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要你的命就是一張口的事,可嘴巴卻跑在了腦子前面,說完自己也有些後悔。

他不經意的眯了眯眼,心情似乎不像方才明朗,我暗呼不妙,這該是生氣了吧。

不想他竟沒有責怪,反而說起了自己的故事:“南禮皇位,向來是傳嫡不傳長,母後十五歲嫁給父王,然體弱多病,一直一無所出,直至四十有三才有了身孕。然而彼時先皇病重,彌留之際,只能傳位于長子。這問情卻一直歸母後所屬,待後母後仙逝,方傳于其遺腹嫡子,也就是我。”

原來如此,這淮王竟是陸嘉皇後嫡出的皇子,難怪“問情”會在他手裏。可這也不對啊,淵祖皇帝遺诏,“問情”應在帝王間代代相傳,陸嘉皇後卻把它給了自己的兒子,淮王雖是嫡出,但畢竟不是皇上啊,這樣終究是不合規矩的……難道淮王“裝瘋賣傻”和這有關?

“我出生之時,許是皇兄念我嫡出,于是破例封我這無功無名的嬰孩做萬戶侯,其時舉國正鬧霜災,卻自我出生之日便轉好,皇兄大喜,也因此為我賜封斂霜侯。之後幾年間,許多兄弟被皇兄削位降職奪權,最後竟瘋的瘋,死的死,留下的全是無能庸俗的幾個。我也是在母後的遮掩下才幸免于難,然而三歲那年,母後病重,自知保我不住,于是向皇兄請求将我遠送淮國,同時也告誡我,以後定當以庸傻之相示人,萬不得展露絲毫才幹,方可保命。我牢記母後遺言,一面扮平庸,一面又假裝背地裏花天酒地暴虐成性,于是朝堂之上竟無一人說過我好話,皇兄自是樂見此狀,待我猶佳,只是表面上斥責不得丢盡皇家臉面,便允我一個與皇室無關的‘霜公子’身份好去花天酒地,命百官不得議論洩密。”

我聽至此,頓時咋舌。竟還有這樣做哥哥的,一步一步将弟弟往道德敗壞的方向上引,哼,權力面前,親情竟是這麽的卑賤麽。

我見淮王清冽的唇角竟是一絲苦笑,不覺同情起這個十幾歲的孩子。明明該是最美好的年紀,卻被這樣一段辛酸疲憊的成長史打磨成一個随時更換面具,行事萬般謹慎的心機之人。我最是懂得這樣處心積慮的活是有多麽勞累,當我還是周怡的時候,一步走錯便不能回頭,人都說我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卻不知道到後來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想留一條命而已,我知道自己走錯人生路,卻終究無法回頭,最後實在扛不起沉重的未來,終于還是決定放過自己。如今的淮王又能好到哪去,明明一身的才華卻要掩的一絲不漏,不停的僞裝自己,只是為了讨好一個這樣的哥哥,好留得一條活路,更是凄涼啊……

“你那是同情的眼光麽?”淮王總是有這樣明明不在看我,卻又一切了如指掌的能力。

我正要回答,卻見他突然站起來,幾步挪到亭外,衣袖一揮,我來不及看清,便有一只鴿子撲騰着掉下來,我一驚,這淮王好身手啊!我在夢春閣這些年,後院街上總歸是見過些奇人異士,竟不曾看過誰有這樣利落恢弘的修為。

淮王從鴿子腳上取下一個紙團,展開看後,又是苦笑,接着便遞給我,我暗忖這樣看人家的私信不太好吧……一邊卻不自覺的接過來,見上面寫着“六月初三,王今日會年氏公子門下男女二人,議太子壽禮事宜,其女行甚不屑,男甚惶恐,王亦尊卑不顧,好其女之色,其餘如常。”我讀着字條,背後一陣發涼,手心也沁出一陣冷汗,淮王拿回紙條,按紋路折回原樣,綁在鴿子腳上,又放了那鴿子。

“是聖上?”我看他的表情也能猜出幾分,他都做到這步了,卻還是被皇帝懷疑。

“這裏是我的一個別院,密道是暗自找人做的,可以通向別院所有的房間,現下我們站的這個院子,是布了陣的,也是皇兄的人唯一一個不知道的地方。”

“那麽……”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神裏的凄涼,看着他天人般的容貌與月争輝,看着婆娑的樹影投在他颀長的身型,這般恬靜的畫面之下竟最是勾人心魄,我卻還是讓自己面對現實:“你讓我知道這些的目的何在?”

