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軟語 明信片是傅學長寄來的
季暖站在不遠處, 看着傅斯朗娴熟地把車倒入車庫。
車子進去後,他往左邊打了半圈,往前開幾米, 接着回正方向盤,右手挂倒擋, 看着顯示屏上的提示,把車尾擺正。
神情認真,幹淨利落,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要是拿一把尺子去量, 季暖可以肯定停放好的車子兩邊留出的位置是一模一樣的。
他熄了火, 下車替她鎖好車門, 信步走向她。
把鑰匙遞過去,季暖遲疑幾秒接過來, 把懷裏的公文包還給他。
季暖心有不甘。
她特意等到晚上八點, 想要和他錯開時間。
結果他的車子就跟在她的後面。
季暖問:“今晚加班?”
傅斯朗擡手看了眼時間, 漫不經心說:“知道某人肯定會和我錯開時間, 所以在小區外等着。”
季暖不好意思別開臉。
車子停在小區外面路邊停車位,貌似後視鏡看到的車就是傅斯朗的這輛車。
季暖轉移話題,“你換車了?”
傅斯朗看了眼那輛灰色的轎車,“顧延的。”
季暖:“他的車怎麽是你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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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朗:“喝醉了。”
季暖:“怎麽……又去喝酒?”
今天不是什麽好日子,難道失戀了?
傅斯朗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說:“話太多。”
季暖:“話……多?”
傅斯朗:“嗯。”
說的無非不是那兩句話。
季暖年輕美貌,讓他打人家主意也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
傅斯朗不禁反問自己, 他很老?
站在電梯裏,季暖偷瞄了旁邊的傅斯朗一眼,他繃着臉, 氣壓低沉。
她……惹到他了?
因為特地避開不想見他嗎?
季暖張了幾次嘴,磕巴說:“今天的事……和你說聲謝謝,剛剛的事,你也別放心上。”
傅斯朗還在想着顧延的話,随意搭話:“下次看到他們繞着走。”
季暖當然知道韋封華是什麽人,還有鄧曲曲,精神狀态恍惚。
韋封華控制欲很強,交往期間鄧曲曲一定受到了他的操控。
就像現在網上說的PUA。
還有打胎……
季暖回想,背後一陣陰涼。
韋封華這樣的男人也太惡心了。
為了爽不做安全措施,懷上之後又逼女生去打掉。
但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季暖也不是聖母,如今的局面,她只會尊重,祝福。
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人再去禍害其他人。
季暖點頭:“知道了。”
顯示屏跳出他們的樓層數,電梯門打開。
一前一後下了電梯。
她快步走到自己家門前,在包裏翻找鑰匙。
傅斯朗把她急促的舉動收入眼底,當然懂得她是在避開他。
“季暖。”傅斯朗叫了她一聲。
季暖正好抓到鑰匙,側眸看去,“怎、怎麽了?”
傅斯朗:“你不用特意避開我。”
季暖心虛狡辯說:“我,沒有啊。”
傅斯朗看着她,不接話。
有沒有,她心知肚明。
季暖受不了這種僵持不下的氛圍,面上不說話,底下卻是暗潮湧動。
“對,我有。”季暖自暴自棄承認,“我不想見你,甚至怕出門遇到你。我當不起你嘴裏的好女孩,你可能對我有誤解了,你看到的都是僞裝出來的季暖。”
她已經習慣戴着一副自己都搞不明白的面具生活了。
傅斯朗深深看着她,在他要說話的時候,季暖開門進了屋子。
他再多說一句話。
她就要倒戈了。
怕他說他不介意。
怕他安慰她不要妄自菲薄。
她不能坦然去接受他的好。
站在原地的傅斯朗長嘆一口氣。
是他太心急了。
站了好一會,才轉身回了屋子。
回到家後。
季暖沒有多想,吃完晚餐着手改論文。
