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全文完
幾日後的一個雨天，望着瞳孔外幾餘裏的薄薄雨幕，司竹一個走神，思緒便又回到了那個淩晨，酷寒卻溫熱的暗色中。
那日天剛破曉，顧微烨便出府去找皇上，據他所說寥寥幾句皇上便撤了她的罪名，還與他把酒言歡去煩憂，因此時候稍久了些。
司竹自然知道他是在寬慰自己，一時感動沒收住情緒，緊緊抱住了他。顧微烨縱然驚詫，也含笑回抱，兩人足足抱了很長時間，直到侍衛一臉驚慌地前來禀報要事，才就此做罷。
“什麽事？”顧微烨一臉平靜，臉上的潮色也瞬間消散，讓人看不出痕跡。
侍衛剛飛奔過來，此刻還有些喘不過氣：“外、外敵不講信用，直接派了比以往多出一倍的士兵前來入侵！火力旺盛，我們快要招架不住了……大人，您快去支援吧！”
顧微烨聞言面色瞬間巨變，對着侍衛留下一句“照顧好她”就匆匆離開。此後的幾日，再不見得他的訊息。
就連系統，也在某一日她半夢半醒迷迷糊糊之際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感謝宿主長期以來的配合，此後的生活，是獨屬于你一人的。”
話尾，虛拟面板又亮起一行字：“溫馨提示：心悅之人奮戰歸來後，更喜歡水煮滑雞片哦～所需的食材和食譜将于适時贈送給您，請注意查收。”
“……唔？”
這段小插曲結束後，司竹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腦子裏依舊清晰地回想着方才系統的話。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嘴裏含糊不清地喊着“系統”。片刻複片刻，直到她的動靜驚擾了在外的侍衛，系統也再沒有應聲。
就這樣離開了嗎？
司竹一瞬間有些不适應，明明前幾日才剛給自己布置了個莫名其妙的擋刀任務。自己還沒有完成任務，為什麽……
“－－！”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瞳孔因恐懼害怕而放大。
“司姑娘，你怎麽了？”侍衛輕輕敲了敲她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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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幾個任務開始，系統就有意無意地針對顧微烨，仿佛一切任務都在為他服務，她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可現在，上一個任務尚未完成，系統又莫名消失，是不是意味着……
“你有你們家大人的消息嗎？”她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着，一直提到了嗓子眼，“他現在怎麽樣？”
是不是意味着顧微烨有生命危險，所以這個“為他而生”的系統的存在也就變得毫無意義，所以系統才會中止？
“沒有消息。”
門外的侍衛重重嘆了口氣，随即又想起了什麽，一轉話鋒，“不過姑娘您也不必太擔心，我家王爺十三歲就上沙場，奮戰過數十次戰役，哪一次不是凱旋而歸？”
……雖然，那些戰争形式加起來也不比這次嚴峻危險。
“再說了，您既然關心王爺，就更應該惬意自在，”侍衛聲音慢慢低了下去，“王爺一向重情義，就連對我們也是，他經常征戰沙場，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讓我們不要為他煩憂，該吃吃該喝喝……”
司竹輕輕嘆了口氣，又淺淺一笑：“知道了，你也是。”
今日氣候格外酷寒，大雪已經接連下了幾日了，從顧微烨離開那日起，一直到今日，外面竟然還飄着鵝毛大雪。
司竹緩緩起床，略有些痛苦地離開了溫暖的被窩。這讓她想起自己曾經的生活，在這個氣溫這個天氣這個時間點，她還在暖和的被窩裏躺着玩手機呢。
刷刷短視頻，再看點自己喜歡的小說，和朋友們聊聊天，發些沙雕表情包……
曾經嚷嚷着“我一個小時都離不開手機，一天不讓我玩手機我會瘋掉的”的自己，竟然也能在古代一整日不玩手機地堅持這麽長時間。
雖然古代沒有手機，穿過來的時候也沒帶着。
“還是這樣大的雪。”司竹放眼望去，看着視線所及之處大片大片掉落着的雪花，輕聲感嘆道。
“喵嗚！吱？”
一個溫熱的小東西跑到了自己腿邊蹭來蹭去，又睜着可愛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她。
司竹笑了笑：“吱吱你又餓了？”
“喵嗚！”小貓伸出貓爪朝她扒拉了幾下。
“有東西吃嗎？”司竹看向侍衛，有些驚訝地接過他手中早已準備好的點心，“辛苦了，你先回屋吧，外面冷。”
侍衛恭敬一笑：“無妨，我就在外面賞雪挺好的……倒是姑娘，覺得冷嗎？”
“不冷。”司竹也禮貌答道。
“那便好，王爺說姑娘有些體寒，冬天容易凍手，讓我提前為姑娘準備個暖手的。”侍衛拿出一個暖水袋，雙手遞給了她。
司竹一時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情緒，只快速點了點頭：“謝謝你，沒想到他考慮的這麽周到啊。”
“是啊。”
侍衛這會兒倒打開了話茬子，喋喋不休地感嘆着：“我從七歲開始就來到了王爺身邊做侍衛，那時他才十歲，也就比我大三歲，地位也比我高上不知幾等，卻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是後來才聽說他九歲的時候遭遇了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留下了心魔，還為此卧病好長時間，這才性情大變。但對于當時的我來說，王爺就像是個惡魔一樣，陰晴不定的還很容易瘋魔……我剛來那段時間日日夜夜都不敢安心睡覺，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他當作情緒宣洩物。”
