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管家思慮還是很周詳的, 見屋裏要了水,便特意安排了白媽媽在外面候着。

畢竟這種事,還是要有、有這方面經驗的已婚婦人來伺候, 比較放心妥帖。

可随着時間的推移,屋裏并沒有要喚人的意思, 只偶爾傳來投洗帕子的流水聲,還有女子被無故擾了清夢, 很是不滿的哀怨聲。

婉婉睡得正香,結果被翻來翻去的,使起小性兒來,拒不配合。

男子便只能耐着性子去哄,“聽話。”

“不要呢!”

婉婉翻了個身, 濕嗒嗒的頭發貼在白潤背脊和粉嫩臉頰上。

她覺得這個時候的仙人好讨厭, 一點都不如剛才懂她的心思, 可愛迷人了呢。

她都這麽累了,就只想要甜甜的睡上一覺, 非抓着她換衣服做什麽, 有什麽事就不能等她睡醒了再說?

“你這樣睡,染了風寒怎麽辦?”

她渾身都濕透了, 方又擦了一遍,男子試圖以曉之以情, 動之以理的戰術,哄她穿上。

可小姑娘對他的話全充耳不聞,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完全屏蔽了。

高湛無奈, 只能采取強硬措施。

如此, 屋外三個便聽了一場大戲。

“衣服不是這麽穿的!”

“小衣的系帶在這裏呢, 仙人你抓得我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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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 你拽着我頭發了,好疼!”

小姑娘被擾得似一只即将要發瘋的小獸,蹙着眉不情願的睜開眼。

一頭淩亂墨發遮住了巴掌大的小臉,卻遮不住滿眼的哀怨。

她望着那個清冷如玉的男子,發出直擊心靈的深深疑問:“仙人,你為什麽就不肯用仙術呢?”

雖然此刻仙人在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很不一樣的變化。

雖然仙人說了會娶她,雖然她看仙人的眼神也有了那麽點,情人眼裏出西施的味道,竟完全忽略了仙人的高齡,而滿心滿眼都只有仙人的好。

可仙人的手真的好笨拙,很難不被她嫌棄。

高湛一哽,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問題。

他不是神仙這件事,大抵在一月前他便已經在認真考慮,怎麽和她解釋。

可此刻似乎并不是一個合适解釋這件事的好時機。

男子用指腹揉在小姑娘的眉心,溫熱的觸感,一下一下摩挲着。

沒一會,婉婉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困意來襲,她便也沒了精力再去管仙人是不是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沉沉睡去。

屋外的人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風,才傳來男子低沉聲音,叫人進來把衣物收了。

屋裏,婉婉被紗帷遮住,窩在被褥裏正舒舒服服的香甜酣睡。

高湛就坐在床榻旁的圓桌前,靜默得一邊飲茶,一邊不知在想着什麽。

白媽媽一進來就被男子撲面而來的迫人氣勢壓迫的,連大氣都不敢喘。

而男子卻不曾一言一語,甚至他什麽都不用做,只因屋裏有他,便以叫人望而生畏,不怒自威。

仿佛他的無限溫柔與耐心也僅對床榻裏那個姑娘一人所屬,而對旁人只有冷漠與疏離。

男子沉着臉的樣子着實可怕,可床榻內的女子卻美得不可方物。

她而也不過一眼,便被榻裏的姑娘引去了目光。

雖然隔着紗賬視線有些迷蒙,可那姑娘聲得實在是生得太美了,如九天仙女下凡般。

白媽媽覺得窒息,她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神仙美人,睡着的樣子都這樣好看,醒來後怎還得了?

難怪那麽冷漠的人在她面前都有無限溫柔,如此便忍不住多看兩眼。

“拿了東西就出去。”高湛冷冷瞥了眼往床榻張望的白媽媽,很是不悅。

他的小姑娘睡得正濃,不願被人打擾。

一瞬,白媽媽如芒在背,吓得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甚至連氣都幹脆不喘了,只抱着衣物和被褥掉頭就走了,屏氣凝神用出最快的速度出去,仿佛多停留一會就都會沒命。

高湛除要了一盆溫水為小姑娘擦身外,還要了水沐浴。

這時,耳房傳來小厮聲音:“殿下,水已經備好了。”

高湛要得是冷水,所以備得很快。

可八月炎炎盛夏,哪有什麽真正意義上的涼水,除非是從深井裏現打上來的。

可小厮覺得那太涼了,如此便用了水缸裏的水。

水缸中存的水經受了一整日的陽光照射,水都是烏突突的。

男子起身,徑自去耳房試了試水溫,但覺不夠,便吩咐道:“加冰。”

高湛在冰水裏整整泡了兩個時辰,出來時已臨近三更。

此刻容懷仲在家裏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轉了多少個圈。

方媽媽,楓荷和青蝶更是輪着番的一會就跑來前院探探消息。

就在外面敲起三更梆子時,男子抱着還在熟睡的婉婉,出現在了容府後院。

管家第一時間跑去書房禀報:“老爺,翊王帶着小姐,回來了!”

