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随着夜空中最後一朵煙花絢麗綻放, 一切歸回寧靜,至此太後的壽宴也算是圓滿結束。

張太後從頭至尾都笑得和不攏嘴,連連稱贊皇後, 這場壽宴操辦得好。

黎皇後并不居功,如實說了她近些日子犯了舊疾, 身子不爽利,如此壽宴籌備之事, 一應都交給了鄂妃來操持,今日壽宴圓滿結束,都是鄂妃的功勞。

鄂妃一身素色宮裝,妝容淡雅,跟在皇後身側, 微微颔首道:“娘娘雖在宮中休養, 可心卻時時記挂着壽宴情況, 臣妾也不過是幫娘娘跑個腿,傳個話兒, 算不得什麽。”

她不動聲色的又将這功勞推還給了黎皇後。

太後今兒高興, 特別是那一出戲猴,着實讨她歡心, 便道:“皇後仁德,鄂妃賢淑, 你們二人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

後宮妃嫔一派祥和,一團和氣, 皇帝見了也高興, 一時興起便道:“皇後, 朕許久未去你那, 一會送母後回宮, 朕去你宮裏。”

黎皇後并未因此有多少欣喜之情,反之異常淡定從容道:“臣妾最近身子不适,恐把病氣傳給陛下,聖上也許久未曾去鄂妃那裏,良王受傷,鄂妃夜不能寐,人都清瘦了不少,聖上得閑去鄂妃那坐坐吧。”

黎皇後幾句話将皇帝推給了鄂妃。

而提起大皇子良王前些日子在長街受傷,皇帝簡單問了幾句情況。

而後看向鄂妃道:“澤兒受傷,你又要操辦壽宴,這些日子着實辛苦。”

皇帝明顯今夜是想要宿在鄂妃宮裏了,鄂妃看了眼一旁的黎皇後,神情有那麽一瞬的複雜。

但還是垂眸道:“臣妾不辛苦,臣妾在宮裏備好酒菜,待聖上降臨。”

皇帝拍了拍鄂妃的手,欣慰了聲:“好。”

發生的這一切,把一旁胡貴妃氣得咬牙,皇帝昨夜可是答應她,今晚還是宿在她宮裏的。

皇後和鄂妃合起夥來唱了一出雙簧,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把人給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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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嫔見狀,小聲道:“不就是辦了場壽宴,多大點事,知道的是聖上體恤鄂妃,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打了勝仗,邊關傳來捷報了呢!”

旁邊慣跟在胡貴妃身後溜須拍馬的佳嫔也附和,“可不,你瞧皇後那故作清高的樣,聖上要去她那,卻被她推去了鄂妃那,拿聖寵當什麽,她說給誰就給誰,出奇的是聖上還真就肯了!”

胡貴妃狠狠瞪了佳嫔一眼,讓她不會說話就別說!

這時一個宮女急匆匆跑過來,跪在皇後面前哭訴道:“皇後娘娘,三公主,三公主她被梁州世子擄走了!”

“什麽!”此話一出,不止是帝後,就是熬不得夜,昏昏欲睡的張太後都驚得回過神來。

婢女哭訴說:“千真萬确,就在水鴛閣,梁州世子不知撞了什麽邪,拉着公主就往裏走,奴婢親眼看見,行為舉止很不正常,娘娘再不去,就怕……就怕……”

後面不用說,都知道怎麽回事。

黎皇後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上。

皇帝臉色鐵青,氣沖沖直奔水鴛閣。

此時水鴛閣,花辰倚着小榻半靠在軒窗下,夜風吹着他涼意徐徐,可他還是熱的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他将手搭在小幾上,腕下墊着脈枕,燭光映着他的手腕,上面紮着幾根細細閃閃的銀針。

“小公主,你确定你這招管用?”

坐在花辰對面為他施針的人,正是黎皇後所出三公主,高濛。

此刻她沒時間回答他的話,正皺着眉頭,聚精會神的努力的翻着醫書。

燭光映在她的臉上,可她實在太認真,頭影遮住了書的光亮,看起來委實有些艱難。

“書上說,媚藥之毒,紮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高濛一連點了花辰四五個手指,最後還是沒弄明白,到底要紮哪根。

“幹脆十個手指一并都紮了算了!”她有些負氣,“不行把腳趾也紮了,總歸是不會紮錯的。”

花辰一聽整個人都懵了,不禁深深懷疑,“你到底會不會醫?”

高濛腰杆一挺,死不承認道:“會啊!怎麽不會!你不信我?”

花辰身子一癱,絕望的放棄掙紮。

他忽得想起什麽,問她:“你該不會是翊王派來,故意弄死我的吧?”

“我皇兄?”高濛眨了眨眼睛,卷翹的睫毛似一把濃密的小扇,“你和我皇兄——有仇?”

