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節

不停的四周張望,誰啊,誰要殺我,這裏一片曠野,我根本沒地方躲啊,能往哪逃呢……下一之箭會不會就插在我心上了?救命啊……救命啊……

“別殺我!”我哭着喊出來,心口緊縮,渾身發抖:“你是誰啊……你別殺我啊,求你了別殺我……”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驚恐的自己,第一次活着經歷被屠宰的恐怖。滾燙的眼淚瞬間冰涼,那種沒有溫度的質感,像極了剛才那只擦耳而過的羽箭。

由于太過緊張,胃也跟着痙攣,再一抽搐,我蹲在地上嘔吐起來,可惜肚子裏沒貨,過嗓子的全是嗆人的胃酸。眼淚鼻涕攪混,現在的我,根本沒了人的樣子。

前方傳來腳步聲,我看着秦子敬提溜着弓箭越走越近,我所有的怨恨瞬時爆發:“秦子敬!你這個狗娘養的!”

一個耳光扇在我腦顱上,疼痛因着頭暈目眩似是沒那麽劇烈:“你姓蘇吧?”

秦子敬冷冷的語氣讓我心猛地一抖。

我瘋狂的搖頭,他卻一手掐住我的脖子,一手鉗住我的左腕。我腕上的把曝露在寒風裏。

“我本不想這樣做,可是趙大人突然傳了密令給我,若我找不到你,就得死!紫落……你不想死是吧,我也不想……我現在就除了你這疤,你若真是他們要找的人,我就帶你去見趙大人,這樣我也不用死了……”

眼見着他拿出一個藥盒子,用手沾了抹藥膏要塗在我手腕上,我猛地咬住秦子敬的手腕,生生咬下一塊肉。秦子敬疼得打緊,擡腳狠狠踢在我肚子上,我被這一刺激,外加剛才的血腥味,不禁再次跪在地上嘔吐。

秦子敬顧不上我埋汰的樣子,還是拾起我的手腕。我只能拼命的掙紮,嘴裏不住的罵:“王八蛋!放開我!放開!”

他一副喪心病狂的樣子:“紫落,紫落你聽我說……你就見見趙大人,沒事的,真的沒事的……”

“什麽沒事的!你知道他們要幹嘛?他們要弄阿芙蓉啊!”

“是……是……可是,我不能死啊,你想想,想想玲玲,你不能讓我們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爹吧……你,你知道嗎!你知道一個孩子從小沒了爹娘會有多苦嗎!”他說着說着暴怒起來,眼睛也布滿血絲!

半晌,出乎我意料的,他流淚了……

他的嘴唇顫抖着:“紫落,那樣的孩提時代,太苦了……你知道麽……”

我點點頭:“我知道啊……我知道,我也是那樣長大的……”

“所以,”他突然又攥緊我的手腕:“去見趙大人吧,這樣我們都能活下去……”

我果斷的搖頭:“不要。”

話落的瞬間,又是一記耳光,我的臉似乎一下腫了起來:“由不得你!”

“秦子敬,你給我放了紫落!”玲玲凄厲的聲音刺破我們的僵持。

就見莫玲玲挺着大肚子,幾步一喘的朝我們小跑着。

“玲玲仔細你身子!”我看得着急。

“沒事,這塊肉若是有個這樣狼心狗肺的爹,掉了更好,省得以後活着被人戳脊梁!”

“玲玲你回去!”秦子敬吼着。

玲玲加急步子,幾下湊到秦子敬面前,劈手就是一耳光,秦子敬一個趔趄,松開了我,自己的嘴角滲出一絲殷紅。我見着這場景,吓呆在地上。

玲玲見狀過來扶起我,擡手自己抹了一把眼淚.

“玲玲你怎麽來了?你應該還不知道我回來了吧……”

“我看見你出了蔣荌荿的屋子,想追你聊天的,無奈身子沉,趕了這麽久都才追上……幸好這個趕在了這個畜生前面!很疼吧……”玲玲的手放在我耳邊,沾下一抹幾近凝固血跡。

我搖頭。

玲玲對秦子敬狠狠地說:“孩子沒有你這爹,從今往後我與你再無往來,情斷義絕。”

“莫玲玲,你休想!”秦子敬一把扯住玲玲的氅袍:“莫玲玲我是因為你和你肚子裏的娃娃才淪為這樣,才被人鉗住了把柄!你以為我願意傷紫落?我全是為你了們才不得已的!”

玲玲一口啐在秦子敬臉上:“放幹淨你的嘴,別把你的罪孽歸到我和娃娃頭上,還有,紫落她不欠你的,別拉她來換你的賤命!”