果然,他目光一轉,不見了剛才的黯然,取而代之的是偷着一絲贊許的冷漠:“你這女人太不知好歹,本王客氣待你,你卻……”他沒再說下去,似是在問我要一個答案。

“淮王殿下用心良苦,紫落自是心存感激,只不過,這裏既然是唯一一個沒有細作的地方,您還是自在地做回自己吧。”

“你倒是說說,本王從何處起瞞不住你了?”他眸子不易察覺的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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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問情’開始,您只說到陸嘉皇後将它傳于遺腹嫡子便沒了下文,後面轉接說起聖上待您如何,我心有疑問卻也以為您只是無意略過,後來見了那字條,便解開了心中疑問,從而也确定,您在刻意跳過一些事。”

“你心裏起了什麽疑問,又看出了什麽?”他淡淡的問。

“紫落方才看《珠光寶鑒》時,得知淵祖皇帝遺诏,‘問情’當在帝王間代代相傳,就算您為嫡子,可畢竟不是帝王,陸嘉皇後卻把‘問情’傳于您,紫落生疑,聖上就算不在乎,可祖上規矩不能破啊。後來您講了聖上如何對待自己兄弟,紫落暗忖這樣一位容不下絲毫威脅的聖上怎容得下這代表正統皇權的‘問情’由您保管。直至見了那字條,得知這密報不合常理的竟是每天一次,方才知道,原來聖上根本不知道 ‘問情’在您手上,至多也就是從陸嘉皇後的線索上推疑,所以才安插細作,将您每日細況一一禀報,試從中查找‘問情’的線索,所以……您既藏着這‘問情’,想必,是心懷天下吧?”

“所以,本王方坊間流傳的形象,自是不攻而破?”他的聲音明明不帶任何寒意,我卻覺得壓抑的喘不過氣,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凍住了,或許,是預感到了接下來要聽到了話吧——

“本王究竟是留你不留?”

他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着我,眼底深邃,似是揣摩着自己的問話。

我見他再度沉默,于是撇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用輕松愉悅的口吻對他說:“還是不留吧!玲玲還等着紫落回去幫她奪花魁呢!”

他一怔,似是沒想到我居然會接出這麽一茬來偷換概念。不過恍惚也只是一閃而過,他站起來,大袖一甩,與我擦身而過。似是走了好遠,我隐約聽到他的言語:“自作聰明……”聲音裏的怒氣也随之傳來……

我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裏,徑自嘆了一口氣,不覺喃喃自語道:“可若是假的,為什麽眼裏的難過又那麽真切呢?”

停了一下,我掙了起來,奶奶的,他就這麽走了?這周圍布了陣,姑奶奶我怎麽出去啊!

我朝着他剛才消失的回廊處跑去,一看,果然是死路一條,他定是動了什麽機關,封死了。什麽狗屁淮王,分明就是一個欠揍的死小子,被人猜中一點點心思就暗下毒手,就料定我跟他不是一夥的麽?

呃……我……我跟他似乎不會是一夥的吧……

哎,不管了,先出去要緊。萬一死小子氣急敗壞,把我困在這放毒放箭的,那我不玩完了!

我對着那面封死的牆,仔細研究,無奈月光太弱,牆角處又投着陰影,什麽都看不到。于是我只好蹲下來伸手一點一點摸過去。許久,什麽機關也沒摸到,我氣結的坐在地上,用手捶牆,嘶,好疼,心裏怒火燒的更烈,于是嘴裏罵道:“安君羽?我記着你了,你,你你你小肚雞腸!你道貌岸然!你陰險狡詐……”在聯想起被騙來這裏的事,我又是一記狠拳向牆捶去“你卑鄙無恥!”

咦,這回好像沒有捶到牆上,難道是打到了什麽機關?我一擡眼,瞬間吓得向後縮去,這牆什麽時候打開的……而且,而且後面還站着死小子,那我,那我剛才那一拳……

再看這位爺,嘴角略微抽了一下,眼神恨不得噴出火來,狠狠瞪我一眼,轉身就走,我來不及猶豫,忙跟上去,嗯,先出去再說。

繞繞彎彎一路,我幾乎是小跑着才跟上,都走了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出去,不覺垂頭喪氣起來,“哎呦”我腦袋裝上一個硬物,倒也不疼,只是太突然,吓到了。

後退一步,竟是那位爺突然停了下來,我四下一看,這還沒出去啊,那……

死小子轉過身,表情早恢複了冷漠,冷冷的說:“你不是聰明的打緊麽,竟也能被困住?”

我心說那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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