她幾乎是一瞬,連猶豫都未曾猶豫,就從翻看如何怎解媚藥之毒轉而去查看人體穴位。

一邊看嘴裏一邊還嘀咕着:“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這個也不是,到底是哪個?”

花辰有點後悔,他怎麽就出門不看黃歷,遇到了這麽個不靠譜的公主?不靠譜也就算了,他還就叫她三言兩語的,就給忽悠來了,還真以為她能醫。

“诶,你在找什麽?”

他瞧着她嘴裏嘟囔半天“不是”,有點不耐煩。

高濛連頭都沒功夫擡,仔細尋找,随口應付道:“在找死穴呢。”

花辰覺得有點不對,“你找死穴幹什麽?”

她就是再專研醫術,忙着學習,也要先把病人治好了之後再學吧,這是最基本的醫德。

小公主這才擡頭,水潤的眼睛看向他,不緊不慢道:“殺你啊,你不是說你是我皇兄仇人,我不殺你反治好你,再由你殺我皇兄,那我還不如直接殺了你。”

小公主調理清晰的讓花辰毛骨悚然。

“誰是他仇人了?誰要殺他了,我就是那麽一說,玩笑,開玩笑你懂不懂?”

花辰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他怎麽就忘了這小祖宗是高湛嫡親的親妹妹,一個爹一個媽的,護短得很,開不得玩笑!

“哦!料你也傷不着我皇兄,只有被我皇兄傷的份。”

小公主眼睛澄亮,心思也通透,她徑自又翻回了尋解媚藥那頁,花辰見狀,深深的松了口氣。

他是在高湛把人帶走後發現自己也中了春,藥,但他所中之藥與婉婉所中并不是一種,可見不是一人所為。

而他體內的藥性也并沒有婉婉的烈,按理來說有藥可解,但他敗就敗在選錯大夫,所托非人。

這位小公主打着她神醫聖手的幌子,坐在這翻醫書都翻大半個時辰了,他原本是可以用輕功離開皇宮,去宮外尋醫的,結果被她這麽一耽誤,別說輕功了,藥性已經漫延至全身,他現在還能很沉穩冷靜的與她溝通,就已經覺得很是幸運了。

“你別動,我要給你施針了!”

小公主醫書一扣,眼神一瞬變得認真凝重起來。

當皇帝一衆人趕到水鴛閣時,花辰的藥已被高濛解了,兩人衣着工整,對面而坐。

花辰吹着他被紮成篩子的十根手指,三公主則在低頭認真的收拾着她的小藥箱。

黎皇後見到女兒,第一時間走過去,見到兩人似并沒什麽,才放下心,溫聲問女兒道:“濛兒你怎麽會在這?”

她看了眼一旁吹手指的梁州世子,心下差不多也了然了。

高濛終于整理完她的小藥箱,蓋上蓋子,笑呵呵道:“母後,我半路碰到中媚藥的世子,就順便救了他。”

花辰顫抖着還在滲血的十根手指頭,腹诽,那是順手嗎?明明是見到中毒的他,兩眼發光的走不動道,追着他口口聲聲跟保證,自己醫術高超能夠起死回生,非拉着他解藥。

要不是他一念之差,他現在早就舒舒服服在醫館裏,由經驗豐富的老醫師為他救治,何故在這遭了半天罪,十個手指被戳破,由她來練手?

黎皇後聽到媚藥二字,心口一顫,臉色立馬就不好的。

“世子他……!”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且還粘了那種藥,黎皇後第一反應就是他有沒有對她的女兒動手動腳,就是什麽都沒發生,這事傳出去,公主的名聲也不好了。

她回頭看向皇帝,是極少能見到的求助眼神。

皇帝想了想,“今日之事有關公主名節,任何人若傳出去半個字,格殺勿論。”

後面垂首應是,可三公主卻炸了毛。

不讓傳,那怎麽行!

“你們,你們,別聽我父皇的,出了這門檻見人就要說,本公主醫術高明,妙手回春,将誤食媚藥的梁州世子從瀕臨之際拉回來,險象環生,成功救治!成功救治,聽到沒有!”

高濛掐腰命令,她好不容易治對了一次,怎麽能就這麽被雪藏了?

黎皇後捂着女兒的嘴,叫她不要再說了,越說越不像話。

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怎麽救?什麽都沒發生,任誰能相信?

她喝令道:“今日之事若傳出去半個字,本宮就治你們所有人的罪!”

帝後都發話了,三公主就是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敢聽啊。

這時皇帝擡起眼皮,看向花辰,“世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花辰藥性解除,渾身輕松,他躬身行了一禮,一五一十的說了他發現自己中媚藥,遇到公主,被公主救治的全過程。

皇帝面上瞧不出情緒,倒是始終端莊的皇後,涉及女兒,總是會亂了心神,沒了往日從容。

皇帝輕咳了聲,看向花辰,道:“朕召了那麽多女眷入宮為世子相看,世子一個都沒看中,不成想竟看上了朕的女兒。”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極不情願又沒有辦法道:“罷了,既然你看上了朕的三女兒,朕便下旨,給你們賜婚。”

花辰一瞬蒙了:“陛下,臣……臣沒看上公主啊!”