司竹聽的入神，喂貓的動作頓了頓：“那後來呢？”
“後來我才發現王爺絕非那樣蠻不講理的人，那件事給他造成了心魔，但他是無辜的，并且他也在努力克服。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身邊的人真的很好，即使表現出來的容易讓人誤會。”
“那……”司竹微蹙眉頭，“我能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麽嗎？”
侍衛面色略微有些為難，但還是點點頭：“好，難得見王爺對一個女子這麽上心，他的秘密想必你也是可以知道的。”
“你就這麽肯定，你家王爺知道這事是你說出去了之後不會治你的罪？”
侍衛剛準備說，就被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制止了去。待她看清來者，神色有些驚詫：“阮、阮大人，您不是也前赴戰場了嗎？”
倒是司竹眼前一亮：“戰争結束了？”
阮疏清搖搖頭：“沒有，不過我這次是接了皇上更重要的旨意，因此沒有出現在戰場。”
“……這樣啊。”
“朝廷之事你雖不能過問，”阮疏清笑笑，“但顧微烨的事我可以給你說。”
司竹被他盯着心裏毛毛的，便找了個借口：“阮大人，已近晌午，廚子就快要做好飯了，不知大人可否賞個臉，陪我們共進午餐？”
說完就及時給侍衛使了眼色，轉身就要回屋。
“等顧微烨回來我就給他道歉，”阮疏清也不急，就看着兩人離去的身影道，“為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混事。”
“……顧微烨當時親眼目睹了他母親死在他面前，而我的母親只是恰巧路過，想要從那個畜生刀下救出顧微烨，”阮疏清說到這裏情緒有些激動，緩了緩才繼續道，“結果，顧微烨确實被救了出來，但也受了重傷，而我的母親卻再也沒能睜開眼睛看我一眼。”
“所以你就是從那時……”司竹皺着眉頭，小心翼翼說出自己的猜測。
“是的，”阮疏清大大方方承認，“确實，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恨透了顧微烨，以後的幾年相處愉快的時光裏，我也基本都是假意讨好罷了，因為我尚且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壓制他的東西。”
“可是後來，我偶然得知他在長期服用一種藥物，才知道他有心魔并且從來沒有好，于是我就故意刺激他，故意背叛他，讓他痛苦，不光是身體，更是心靈上。”
“那現在呢？”司竹問，“怎麽又承認自己錯了？”
“因為我前天在執行任務時，發現了我母親當年沒來得及送出去的最後一封信，寫給我的。”
他說，“我母親喜歡給我寫信。那封信上，恰恰好好寫着我與顧微烨幼時相處的點點滴滴，并且，信的末尾，她說兩位母親都死于一場陰謀，她們的死是自己謀劃的局，用來抓捕更重要更頑劣的敵人。”
“除此之外，多虧了我那日奉旨搜查顧微烨的房間，才知道他為我做了那麽多事，而我這十餘年來，只會日日夜夜為了一個原本不屬于他的錯誤強行施加給他，然後以最狹隘最陰暗的心思報複他……”
“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他。”
“報——”
某日清早，侍衛急急忙忙跑過來，手裏攥着一封信，健步如飛跑到司竹面前，大口喘着氣：“司姑娘，王爺來信了！”
“快打開看看，寫的什麽！”司竹簡直控制不住，聲線都略微顫抖。
[戰争勝利，等我歸來。]
字體飄逸，正如其人狂放不羁。再簡單不過的八個字，卻在此刻成了所有人心中最重要最期盼的東西。
司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激動：“那他什麽時候會回來？”
“這…”侍衛要答不答，但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
“現在就回來。”
一道熟悉的、有磁性的嗓音響過，剎那間，司竹眼前模糊一瞬，随即快速将視線轉了過去，轉到發聲點所屬的人臉上。
她顫着聲音：“你…你真的回來了？”
“不然呢？”顧微烨沒見過她這種表情，嘲弄般笑了笑，向前走上幾步，将面前的小姑娘抱在懷中，“還能有假？”
“你真的回來了……”她喃喃道，帶着點嗔怪的語氣，“你這一去就是一個月——”
“——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就二十七天，不過你怎麽記那麽準啊！”小姑娘對于突然破壞氣氛的行為有些不滿。
顧微烨低聲笑了起來，順便把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了些。
“因為我每天都在認真想你。”
司竹太過激動，一時止不住眼淚，想說的話磕磕巴巴怎麽也說不順暢，顧微烨也只是笑笑，擡起眼睑，讓溫和的光線進入自己的視野。
太陽終于露面了。
在酷寒中早已凝固的冰塊也要開始融化了。
“苦戰了一個月，太想你做的美食了。”
“那我給你做，你想吃什麽？”
“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歡……诶，水煮滑雞片怎麽樣？”
“那我就勉為其難為你獻上我的首次水煮滑雞片吧！”
（全文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