“人在哪?快帶我去!”

當容懷仲趕到時,婉婉已經被高湛放在了她的繡床上。

許是熟悉的床榻讓婉婉覺得添了幾分舒适感,小姑娘睡得更加香甜沉靜了。

容懷仲眼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女兒的衣服雖整齊完好,可早已不是原來的那件。

他一瞬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于是又瞧了眼翊王的,果然也不是壽宴時的那身,老父親心口一哽,險些當場昏厥過去。

他出宮時遇見長寧侯,得知柔姑娘和婉婉一樣,也在壽宴上失蹤了,而長寧侯告訴他,梁州世子不知被什麽人下了那種藥,險些和三公主有了肌膚之親。

壽宴竟這麽亂,容懷仲當即聯想到了自己失蹤的女兒,一種莫名的擔憂湧上心頭,始終惴惴不安。

如今見此情景,容懷仲定了定神,故作鎮定道:“殿下,臣的小女她………”

“她很好。”

高湛如何看不出容懷仲的情緒變化,“令愛中了西域眉藥,不過并未發生大人所擔憂之事,如今藥性已解,已然無礙了。”

顯然這話,容懷仲有些不大相信。

這時為小姐蓋被子的衣媽媽向老爺點點頭,證實了翊王此言非虛,小姐身上并無任何暧昧痕跡。

容懷仲就有些想不通,那好端端翊王換什麽衣裳?害他白白擔心一場。

不過女兒平安歸來,總歸是可喜可賀的。

于是老父親感激涕零,說了好多誓死追随,表忠心的話。

高湛并不在意他的忠心,只道:“若有人提起,大人只說令愛在皇宮迷路,後遇到重陽長公主,由長公主護送回來便可。”

他已将後續一切都安排妥當,封鎖消息,維護小姑娘聲譽。

而長公主那邊也派人送了信,除了下藥之人外,無任何人再知此事。

“此事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那麽便不會只限于下藥這麽簡單。”

高湛幾句話,容懷仲如醍醐灌頂般被點醒,并毛骨悚然。

“到底是誰這般歹毒心腸,要害臣的女兒?”

他自問為官這麽多年,處處謹小慎微,從未得罪過什麽小人。

“此事本王會查明,大人只管照顧好令愛便可。”

容懷仲方才只顧着擔心女兒安危,卻未仔細想過這其中緣由,如今翊王殿下發話會查,想來這幕後之人也不會躲藏多久,很快便會水落石出。

“還是殿下思慮周全。”

高湛淡淡“嗯”了聲,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想要與容懷仲商議,便不多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

結果容懷仲卻先他一步,道:“臣還有一事與殿下相求。”

男子默了默:“容大人請說。”

老父親面色深沉道:“今日之事,于女子而言如同滅頂之災,雖小女有幸得殿下所救,安然無恙,但其中給小女帶來的傷害卻是不可估量的。”

既是中了那種藥,老父親用腳趾頭像,也知定然是不堪回憶的。

這其中有沒有遇到趁人之危的壞人?女兒衣物盡換,可是受到了什麽登徒子的侵犯?

他不想問,也不想女兒記得,無論怎樣,安全歸來便是好的,其餘他只當做從未發生過。

他不希望女兒醒來後,被這樣的陰影籠罩,揮之不去。

他見過太多有這樣不幸遭遇的姑娘,一輩子生活在恐懼和憎恨之中,在提不起希望的日子裏,慢慢被摧殘,消磨殆盡。

世人對女子的要求,總是格外苛刻的,這也叫許多女子接受不了自己曾經歷過一些不堪回首的過往,永遠不肯直面。

“所以臣想……與其記得徒增煩惱,倒不如将這件事徹底忘記。”

“你的意思是要本王……”

容懷仲說:“是!臣知殿下有一種藥,一覺醒來,可忘記昨日記憶,臣想要求一顆,給小女服下。”

老父親只希望女兒的人生能夠是完美的,不留遺憾。

他希望他的婉兒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燦爛明媚,活得似個小太陽,而不是被陰霾籠罩,從此眼中沒了光。

