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7)
午後,飛抵A市的蕭語珩打來電話,馮晉骁若無其事地問:“落地了?”
蕭語珩像是什麽都不知道地反問他:“知道我在哪兒嗎?”
馮晉骁就猜到了:“我宿舍?”
蕭語珩輕輕嗯了一聲:“還和三年前一樣。”
馮晉骁突然想問她:那麽你呢,還和三年前一樣愛我嗎?話到嘴邊卻是:“我很想你。”
傍晚時分,馮晉骁獨在坐在訓練場中央,任初秋的第一場雨打濕了身上的作訓服,回想三年前蕭語珩失去消息一周後約他見面的情形,心比濕透的身體更冷。
那一天,天氣晴好,蕭語珩從顧南亭的車上下來,緩慢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微微地笑。
馮晉骁眼底的思念和焦慮很明顯,語氣卻因她七天的杳無音訊顯得有點冷:“一個電話都沒有,去哪兒了?”
蕭語珩把懷抱着的盒子遞過去,“這是你送給我的吉祥鈴。”
馮晉骁下意識去接,聽到她的話,伸出的手倏地僵住,目光盯着她蒼白無血色的小臉,一字一句:“什麽意思?”
蕭語珩倔強地把盒子放在他手上,退後一步:“分手禮物!”
“啪”地一聲,盒子掉在地上。
心底的執念伴随着落地的吉祥鈴碎得拾不起,可是,蕭語珩卻還是力竭聲音平穩:“我自不量力死纏爛打也好,你免為其難接受我成為別人的替身也罷,馮晉骁,我們到此為止。”
面前的蕭語珩像是忽然長大了,她顯得那麽平靜,确切地說,是沒有生機,不僅僅是臉色不好,似乎連目光都變了,變得讓馮晉骁覺得陌生,“什麽別人的替身,說明白,我不懂。”
蕭語珩就笑了,疏遠冷淡的笑意裏是全然的不信任:“我也不懂,怎麽你忽然就答應我的追求了。原來是因為她啊。馮晉骁你說實話,看着自己所愛的女人成了自己大嫂,難不難過?”
“所愛的女人?”馮晉骁的目光陡然變冷,但他克制住了,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冷的手,努力讓語氣回暖:“不是你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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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語珩堅決地拂開他的手:“如果你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為什麽要隐瞞?如果你們之間什麽都不是,她為什麽非要等你回來才去醫院?生孩子啊,稍有不慎,是會有生命危險的。”上湧的淚意模糊了視線,“難怪你從來都不說喜歡我,難怪。”
明明那麽喜歡她,卻在那個時候固執地不肯服軟說一句“愛你”,反而因她的不信任連解釋都帶了堵氣地成分,尤其蕭語珩固執地認為他和葉語諾有什麽的時,他還負氣地說了句:“愛信不信。”
三年後的今天,大雨滂沱中的馮晉骁,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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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馮晉骁從來都是堅不可催的,即便是和蕭語珩分手,也沒有表現出怎樣的頹廢和萎靡。至少當時,赫饒并沒發覺他的異樣。然而此時此刻,遠遠看着師父垮下去的肩膀,那種孤寂和絕望,讓她都抑制不住地難過。
絕望這種姿态,實在不适合冷硬剛毅的馮晉骁。可事實證明,受傷不僅僅是女人的專利。
在蕭熠身上,赫饒真正見識了一個男人深愛一個女人有着怎樣的執着。
而馮晉骁是給她這種感覺的第二人。
蕭語珩,你怎麽會覺得他不愛你?