“你有沒有良心!”秦子敬奮力一扯,玲玲順勢一個踉跄。我看得心驚,可秦子敬卻全然不顧:“我因為你變成了連發小都要背叛的人,現在你說和你沒有關系?”

“秦子敬……”玲玲凍得赤紅的手托在肚子上,眉頭緊皺:“你現在讓我們離開,以後我還能和孩子說,他爹是個有情有義有傲骨的漢子……”

“你休想!”秦子敬怒吼:“我自小沒了爹娘,現在,我絕不能讓我的骨肉也離開我!莫玲玲我告訴你,若我死了,你也活不成,說不定你比我還死得早……趙大人的人,一直插在你身邊,所以我才會那麽賣命做他的爪牙!”

玲玲眼神驟冷:“那讓他來殺我啊,看看我莫玲玲是不是一個吃素的!”

落晶覆雪唱(下)

“你還是個做娘的麽!殺你?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兩下子啊,還不是我一直護着你!”秦子敬越來越暴躁,我看着他的樣子,情不自禁的往後縮。

玲玲握着我的手縮的緊緊的,這才讓我的驚悚找到了些安心的理由。他們兩個破着嗓子争執着,我腦袋嗡嗡的響,什麽都聽不到耳朵裏。

唯有烈烈的風刮拭着我的眼睛,我将臉扭向背風的方向,于是眼中,只容得下玲玲的右後側——

不施粉黛,青絲挽髻,臉頰因懷孕而微微浮腫,肚子渾圓,四肢卻依舊是細的。墨綠的耳墜子與殷紅的氅袍襯出玲玲與生俱來的嬌豔,即使做媽媽了,也還是個風流妩媚的主兒。

記得小時候,她也是這樣護着我,站在我的側前方,與那些嘲笑我疤臉的人對峙,那時我完全不在乎這些嗤笑,可玲玲卻容不下,于是我被她扯在身後時,總覺得尴尬與無奈。

而現在,她依舊擋在我前面,對峙的,卻是她深愛的男人,那個曾讓她不顧一切甚至是抛棄我的的男人。

風水輪流轉麽?我想到這一句,頓覺無比的凄涼。

我們每個人都在認真地對待自己的生活,計劃着一切一切都可以朝好的、更好的方向去發展,然而命運的輪子卻輾得的肆意妄為,它才不管你的情緒,似乎總要把一切弄得雞飛狗跳。

曾經我以為,這也是一種樂趣——去打理自己被人家弄亂的生活,好像也沒什麽要抱怨的;甚至有時也覺得,那些成功之士,那些英雄貴胄比我們普通百姓多的,便是那亂了生活的災苦,他們正因為有了這些契機,跨過了這些困苦,才有了被世人傳頌的資本。縱然我是個亂世的無名小卒,也有幻想過成為一個能被人家記住的人物,好像自己也可以如書本上記載的那樣,用幾個諸如“不畏艱險”、“忍辱負重”的詞句就可以蓋過所有血肉模糊的、暗無天日的歲月。

事實是,當我面臨一場疑似的“生死較量”時,才發覺自己是多麽的無助,好像整個人都被無數個“害”“怕”二字堆積起來一樣。甚至當玲玲作為一張安全牌擋在我面前時,我都不住的後怕驚慌,毫無陣腳可言。

出生入死,是一種萬劫不複的諾言,對別人,對自己,都是這樣。

也是在現在,我才真正的察覺,我眼裏收容的這個嬌媚的身影蘊含着怎樣的力量。無論是小時候那些個個有資格教訓我們的女人,還是現在這個身手闖莽的男人,玲玲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站在我前面,或許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品嘗那些令人名垂千古的契機之後的甘露吧。

“玲玲,”我伸手輕搭在她削刻的肩頭,他們的争執似乎被我打斷了,我想我終于可以笑出來了:“夠了,玲玲,真的夠了,我随秦子敬去見趙著泱吧。沒錯,我的确是姓蘇,是蘇景與蓮牧亭的女兒,頸子上也挂着那枚傳說中的‘虞美人’。我不知道那裏面有沒有阿芙蓉的秘密,可我知道我一旦接觸阿芙蓉,就會死——因為我不想死,所以我怕了。可是玲玲,如果我的偷生會連累到你們一家,會讓你生命攸關,那……還是讓我去吧,這一次,換我站在你的前面……”

“不可能。”莫玲玲看都不看我,三個字封上了我的後面的話。

“莫玲玲,她都這樣說了,你還多什麽事!”秦子敬怒吼。

“秦子敬你不要臉。什麽叫我多事,要害紫落的是我孩子的親爹!該說的我都說了,總之,有我在,你別想動紫落分毫。”

玲玲扯着我就走,身後當然傳來了秦子敬緊随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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