此話一出,挎着藥箱的三公主不願意了。

她掐腰質問:“你以為你是誰啊,還沒看上本公主?本公主哪不好,由你看不上?”

高濛氣呼呼道:“本公主剛剛救了你的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懂得知恩圖報知不知道?”

花辰顫抖着雙手,欲哭無淚。

就在他再無法為自己辯解,以為自己就要做這受氣驸馬之時,三公主卻一轉看向皇上,圓潤的臉一變,委屈哭訴。

“父皇,你是喝醉,神志不清了嗎?他都多大歲數了,都快能做我父親了,您讓女兒嫁給這麽一個老男人,您是不愛女兒了嗎!”

高濛說着一頭紮進皇帝懷裏痛哭流涕,哭得龍袍上本是騰雲的升龍,哭成了入海的降龍。

濕了一片。

老男人?花辰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可置信道,年紀大是大了點,可也沒到能當爹的份吧?

但這話他自是沒說。

黎皇後見女兒如此決絕,自然心疼,她道:“陛下,濛兒才十三,和世子整整差了十三歲呢!”

高濛只知道梁州世子是大齡剩男,卻不知道具體年齡,聽到竟整整差了十三歲,更是驚得滿臉的不可置信,呆了一息,轉瞬“哇”的一聲,哭得更難過了。

她哭的可憐,更是發起狠話來,“父皇,濛兒就是一輩子不嫁,就是出嫁做姑子,就是做老姑娘,就是死,我也不嫁給他!”

她淚眼汪汪的指着花辰,滿心滿眼都是嫌棄,她甚至在想,自己剛才怎麽就起了仁善之心,救了這麽個麻煩。

想做她的驸馬,做夢!

這麽徹底的被嫌棄,花辰一臉無辜,他招誰惹誰了?

為不讓小公主自毀一生,他道:“臣謝聖上美意,但臣與公主的确不合适,公主正值芳齡,臣卻已近而立,年紀懸殊,不敢耽誤公主花樣年華,毀她一生。”

高濛抹了抹眼淚,“算你有自知之明,虧我沒白救你!”

如此,皇帝就是再有心賜婚,也只能暫時擱置了。

此刻蕭園。

祁沨守在門口,屋裏傳來陣陣不可言說的聲響。

周管家拎着燈籠過來,算了算,不可置信道:“都得有兩個時辰了吧?”

廚房的沸水滾得,添了一波又一波,周管家等得着急,這才過來看看。

祁沨看了看天色,認真糾正道:“兩個半時辰。”

周管家啧啧感嘆:“年輕就是好啊!”

這時屋裏的聲音漸消了,祁沨和管家相識一眼,都默契的不再說話。

婉婉一瞬癱軟在仙人寬厚的胸膛裏。

仙人說話還是很算話的,說不再叫她隐忍,便再未曾讓她忍耐。

只是仙人的探索不止在唇齒間。

她不知什麽時候,仙人已經從耳房把她抱進了卧房。

她只覺得眼前一會漆黑,一會明亮,微睜開眼,看見的都是仙人俊逸容顏,而有時仙人的模樣也會變得模糊不清,因為她的神志全不在哪兒。

仙人說,若她耐不住,就要與他說。

可她似乎什麽都不用說,只需抓着仙人的衣襟,躲在他的懷裏。

他似乎什麽都懂,什麽都知道。

藥性的抽離,一瞬帶走了婉婉身上所有的力氣。

愉,悅過後的淺靜,伴随着還未能平複的微喘。

高湛将那個濕嗒嗒的小姑娘放到床榻上,她似一只魇足的小獸,阖着眼,乖巧的全沒了方才的迷疊。

可她的手還是緊緊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開。

“乖,我去叫水。”

他松了她的小手,可婉婉的另一只手又攀附上來,不肯讓他走。

“仙人,我們之間,會有結果嗎?”

她年紀雖小,可有些事并不代表她不懂,小小的姑娘似是有千般顧慮,眉頭都擰巴在了一起。

高湛輕撫小姑娘的頭,消除她心中所有的顧慮,溫聲道:“傻姑娘,我會娶你。”

婉婉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彎了彎唇,這才松開了她的小爪子。

她覺得自己好困,仿佛下一秒就要跌進夢裏,可是不知為什麽,她又有些興奮的睡不着,

隐約間她聽到仙人低沉說話聲,随後傳來流水聲。

她半睜開眼,便見仙人立在不遠處銅盆前淨手,骨節分明的手指,筆直修長,因常年練武,手握兵器,他指腹和指側生有不同程度的粗砺薄繭。

大掌帶起涔涔水花,在極靜的室內發出淅淅聲響。

婉婉一瞬別過頭去,羞紅的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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