他明明愛慘了你啊,只不過,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份愛有多深濃。
雨勢漸大,天與地都像是要融為一本,馮晉骁卻恍然未聞,雕像一般呆坐在原地。赫饒終于看不下去,就在她準備走過去時,本該今晚在A市過夜的蕭語珩居然出現在訓練場。她身上還穿着未及換下的空姐制服,顯然是剛下飛機,而腳下的黑色鞋子在下車的瞬間就被泥水沾濕,可她根本不在乎,小跑着朝馮晉骁而去。
當意識到有人在頭頂上方為他撐起了傘,馮晉骁茫然擡頭,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良久,他的目光才恢複了焦距,開口時聲音啞得有幾分不真實:“其實我,什麽都不能為你做。”
這樣脆弱的馮晉骁,太令人心疼。
蕭語珩繞到他身前,蹲下,“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為我做點什麽,還怕沒機會嗎?除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馮晉骁,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後我有什麽事的時候,在我身邊的,永遠是你。所以,別這樣,我需要你啊。”她說着把傘遞過去給他,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
從來都是他的手溫暖她的,這一刻,蕭語珩掌心的溫熱好像怎麽都無法到達他心裏,馮晉骁有些哽咽:“一直以來,我都自認為很愛你,給你我從未對任何人付出的心意,盡可能地寵你疼你。所以在你提出分手後,我曾一度對你很失望。覺得愛情不過如此,完全不堪一擊。甚至是複和後,你那種随時準備轉身就走的姿态也讓我懷疑,所謂‘永遠’根本就是奢望。你不知道,面對一夜之間長大的你,我有多不知所措。”
自從相識,從來都是蕭語珩主動。追他,約他,吻他,連他們的第一次也是——
在馮晉骁習慣了身邊圍繞着一個有點嬌氣、有點調皮,又熱情黏人的小女朋友後,當面對一個疏遠、沉默、尖銳的蕭語珩時,那判若兩人的轉變真的令馮晉骁措手不及。
對于彼此相愛的兩人而言,破鏡重圓後或許都有些小心翼翼,卻絕不該是他們當時的樣子。不得不說,蕭語珩躲避他親吻的舉動,多少有些刺痛了馮晉骁的心。以至後來的一個多月,馮晉骁不得不克制住想要親近她的欲望,就連約會,也都是彼此沉默的時候居多。因為蕭語珩不再像從前那樣滔滔不絕,她不說話,馮晉骁找不到話題。直到因蕭語珩連班兩人持續十幾天沒見面,馮晉骁實在沉不住氣了,狠下心強硬地把人接到自己公寓。
那一晚,是複和後蕭語珩第一次留宿在馮晉骁家裏。
确實是勉強了她。明明發現她眼裏滿滿的抗拒和驚慌,可禁锢許久的渴求讓馮晉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沉身進入的那一瞬,蕭語珩生疏的緊、窒和溫暖的包裹令他暴發出低沉的呻、吟聲,而所有的理智和神志,都在蕭語珩因澀痛用力抱緊他時變得昏沉,那個瞬間,馮晉骁覺得周圍的一切都不再真切,唯有他懷裏的女人是鮮明的,真實的。
牢牢扣住她的手,馮晉骁的動作愈發激狂,久違的親密讓他忽略了整個做、愛過程蕭語珩都強忍着沒發出一點聲音。
激情褪去,蕭語珩沉默地翻過身去。馮晉骁把胳膊伸過去想讓她枕着才發現她哭了,他忽然有些生氣,伸手就把燈打開了,扳正她的身體問:“為什麽?”柔和的燈光下,目光觸及她頸側、胸前自己情難自控之下留下的歡、愛痕跡,有些後悔先前的動作重了,語氣不自覺回暖:“是不是不舒服了?”話語間,大手輕輕地撫上她細致敏感的肌膚。
蕭語珩卻拉高薄被把自己裹起來,避開他的碰觸。
和初次親密過後所表現出來的小害羞小歡喜相比,那一晚的蕭語珩顯得太冷。馮晉骁接受不了,他勃然變色,起身套上衣服去了客廳。當他抽到不知是第幾根煙,聽到卧室裏的女人輕咳了幾聲,不知是着涼了還是被嗆到了。然後,他掐息了煙。
再回到床上時,蕭語珩已經睡着,馮晉骁全然不知她用盡多少勇氣才說服自己留下來,他只是輕輕地把她摟進懷裏,俯在她耳邊輕聲嘆息:“到底要我怎麽做,才能像從前一樣?”