工程量過大,改完已經半夜兩點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翻開微信消息。
宿舍群的右上角顯示99+,估計尹甜森和薛玉晴又在熬夜追星。
她進去一看,全部是有關她的話題。
薛玉晴:【天!你們看表白牆了嗎?】
黎蕊:【玉晴啊,都快畢業了,成了社畜的你是改不掉每日批閱表白牆的習慣了嗎?】
薛玉晴:【不是不是,你看最新發的。】
黎蕊:【第幾個圖?】
薛玉晴:【不是第幾個!就是最新的那條,單獨一條的話題。】
黎蕊表示馬上去看。
同時尹甜森冒了出來:【我的天,我看完了,世界魔幻了……】
尹甜森:【暖暖真的和大神在一起了?】
季暖看到這句話,心裏一緊,放輕呼吸繼續往下翻。
薛玉晴:【是吧是吧!視頻裏聽得一清二楚,大神就說了女朋友三個字。】
今天的事上了表白牆,怕是鬧得不小。
單獨成樓的待遇,一般情況可沒有。
她難得地點開了□□,去到表白牆大概看了一下。
後面的走向是對半開。
有人覺得是真的,有人覺得是熱心幫忙。
還看到曾經和傅斯朗組隊的事情被扒出來。
網上的事情捕風捉影,她倒是沒覺得什麽,比較在意身邊好友們的想法。
她切回微信,三個人依舊讨論得火熱。
薛玉晴:【阿暖和大神大一選修課是一組的?我錯過了什麽?】
黎蕊:【查證了一下,小暖确實上過這個課。】
尹甜森:【我們家老江幫查過了,大神也确實在同個時間上了這門課。】
薛玉晴:【所以……阿暖和大神真的認識?】
尹甜森:【好離譜啊,留言說我和老江是他們認識的橋梁,拜托,要真的是這樣,我可覺得我老偉大了,竟然能讓我的姐妹拿下這麽好的男人。】
黎蕊:【離譜是真的離譜,但是……小暖确實單身啊。大神就是好心幫個忙?!】
薛玉晴:【是啊,不可能是真的吧。要是我和大神談,我恨不得一天十條朋友圈,宣告全世界。】
黎蕊:【……感謝微信有好友朋友圈屏蔽功能。】
鬧了一會,開始點她的名字。
尹甜森:【@季暖,出來解釋。】
薛玉晴:【@季暖,我要聽愛情故事!】
季暖思付:【嗯。】
尹甜森激動:【嗯是什麽意思?嗯是什麽意思?】
季暖:【就是認識的意思。】
薛玉晴:【哪種認識?你說清楚,大學四年啊!我竟然對我們阿暖一無所知嗚嗚嗚。】
季暖想到了今天講座上傅斯朗的神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打下:【在一起過。】
好像瞞着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三人集體炸裂。
下一秒,群聊視頻發起。
薛玉晴:【季暖,不接電話我們現在就去你家。】
大半夜兩點半,季暖怕他們真的過來,接通了電話。
才進去,薛玉晴像瘋了一樣喊:“我的天!季暖你真的和這種人間絕色在一起過?”
尹甜森不停地拍胸口,“真的假的?我怎麽感覺頭有點暈。”
季暖笑了笑,“真的。”
頓了下,她又說:“鬧得不小,我也不想瞞着你們,但……能不能別說出去。”
要是說只是認識幫忙謊稱男朋友而已,三人又不是不知道傅斯朗是什麽人,她的說辭站不住腳,不如承認了。
薛玉晴:“為什麽啊?”
季暖淡淡說:“因為我們分手了。”
三人對着屏幕陷入了沉默。
尹甜森幹幹笑了兩聲:“看我這人,以前還讓你們在湊一個酒桌。”
薛玉晴:“所以……大神當時談的女朋友是你?”
季暖:“嗯。”
黎蕊有點不爽,“那天他還在餐桌上說了那種話?你們……鬧得不愉快嗎?”
季暖苦澀笑笑:“不算太壞,也不算太好。”
說完這句話,集體陷入了沉默。
這幾秒裏,他們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薛玉晴一陣連問:“所以那個備注星星的,是你?”
季暖:“我的小名。”
黎蕊:“……脫單飯那個哄女朋友是來找小暖的啊。”
薛玉晴也想到了,忽然感覺自己像路邊的狗,被路過的人無緣無故踢了一腳。
“那天晚上沒回宿舍是跟大神去玩了?”尹甜森追問。
季暖不敢閃爍其詞,現在大家是給她坦白從寬的機會。
點頭承認了。
大一下冊的事情不算久遠,而且還在尹甜森脫單這個重要日子的前後,記憶全部清晰浮現。
薛玉晴木讷說:“所以那個男聲……是大神?”