高湛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而這件事,于婉婉而言,的确也不是什麽一件值得追憶的事。

老父親護女心切,連連懇求。

男子靜默不語,沉思良久,最終同意了這個要求。

婉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屋裏竟一個人都沒有,叫了幾聲,衣媽媽,楓荷和青蝶都不在,只進來個在院子裏灑掃的小婢女,一問還三不知,只說人都往前院去了。

婉婉穿了衣裳,簡單用簪子把頭發挽起,便出了蕪華院。

她現在有些好奇,她們到底幹什麽去了,竟撇下她不顧,這也沒到發月例銀子的時候啊。

腳步漸進,便聽到了前廳傳來十分激烈的對話聲。

此時前廳內,容懷娟正哭得傷心又委屈。

這是她在兄長面前一貫做法,一哭二鬧三上吊,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總有一種能牽動兄長那顆疼惜小妹的心。

可這次,無論容懷娟怎麽哭訴解釋,容懷仲猶如一塊銅牆鐵壁,面色鐵青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兄長,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婉兒好啊!”

她這話已經說了十四年了,以前容懷仲還信,畢竟這是他的親妹妹,是婉婉的親姑母。

可自從喬聞章一事後,容懷仲便不再信了。

“你還知道你是婉兒的姑母,口口聲聲說為她好,我就沒見過哪個姑母這麽往自己親侄女身上潑髒水的!”

婉婉從沒見到父親如此震怒過,特別是對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的姑母。

容懷娟被兄長寵愛了一輩子,從小到大,她說什麽兄長就沒有不依的,如此見兄長态度堅決,也是意外。

可她并不死心,只道:“婉兒被壞人所害,失了清白,我這個做姑母憐惜自己的侄女,恐她日後不能議婚,便叫自己兒子娶婉兒做正妻,我處處為婉兒着想考慮,替她遮掩,兄長怎麽能說我是往自己的親侄女身上潑髒水呢,兄長這麽說豈不是叫娟兒寒心!”

她死不承認不說,還口口聲聲為自己辯解。

容懷仲見妹妹一口咬定了女兒如今已然不是清白之身,以此要挾他松口,同意這門親事。

容懷仲痛心疾首。

“夠了!”他氣的倏得起身,走到她跟前,“婉兒昨日在壽宴身子不适,暈倒在了禦花園,是重陽長公主遇見,叫了太醫診治,并把她送了回來,根本不是你說的那般,你還要抹黑嗎?”

容懷娟自然不信,“兄長,事到如今,您難道還要一個人苦撐着,不肯和娟兒說實話嗎?”

“如今婉兒已是殘花敗柳之軀,你為什麽就不肯同意這門親事,放婉兒一條生路?”

“我看是你想要害死你自己的親侄女!”

容懷仲氣急敗壞,一個掌掴重重落在容懷娟的臉上。

發釵珠花被甩出老遠,高聳工整的發髻也整個向一側傾斜,容懷娟的嘴角還滲了血。

她捂着火辣辣紅腫的臉,不可置信:“兄長,你打我!”

長這麽大,兄長對她從來都是溫言相對,莫說打她,連一句重話都未說過。

“你自己做了什麽黑了心腸的事,你心知肚明!”容懷仲氣得面色發白,牙齒打顫,“從今以後你我不再是兄妹,你也不要再踏入我容家半步!”

就這樣突然被兄長逐出門,容懷娟萬萬沒有想到。

她還要哭訴什麽,可容懷仲根本不容她說,狠狠叫她“滾!”

衣媽媽給管家使了個眼神,容府家丁便不由分說的把披頭散發的容懷娟拖了出去。

那情景狼狽極了。

至此,站在後門目睹這一切,一臉茫然的婉婉徹底懵了。

父親為什麽這麽生氣的打姑母,姑母又為什麽要提這種根本不着邊際的親。

還有姑母說她已是殘花敗柳之軀,可父親卻說她昨日病倒被重陽長公主所救,姑母是在往她身上潑髒水。

可無論這兩種,哪一種說辭,這一切在婉婉腦海裏全都是空的。

一覺醒來,她記不起昨日發生的事。

所以她到底錯過了什麽?

作者有話說:

回複留言【徐長吟】【wuwahoo~】世子是男主帶走女主之後自我發現的~

上章結尾小修了下,添了個劇情,寶子們感興趣可以回去看一下下哈。

感謝小寶貝們留言,【wuwahoo~】【團子貓貓貓】【每天要吃水果】【上樹】【徐長吟】【林雅舞】【暮雪】【萬能椰子油】【朝夕】【小香】【小白人ha】【frankk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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