只是,那聲音中充沛的感情和無力,疲憊睡去的蕭語珩沒有感受到。
終究不是一個完美的春宵——
馮晉骁的眼神又空了,蕭語珩感受不到他的情緒,只清晰地聽到他說:“我不該責怪和遷怒任何人,傷害你的,從來都只是我。”
他眼眸裏的憂傷和滄桑幾乎令蕭語珩不忍直視,“愛情本身就是雙刃,誰傷了誰,誰又被誰所傷本就不可預估,所幸,我們并沒有把彼此弄丢。你知道麽,我很慶幸那兩年你身邊沒有出現別的女人。”言語間,蕭語珩牽起他的左手撫上她微涼的臉頰:“馮晉骁,我并不介意我們的愛情會遭遇坎坷,經歷痛苦,我最難以承受的是:我那麽愛你,故事的結局卻不是和你在一起。”
以指尖描摹她精致的眉眼,馮晉骁忽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只差一點點,他就把面前這個美好的女孩子推離出自己的世界,遠到再也觸碰不到。
幸好,她還在。
馮晉骁試着想給她一個微笑,用以感謝她在經歷傷害之後還願意留在自己身邊,卻發現太難。他的眼淚直接就掉了下來,然後,他把蕭語珩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左胸口:“永遠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感情,早在你喜歡我之前,我就已經動心了。如果不是為了等你長大,蕭語珩,你早該是我馮晉骁的妻,不管你願不願意!”
愛情,她記得,他也沒有忘記。哪怕是那些分開的日子裏,對她的愛,馮晉骁也一直安放在心裏。只不過直到今天他才懂得:女人在被愛的同時往往需要男人告訴她“我愛你”而他從前,對愛的表達,太過吝啬。
盡管依然沒能在他嘴裏聽到那三個字,但一句“早在你喜歡我之前,我就已經動心了”,蕭語珩滿足的幾乎落下淚來,她堅定地說:“馮晉骁,我已長大。”
眼淚混夾着雨水砸在蕭語珩手背上,馮晉骁伸手把她摟進懷裏,抱緊:“六年,我是真的沒有好好對你。對不起,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裏所蘊含的歉意,沉重到幾乎耗盡了馮晉骁所有的勇氣。可是,因為這輩子,全世界,我的眼裏只看得見你,我的心裏只容得下你,在失而複得之後,即便你不原諒我,我也不可能放你走。
蕭語珩,這一輩子,你只能是我的。
仿佛連天氣都感應到馮晉骁的悔意和決心,在他起身把蕭語珩橫抱起來時,前一刻還似瓢潑般的大雨忽然就小了,溫柔的雨絲環繞下,馮晉骁步伐穩健地把他心愛的女孩兒抱離訓練場,然後,他聽見身後傳來下屬們的歡呼聲。
為免感冒,回到家後馮晉骁先把蕭語珩安置在主卧的浴缸裏,讓她泡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才去打理自己,等他沖了澡出來,手機正好響了,是珠寶店的經理打開來的,通知他:“馮先生,您定制的戒指已經到了。”
他回答:“幫我收好,我明天去取。”然後拿了鑰匙匆匆出門,再回來時手裏提着個袋子,裏面裝着蕭語珩愛喝的老鴨湯。
蕭語珩洗完澡出來看見桌上擺的熱湯,笑眯眯地看他:“效率很高嘛。”
馮晉骁捏捏她的紅撲撲的臉頰:“趁熱喝一碗,要是感冒了,看我收拾你。”
身上套着他的T恤,性感得不像話的蕭語珩戳戳他結實的胸肌:“怎麽收拾啊?”
馮晉骁眼底升起難以察覺的暖意,他托住蕭語珩小小的後腦狠狠親了一口,命令:“快喝!”