謊稱是她爸的季暖臉紅。
薛玉晴含淚誇張說:“我真的以為暖暖是個戀家的好孩子,結果人家是和男朋友甜甜蜜蜜去了。”
還有前段時間,她給季暖分享傅斯朗的視頻。
天啊,如果能重來。
她絕對不會把前男友的視頻發給季暖!
幾人全部對上了季暖當時一些難以理解的行蹤。
尹甜森不是單身狗,也覺得被塞了一口狗糧,“第二天那衣服,不是新買的吧?”
季暖:“他的。”
那件男友風格的帽衫,就是男友的。
衆人再次陷入沉默。
大家還記得畢業典禮前,季暖有段時間都不在宿舍住,後來她去了港都,傅斯朗去日本上任了。
應該是那會分的手。
薛玉晴換了話題:“哎呀,多大點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我們暖啊!往前看。”
季暖微笑說好。
其實他們剛看到表白牆最新的投稿。
傅斯朗在講座上回答私人問題的那段,估計兩人最近有交集。
不知道具體情況。
知道季暖的性子,所以沒有多問。
要是她想說,她會說的。
作為朋友支持她就好了。
季暖和她們聊了其他的事情,大家吐槽最近的實習和生活,氣氛緩和許多。
挂斷電話,季暖如釋重負。
私信彈來了黎蕊的消息。
黎蕊:【小暖,群裏不方便說,那個明信片是傅學長寄來的吧。】
落款是L的。
季暖:【嗯,是。】
黎蕊蹉跎片刻,才說:【當時寄過來的還有一張,應該也是學長寫的,大概的意思是讓我幫忙轉交給你,還讓我別和你說這件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黎蕊本來打算不說的,今天季暖和她們坦白後,她也把知道的情況告訴季暖。
她能感受到。
傅學長對小暖還有感覺。
這邊的季暖看完這段話,整個人愣在原地。
手撐在沙發上,用力的往下撐,宣洩着心中的慌張和無措。
他……知道她不在京都了。
也知道她在躲着他?
所以才讓黎蕊幫忙的?
心裏有很多疑惑。
秒針滴答挪動着,聲音在她耳邊不斷放大。
頹喪地嘆了口氣,季暖自嘲笑笑。
這些問題,估計一輩子都不會有答案了。
季暖早早便出門了,沒有碰上傅斯朗,接下來的幾天也沒碰到,估計他又出差去了。
她在律所的工作步入正軌,越來越上手。
行政經理是個年長的姐姐,叫左可芯,也就大她十歲。
午休時間,她好奇問季暖,“這個月月底打算轉正繼續做下去嗎?”
季暖把資料歸納放好,“打算,不知道左姐還收我嗎?”
隔壁座位的簡梅插了句話,“小暖,你可是京都大商學院的高材生啊,真的願意在我們這個律所做行政?”
季暖點頭,“我挺喜歡的,我不太能适應高強度的工作,去外企不适合我。”
像薛玉晴這種人。
有用不完的精力,每一天都能元氣滿滿的。
她就不行,偶爾忙可以,一直忙她很容易産生厭倦的心理。
左可芯打趣,“怎麽,我們律所也是數一數二的,在這裏做行政的哪個不是名牌大學畢業。”
簡梅笑笑。
她就是京都政法大學管理學畢業的。
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我這不是怕小暖要走嘛,我開玩笑的啦左姐。”簡梅又繼續說,“別說我們律所,這棟樓聚集的都是高材生,就像樓上的那家翻譯公司,都是厲害的角色。”
季暖在的樓有幾家公司,她對外界關注較少,不知道有那些公司。
“樓上是翻譯公司?”季暖搭話,問她。
簡梅滑着凳子到季暖面前,揚着笑臉說:“對啊,聽說公司裏有個人和新上任的翻譯官是朋友。”
季暖:“翻譯官?”
