這倒是也附和翊王治軍嚴謹的一貫作風。

可容懷仲心裏忐忑啊。

“請講。”

男子清冷聲音,居高臨下的傳進容懷仲的耳朵裏。

他滾了下喉嚨,說道:“臣此次前來,是為家中小女而來。”

他微頓,道其緣由,“愛女體弱,常常被夢魇所擾,不得安睡,臣得高人指點,取三顆狼牙佩戴在小女身上,形成驅祟避邪陣法,可叫仙女不再受夢魇困擾。”

說到這裏,容懷仲嘆氣,“可不巧數日前,小女其中一顆狼牙不慎遺落,如此陣法被破,不得組成。

“如今漠北戰事不斷,商賈不得靠近,老臣托了好些關系,也未能尋到。”

有些時候,時值亂世,就是有錢也解決不了問題。

“臣聽聞殿下過些日子要去漠北,老臣鬥膽,可求殿下帶兩顆狼牙會來,為小女續上陣法,如此老臣定當感激不盡。”

他一口氣說了好多,原以為翊王殿下恐會聽的不耐煩,如此扣頭時心裏還十分忐忑。

可殿下似乎并未因此而顯得不耐。

殺狼取牙,這對高湛來說倒并不是什麽難事。

只是日日被夢魇所擾,不得安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容懷仲雖然覺得,這事似乎和翊王殿下沒啥關系,但既殿下開了金口,他不再做一番解釋似乎不太好。

畢竟是他有求于人……

于是他便又将女兒婉婉曾因風寒高燒一場,此後便日日夢魇之事說與了翊王殿下聽。

可翊王殿下聽緣由不夠,還要聽夢的內容。

這倒也沒什麽,容懷仲說就是了,只是翊王殿下的臉色怎麽聽着聽着,就變得凝重了?

老父親提起女兒夢魇,難掩心疼。

他一時忘了身處環境,說到憤恨時,惡狠狠道:“這也就是夢,老臣摸不着壞人影兒,如若不然,我定要狠狠揍那人一頓,将他大卸八塊扔進河裏喂魚,讓他知道知道我容家的厲害!”

高湛:……

作者有話說:

高湛:你要狼牙防什麽?

容懷仲:實不相瞞,專門防你。

(小劇場不混入正文劇情,僅供娛樂)

——

紅包發放,寶子們注意查收。

——

感謝為我留言仙女寶寶們【wuwahoo~】【糯米湯圓】【什麽顏色顯白】【只會嗷嗚的貓】【林雅舞】【暮雪】【糯糯gtj】【團子貓貓貓】【frankkkkk】【子橙】【姜初丁】【得得喜歡九月】【萬能椰子油】【易燃易爆炸/錦屏人】【傑克西】【落期未落】【上樹】【你好高冷】【木子拙】【努力搞錢】【Gaa.】【軟軟姜】【亞亞巫】【筱凡】【CIoudy】感謝灌溉營養液【糯米湯圓1瓶】【暖暖grj10瓶】【CIoudy1瓶】感謝投出霸王票【Rosina3個】【什麽顏色顯白1個】【南2個】【易燃易爆/畫屏人3個】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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