蕭語珩快樂地四肢幾乎都扒到他身上。
馮晉骁無奈,索性直接把人抱到餐桌前。
乖乖地喝了湯,把自己喂得飽飽的,蕭語珩懶懶地把頭靠在馮晉骁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上特有的溫暖氣息,安心又放松。
馮晉骁揉了揉她的長發:“突然跑回來,顧南亭知道嗎?”
蕭語珩抱住他的腰:“估計現在知道了,要是他開除我,你可得養我了。”
得知馮晉骁打了馮晉庭,蕭語珩本就放心不下,随後通電話,他的一句“我很想你”又讓蕭語珩的情緒波動得厲害,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她立即查詢航班往G市趕,是蕭熠去機場接的她,陸成遠把她帶進了訓練場。
馮晉骁收緊手臂:“好,養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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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馮晉骁始終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态,恍惚中隐隐有一種蕭語珩會突然消失的擔心。這種太怕失去的狀态,連兩人分手時他都沒有經歷過。只要閉上眼,似乎就能聽到嬰兒的哭聲,等再睜眼時,就會下意識地确認蕭語珩在不在身邊。
如此反複,輾轉難眠。
終于明白從前那麽貪睡的蕭語珩為什麽習慣性睡不安穩。
連在夢裏,她深埋于心的傷口都在疼,如何安睡?
馮晉骁貼過去,附在她耳邊低聲承諾:“絕無第二次。”
蕭語珩輕哼着翻了個身,動作間被子就被她蹬到腰以下,而她整個人像孩子一樣鑽進馮晉骁懷裏緊緊貼着,睡得無知無覺。
要有多勇敢,才能像從未受過傷一樣留他身邊?
要有多幸運,才能在犯過那樣不可原諒的過錯之後依然擁有她至真至純的心?
寂靜的夜,男人沉沉的嘆息聲異常清晰。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暖暖地投射進來,馮晉骁閉着眼睛留戀了片刻懷裏的溫軟,才給蕭語珩掖了掖薄被一角,輕手輕腳地起身,卻在下床的瞬間,被本該熟睡的人抱住了腰。
蕭語珩從他腰側伸出頭來,聲音裏透着濃濃的睡意:“又這麽早?”
馮晉骁回頭,正對着一雙困倦的,又滿是笑意的眼眸,“吵醒你了?”
抱着他腰的手明顯更緊了些,蕭語珩撒嬌:“再陪我睡會兒。”
馮晉骁不禁伸手撫了撫她睡得亂亂的長發,語氣是無法抑制的溫柔:“隊裏有事我得早點過去,你睡醒了打電話,我回來接你一起吃飯,下午是要去公司還是逛街随你,但晚上的時間留給我。”他寵愛地刮了下蕭語珩的臉頰:“約會吧,賞不賞臉?”
這似乎是馮晉骁第一次這樣鄭重其事地約她。
蕭語珩驚訝之餘開他玩笑:“幹嘛,追我啊?”
馮晉骁竟是嗓音一啞:“行嗎?”
蕭語珩看着他,那雙墨黑色的眼眸深處,是她能夠感受到的認真專注。
她就笑了:“深感榮幸。”
馮晉骁用掌心輕輕撫摸她的臉,半晌,囑咐道:“案子有了眉目,快的話一個月該結了,這段期間外出必須有我陪,或者顧南亭,蕭熠和赫饒當然也可以,就是不能落單。”為免給她造成壓力,他又安撫:“不管是林立還是沈俊,金錢和自由的誘惑力永遠是第一位,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冒以命換命的險,所以你不會有事。而且,有我在。”
“我才不怕呢。”蕭語珩把臉貼在他身上:“我就是擔心你。”
“我和犯罪嫌疑人周旋,如同你在飛機上為乘客服務,職業不同而已,沒那麽危險。”馮晉骁笑得志得意滿:“況且,你男朋友多厲害,你不知道嗎?”