簡梅回想了一下,“就是最近出鏡率超高的翻譯官傅斯朗,超帥的。”
季暖停下筆。
心中無奈笑笑。
傅斯朗這是多圈粉,都能在律所的八卦時間聽到有人提他。
“沒看過?”簡梅起了安利的心。
季暖急忙擺手:“我……我知道,都、都看過。”
其實是真的都看過。
他的新聞,她有在關注。
簡梅眼冒星星,“喜歡吧!”
季暖沉沉點頭:“嗯……”
簡梅捧着臉,“真的超級牛的,他現在二十九,再過個十年說不定會站到藍廳的發言臺上。”
“只是想想就很滿足啊。”
被簡梅一帶,季暖也想到了。
說不定不需要十年。
傅斯朗就能做到。
前幾天終于把論文定稿好了,又馬不停蹄地準備下周的答辯。
季暖抽空把腳本寫出來,因為是第一話,和陳青玙磨了好幾遍。
翻閱着浏覽器的詞條,她苦思不出一個巧妙又吸引人的案件。
站起來活動身子,拉開抽屜取了一根煙和打火機去到陽臺。
她點燃煙,吸了一口,口腔溢滿尼古丁的苦澀味。
卷了卷舌尖。
其中還有橙子味的清甜。
人清醒了許多。
腦子像個笨重的古董鐘表,終于慢慢運作,能把案件的細節銜接上。
“為什麽殺了他呢?”
“為什麽呢……”
季暖小聲念着,想到了黑色大麗花案件,冒出一個點子。
不如模仿作案,以此凸顯兇手對警官的蔑視和挑釁。
她撣了撣灰燼,準備解決完這一根煙繼續和陳青玙讨論自己的想法。
“季暖。”
身旁忽然傳來一道低沉陰郁的男聲,吓得手裏的煙掉到滿是灰燼的煙灰缸裏。
她驚恐萬分的側臉看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傅斯朗站在陽臺外面。
兩戶客廳的陽臺是相平齊的,他們之間就隔着兩堵矮牆。
可以一清二楚看到對方。
季暖面對着他,擋住了放着煙灰缸的矮桌。
“你……出差回來了?”季暖沒預料到會在這時候碰上傅斯朗。
傅斯朗無視她轉移的話題,沉聲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指的是抽煙。
他今天剛到家。
洗澡完聽到陽臺傳來隔壁的動靜,他本是不打算打擾她的。
後面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才拉窗走了出來。
季暖想事情太入迷,吸了一口煙之後嘴裏念念有詞。
從她的動作來看,不是第一次。
應該有段時間了。
季暖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孩,才慌張幾秒,她冷靜下來。
就算她抽煙又怎麽樣?
她轉身去拿那支煙,摁滅,不在意地回:“不知道了。”
又笑問:“怎麽?傅先生還管我抽煙啊?”
他不排斥她抽煙。
而是她抽煙時的狀态,明顯很不好。
回想到遇見她那天,才懂她一直守在林道外是為什麽。
因為那裏有個吸煙區。
進醫院那晚,他就察覺到她身體狀況不太好,所以看到她抽煙,他有幾分惱怒。
傅斯朗:“不是。”
怕多餘的關心讓她不再搭理他,把所有的話咽下。
要是他再多說兩句,季暖就要轉身進屋子了。
季暖看向對面的居民樓,扯了別的話:“傅先生也要抽煙?”
傅斯朗走近她那邊,伸了手。
遲疑片刻,季暖回屋子拿出了那包香煙,抽出一根給他。
傅斯朗捏住煙尾,季暖不見他有下一步動作,問:“怎麽?打火機也要借?”
傅斯朗:“嗯。”
季暖又拿過打火機,傅斯朗沒有接過去,而是往她的方向湊近。
季暖聳了聳肩,“行吧,我幫你點。”
第一次覺得這個公寓的設計爛透了。
陽臺就不需要隐私了嗎?
為什麽靠得這麽近!
他含住煙,微微彎身,季暖擦燃火機,一手護着火,把煙尾點燃。
傅斯朗吸了一口,忍不住咳了咳。
他失笑。
季暖不滿瞪他一眼。
傅斯朗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他問:“小孩,你是把煙當糖吃了嗎?”
怪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