蕭語珩嗔怪地看他一眼:“少得意了,厲害就能刀槍不入?再受傷,還晾着你。”
換作以往,馮晉骁可能會反問:“你舍得嗎?”這次他卻凝視着蕭語珩:“我還沒娶你,怎麽會讓自己受傷?”
放心,我會好好的,然後,給你多一點——
蕭語珩何嘗不知道他為過往而悲,為了寬他的心,她俏皮一笑:“你就是有底氣我舍不得不伺候你,骁爺!”
感到幸運又幸福的骁爺聞言把她的亂發揉得更亂了:“現在可以想想要去哪兒旅行了,古城還是別的地方,都随你。”
蕭語珩繞到前面摟住馮晉骁脖子:“你專心查案,不要為我分心,更不用刻意對我好的,我不喜歡我們彼此都小心翼翼的。我睡飽了去找大BOSS認錯,要是他不接受道歉我去找你哭訴,你用大餐安慰我。”說完溫順不已地将頭靠在他肩膀上:“旅行什麽時候都可以,我們有的是時間,不急的啊。”
馮晉骁扯過薄被裹住她,“沒有刻意。從開始在一起,心裏就是想這麽對你的,只是那時侯你比較主動熱情,我能想到的你都自己要了去,”被蕭語珩推了一下,他湊過去親了她臉蛋一口表示安撫:“後來你開始冷着我,我又拉不下臉去做,擔心被你拒絕下不了臺。”
現在明白了,你的冷淡并不是刻意,而是我沒能給你足夠的信心。
所以現在對你好,不再有顧慮,只是因為心想對你好。
蕭語珩很想抱怨他幾句,問他:我什麽時候讓你下不來臺過?我冷着你你就沒冷着我啊?從開始就是我主動,你都沒積極過,在你身上,我身為女人的虛榮心從來沒被滿足過。也想打趣他說:什麽時候馮隊的臉皮兒變得那麽薄了?卻埋首在他懷裏悶悶地問:“你,什麽時候對我有感覺的?”
馮晉骁沒立即回答,他認真的想了想,才說:“真的不确定了,可能是在你被玻璃紮傷腿眼淚汪汪地叫我哥哥的時候?或者是,”以下巴蹭一蹭蕭語珩的額頭,他低低地笑了笑:“你不小心在我面前走光的時候——”
蕭語珩聞言立刻就炸毛了,掙開他的手臂,瞪着亮亮的大眼睛質問他:“馮晉骁你個大騙子,是誰說什麽都沒看見的?!”邊說邊用小拳頭把他的背捶得“咚咚咚”地響,全然忘了整個人早已被他看遍。
馮晉骁也不覺得疼,只捉住她不安份的小手放在唇邊吻了吻:“我不那麽說人身安全能有保證嗎?要是你覺得吃虧的話,”低頭抵着她鼻尖低笑:“随時歡迎看、回、來。”
蕭語珩氣鼓鼓地看着他,那雙滿是笑意的眼眸裏,有類似愛和迷戀的東西隐隐流動,讓她一時說不出話。馮晉骁專注地盯着她看,面前的女孩子亂了發的樣子格外可愛,他忍不住伸手,捧住她的臉,吻住她的唇。
溫柔的,動情的,克制的,唯獨沒有欲、望——
之後,蕭語珩緊貼在他胸口處一動不動,馮晉骁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哄,直到她昏昏欲睡,才把她抱躺在床上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出了門。等他晨練回來,蕭語珩卻已經起來了,應該是餓了,坐在沙發上小姑娘嘴裏叨着一片面包,聽見開門聲,她眼睛亮亮地看過來。
馮晉骁嘴角噙着笑,邊往餐廳走邊叫她過來吃早餐。
蕭語珩拖鞋也不穿,跳下沙發小跑過去,中途聽見門鈴聲,她邊說:“我去。”邊轉首去開門。
來人竟是馮爺爺,而他身後站着一位年輕小夥子。看見“衣衫不整”的她,手裏抱着個箱子的小夥子很懂事地垂下眼簾。
馮晉骁見是爺爺,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伸手把蕭語珩叨在嘴裏吃了一半的面包片拿下來,提醒套着他T恤露着兩條光潔長腿的小女友:“去把衣服穿上。”
蕭語珩才意識到自己的衣衫不整,她哎呀了一聲,轉身跑進卧室,都忘了和爺爺打招呼。
聽到房門砰地一聲關上,面不改色的馮爺爺吩咐身後人:“把東西放下到樓下等我。”
馮晉骁把箱子接過來放在玄關上,把爺爺請進屋。
祖孫二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短暫的沉默過後,爺爺率先開口:“你打算怎麽收場?”
馮晉骁明白他問的是自己和馮晉庭之間:“錯在我,和任何人無關。”
“你知道就好。”對于袒護妻子的長孫,爺爺當然是氣的,可面對眼前這個連自己女人都護不好的小孫子,爺爺更氣:“那是他妻子,他怎麽護都在情理之中,他置之不理,反而成了無情無義。倒是你這個被稱為神探的馮大隊長,又是怎麽照顧女朋友的?相比之下,你比他更不可原諒!”
“你認識珩珩的時候二十四,是一個成年男人,可你給她的卻是一份連毛頭小子都不如的感情,否則她怎麽會在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後選擇離開你。馮晉骁,你确實該好好反省一下。”
馮晉骁無言以對。
蕭語珩聽到爺爺中氣十足的責罵聲,顧不得仔細整理自己就從卧室跑出來,坐到馮晉骁身邊,挽住他胳膊:“爺爺您別怪他,我也有錯,如果我——”
“你當然有錯!”老爺子訓孫子正在氣頭上,聞言矛頭就指向了蕭語珩:“人不大,心眼更小!別說他還沒和你姐姐談過戀愛,就算他們在一起過又能怎麽樣?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多大了,你爺爺我像他那麽大的時候,兒子都滿地跑了,你難道還要求他連段過去都沒有嗎?”
蕭語珩被訓得連頭都不敢擡,下意識往馮晉骁身邊靠,那位則不滿地說:“您有氣沖我來,罵她幹什麽。”
老爺子的拐仗接着就招呼過去了:“你還有臉頂嘴,現在才知道心疼,早幹什麽去了!”
馮晉骁也不躲,任由拐仗重重地敲在肩膀上。
蕭語珩吓了一跳,“爺爺你別打他啊。”
老爺子大清早的專程過來教訓孫子,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饒了馮晉骁,“打他是輕的,我那小曾孫命都沒了。”說着拐仗又朝馮晉骁的胳膊去了,邊要揍邊罵:“沒一個讓人省心的,談個戀愛,搞得兩家人雞犬不寧,一個書不念了跑去當什麽空姐,一個瘋了一樣不要命地訓練,足足折騰了三年,我看你們是想氣死我老頭子。”
馮晉骁倒不在乎被揍一頓,可蕭語珩哪裏忍心看他挨打,邊向爺爺求饒邊要伸手護他。馮晉骁忙拉她起來,收了胳膊把她抱住,轉身護在懷裏。下一秒,老爺子的拐仗不偏不倚地直敲在他背上,然後是胳膊。
幾聲悶響,馮晉骁都忍不住皺了眉,可想而知老爺子的力道有多大。
那聲響直直砸在蕭語珩心裏,她掙脫不了馮晉骁的手臂,心疼得哭起來:“求求你了爺爺,別打他,我們再也不敢了——”
老爺子又狠狠賞了馮晉骁背脊一下才停手,他撂下狠話:“再折騰,看我不打死你們。”最後又用拐仗敲敲馮晉骁的胳膊:“我和你爹娘通過電話了,他們會盡快回來,顧家那邊怎麽安排,你自己看着辦。”就走了。
蕭語珩邊抹眼淚邊脫馮晉骁的襯衫,看見他腫起來的肩膀、以及胳膊和背上的紅印子,心疼死了,以帶着哭腔的聲音孩子氣地埋怨:“再也不要理他了,下手這麽重。”
馮晉骁把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摟在懷裏,笑了笑:“他是心疼你。”
也是心疼我,知道我心裏的自責和愧疚無處渲洩。
作者有話要說:許久未更,姑娘們拿雞蛋爛柿子砸過來,俺也不介意的哦,倫家和馮隊一樣有骨氣:“錯在我,和任何人無關!”
馮家爺爺一拐仗招呼過來:“你知道就好,快滾去碼字!”
親媽眼淚汪汪:“幹嘛打俺,錯的是您的寶貝孫子好麽?”
老爺子的拐仗又要敲過來:“真當我老了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折騰嗎?”
親媽:“……再也不敢了嗚嗚嗚……”邊碼字邊對那些潛水的土豪們抱怨:“俺打也挨了,你們好歹出來安慰下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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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過爺爺一頓揍,馮晉骁還得趕去隊裏,和陸成遠在辦公室就林立的出現足足研究了一個上午,随後驅車去省廳。期間,蕭語珩打來電話,告訴他她人已經在中南航空總裁辦公室了。馮晉骁只囑咐她別忘了晚上的約會,對于自己在晨練時已經就她“翹班”一事給顧南亭打過電話賠過不是只字未提。
專案會上,面對上級領導的層層施壓,陸成遠幾欲發作,馮晉骁以眼神制止他,泰然自若地表态:“如果只是把一個在逃六年的沈俊緝拿歸案,突擊隊需要十天時間,與此同時,抓捕作為線人的羅強,如果要破獲的是沈俊背後盤根錯節的販毒集團,請給我們一個月。”
特意從A市趕來參會的賀珩思考了片刻:“晉骁,你不要有所顧慮,無論是十天,還是一個月,我們都可以等,但是切記,不能再給沈俊作案的機會。”
馮晉骁眼神堅毅,信心十足:“您請放心。”
會後,馮晉骁随賀珩去了廳長辦公室。看向面前淡然沉穩的年輕人,賀珩的目光裏盛滿贊許,略略帶笑地輕責:“話說得太滿,有半點差池,我唯你是問。”語氣親昵又嚴厲。
從警多年,除了家中長輩,為他擔憂籌謀,提醒規勸的,只有面前這位老上級,馮晉骁對賀珩的感激和敬畏是發自內心的,聞言他就笑了,笑意裏有謙遜的意味,也有胸有成竹的把握和自信:“軍令狀都當場立了,當然不能丢您的臉。”
賀珩笑罵:“丢我的臉,撤你的職。”
馮晉骁無所謂地聳聳肩:“賀熹的預産期快到了吧?前段時間通電話聽她說阿行帶兵外訓去了,回來了嗎?”
“敢不回來嘛。”提到獨生女,賀珩眼眸裏流露出慈祥的笑意來:“小七一向懂事,對阿行的工作很支持,算得上一個合格的軍嫂,結果懷孕以後就不是她了,作起來阿行直撓頭,我這個岳父都替他抱不平。”
馮晉骁莫名地就去想像蕭語珩懷孕時的樣子了,“可能是因為她實在不舒服,作一作其實只是撒嬌。”可那個時候他卻不在她身邊,小小的她連作一作的機會都沒有。
賀珩聽出他話裏的感慨,失笑:“怎麽,你那小女朋友也作你?”
賀、馮兩家是世交,如果不是從政的馮父調職,馮家舉家遷至G市,作為哥哥的馮晉骁該是看着、護着賀熹長大,而他警校畢業被分到了A市多多少少和賀珩有一定的關系。其實馮父和賀珩都曾動過搓合馮晉骁和賀熹的念頭,可惜兩個小輩只有兄妹之情。既然如此,膝下無子的賀珩索性把馮晉骁當兒子看待。
馮晉骁斂了笑,神色認真:“被迫長大,懂事的讓人心疼。”
“小七又何嘗不是在和阿行的那一場戀愛裏成熟的,女孩子啊,在愛情面前,總是更容易受傷一些。”賀珩雖不清楚細節也知道些馮晉骁和蕭語珩戀愛分手又複和的事情,此時拍拍他肩膀鼓勵:“語珩那丫頭是個難得的好姑娘,來日方長,好好待人家。”
馮晉骁點頭:“我知道。”話至此,他換了話題:“我和蕭蕭的婚禮,想請您給當證婚人。”
“好事将近了?”賀珩欣然答應:“難怪老馮在電話裏說請我喝酒,原來是喜酒。”
離開省廳馮晉骁給厲行打電話,那位準爸爸話語間滿是即為人父的喜悅,想到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子,馮晉骁的心被狠狠紮了一下,可理智提醒他不能一直這樣沉緬過去,于是他虛心請教有關籌備婚禮的一些細節。
厲行自然是傾囊相授,未了忍不住打趣這位被妻子視為兄長的冷硬男人:“終于準備出手了?加緊步伐,到時候咱兩家結親,讓你女兒給我當兒媳婦。”
馮晉骁失笑:“你怎麽就知道賀熹這胎是兒子?”
厲行振振有詞:“都說女兒像爸,兒子像媽,我看小七這孕期反應,生兒子的機率很大啊。”
仿佛被厲行的喜悅感染,當馮晉骁去到珠寶店把訂制的戒指取到手,幾乎想改變原定在蕭語珩去電視臺錄節目時的求婚計劃。撫摸着那枚精巧的刻了字的戒指,馮晉骁無聲地笑,似乎是在笑話自己的急切。
終于還是出現了這樣一個人,讓他心甘情願地失去自己。
臨近下班,馮晉骁正在辦公室研究案情,蕭語珩打電話來說要去接圖圖。得知家中沒有人去接圖圖,小家夥正在幼兒園哭,馮晉骁拿起車鑰匙往外走:“我去。接完他再接你。”
蕭語珩讓他別麻煩了,她人已經在去幼兒園的路上,接了圖圖直接去他訂好的餐廳彙合。
十分鐘後,當蕭語珩出現在幼兒園,短手短腳的小家夥麻利地跑過來抱住她大腿,仰着小臉可憐兮兮地叫小姨。蕭語珩心軟得不行,蹲下來抱他抱進懷裏,輕拍:“小姨不是告訴過你麽,只有女孩子才哭鼻子呢,圖圖是男孩子,要堅強勇敢,頂天立地。”
小家夥徑自哭得傷心,小臉埋在蕭語珩頸窩,口齒不清地說:“爸爸不見了,外公也不來接我,嗚嗚嗚,太爺爺和小叔去哪裏了,我要媽媽——”
他把所有人都念叨了一遍,像是被遺棄的小可憐。蕭語珩心疼地哄了半天,小家夥才止了哭,手卻牢牢抓着她的衣服不放。蕭語珩摸摸他的腦袋,和老師打完招呼走出幼兒園,就見葉語諾匆匆趕來。
幾日未見,葉語諾像是蒼老了許多,平常妝容精致,衣着得體的她此時竟是憔悴不堪,不僅膚色黯淡無光,嗓音更是沙啞難聽:“你來幹什麽?”說着劈手扯過圖圖,眉眼間有種深怕兒子被搶走的敵意。
圖圖似乎是被她的大力扯疼了,以帶着哭腔的聲音叫了聲:“媽媽。”葉語諾卻只是把他抱進車裏,關上車門後吩咐司機先走,才轉向蕭語珩:“只需要向馮晉骁告個狀就能把我趕出馮家,蕭語珩,你是不是在暗自得意輕而易舉就成了人生贏家。”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蕭語珩雖不願意也是無奈,“趕你出馮家對我有什麽好處?我不懂,我愛的是馮晉骁,你嫁的是馮晉庭,哪裏矛盾了?沒錯,和馮晉骁結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