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将軍府

南越一別,天涯茫茫,夜落以為再也不會見着他,沒成想能在朝歌與他相逢。

夜落只道他是個權貴家的公子,卻未料到他的真實身份是大将軍。

夜落抿嘴而笑,指了指他的腿。

沈孤帆輕笑,道:“腿已無礙,還得多謝小姐的醫術精湛。”

夜落莞爾,伸手往袖中摸去,沈孤帆深明其意,忙向外喚道:“來人!快,準備文房四寶。”

不一會,有婢女将上好的文房四寶取來,放在了身旁的桌子。

夜落下手寫道:“後不見公子。”

“事出緊急,未曾當面向小姐致謝,心中慚愧!前幾日在梨上雲軒見着小姐,得知你已來朝歌。方請邀來府,以盡沈某地主之誼,不足之處還望小姐海涵!”

沈孤帆不願說及不告而別的緣由,夜落更不便多問,每個人自有自己的身世與不可道破的秘密。

她寫道:“公子客氣,小女子名喚夜落,公子喚吾名即可。”

“夜……落,很特別的名!本将沈孤帆,為沈氏四家之一。”沈孤帆依舊笑容淡淡,“當日小姐在梨上雲軒見到的其中三位老者就是太子太傅、明府和員外郎。”

夜落屈膝道萬福,“将軍在上,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夜落客氣,你不必稱呼沈某将軍,你若不嫌棄,喚我大哥就好。”

夜落思慮再三,喚道:“大哥……”

“來,快請坐!”兩人相聊許久,才發現都站着,沈孤帆忙伸手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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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落抱着三尾獸端正地坐在廳旁的座椅上。這方坐下,早有那等侯的婢子煎制了清香四溢的茶餅,恭敬地端在桌上。

沈孤帆品了一口茶,盯着夜落懷中的三尾獸看了一會,問道:“這只行獸可是你從鵲山帶來?”

夜落看着他點點頭,“正是,大哥離開後,山中的蘿藤遇見,後帶它出山。”

沈孤帆笑道:“我受傷時曾見過它,兇狠無比,如今見它,卻是溫順乖巧。”

兇狠無比?有嗎?她的星辰一向乖巧溫順,只有遇上某些人時才會躁動不安,表現出呲牙咧嘴的模樣。某些人?夜落拿茶杯的手忽然一滞。

星辰兇狠的樣子,在奚香十裏時出現過一次,第二次,是在水依湖畔,第三次在梨上雲軒。

如果說星辰是因自己受傷護主,那第二次、第三次自己并未受傷。

它只有看見雲宸煜才躁動不寧,面露兇色。莫非鵲山之中,除了江湖人士窮追不舍,雲宸煜也在其中?

這個想法讓她驚愕萬分,心中的思緒翻騰不寧。但她心安神泰端坐在椅上,臉上一片平靜似水,不曾有任何漣漪波動。

“夜落在朝歌可有家人?”沈孤帆問道。

夜落回複:“不曾記得。”

“不如,夜落就住在沈某府中如何?讓沈某盡盡地主之誼。”

“不必麻煩,我自有落腳之地。”她依然說得雲淡風輕,心中又是百轉千回。

“你既認我為兄,沈某的府邸就是你的家。來家中自然無需客氣,若你要住入客棧,那就是不給大哥面子。”

沈孤帆言語中皆有強留之意,讓夜落如芒在背。

她偷偷打量着沈孤帆,只見他端着茶杯一直平靜地品茶,偶爾擡頭淡淡地看夜落一眼,一張淡笑的臉看不出喜怒哀樂。

夜落想不通他究竟留她在将軍府中的深意如何,只明白留人之舉并不簡單。

事情不明,夜落不敢造次,“大哥盛情理不應拒,只是我在外自由慣了,喜歡恣意灑脫,平時也不願擾人清靜,請大哥體諒。”

見夜落無動于衷,沈孤帆改口說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已吩咐廚房做了幾樣特色小菜,夜落先嘗嘗。飯後我自然安排馬車送你回客棧。你放心,客棧那邊我已差人回複。”

沈孤帆的話說到如此份上,夜落再拒絕就是不給人顏面。

又簡單客套一番,有侍從入廳禀告要事,夜落身為外人,自然不便在前廳停留。

沈孤帆喚來兩個年輕的婢子,囑咐道:“帶夜小姐前往蘭芳閣歇息,務必盡心伺候。”

兩名婢子得令,帶着夜落在園內七繞八彎行了一段路,才來到一處幽靜雅致的院落內。

一路走來,夜落發現将軍府中除了梨花與芍藥,并無多餘的花色。可當她步入蘭芳閣,才發現此處的院落內還有一片素雅脫俗的蘭花。

入了雅閣,夜落又是一怔。

花香萦動,簾藍輕飄。蘭芳閣的櫥櫃內放置着藍、青兩色不同樣式的衣物釵飾,梳妝臺上也布滿胭脂水粉,女子的裝扮一應俱全。

夜落問其中一名聰慧靈動的婢子:“影兒,這可是小姐的閨閣?”

喚作影兒的婢子笑意盈盈地答複:“小姐,這裏是一間空置的廂房,并無人居住。”

夜落皺眉,心中的不安更甚,手下說道:“房內陳設不像。”

影兒忙解釋:“這是将軍特意囑咐婢子們為小姐準備的。将軍說小姐是府中最尊貴的客人,讓婢子們一定好好伺候,不可懈怠。

将軍得知小姐喜愛青、藍衣裙,囑咐府裏的繡娘連日趕制了幾套青、藍色花樣衣裙,小姐看看是否滿意?”

說完,她取出幾件衣裙散開在夜落的眼前。

這幾件衣裙都是上好的輕羅緞綢制成,價格不菲,像夜落這般窮酸的女子定然是穿不起如此柔軟如絲的布料。

“将軍有心了。”

夜落雖如此說,心裏的想法大徑不同。

聽影兒話中的意思,這些衣裙是沈孤帆近兩日特意讓繡娘為自己趕制而出,這份待客之道果真是用心之極,一般的富貴人家斷然不會贈送如此貴重的緞料為客人做衣衫。

在「用心良苦」和「別有用心」兩個深意中,夜落選擇了後者。

兩名婢子一人拿着衣衫,一人端着珠翠,等着夜落挑選更衣,夜落卻坐在房內一動不動。

兩人見狀,忙跪了下去,道:“奴婢愚鈍,請小姐息怒。”

夜落不解,扶起她們,“我并不生氣,你們這是為何?”

影兒回道:“将軍已在淩花廳設宴款待小姐,令婢子們盡心伺候小姐梳洗。如今小姐不願,可是嫌棄婢子愚鈍?”

夜落無奈地搖搖頭,這大戶人家的規矩可真是令人不解。

主人設宴,賓客需正裝出場,像她如今這般寒酸的裝扮,別說出宴,連将軍府的門檻都休想進入。

她算是明白了,今日這些貴衣美簪,她不用也得用。否則,主人怪罪下來,這兩名婢子就得遭殃。

夜落端坐在妝臺前,任由兩個小女子梳妝,心中卻在思量脫身之法。

若說影兒手巧,另一名沉默少語總是低着腦袋的婢子聰兒卻是心細。

影兒绾發,聰兒根據衣衫的顏色和發髻挑選了一支串珠花搖插在夜落的發間。

绾發後,剩下描眉貼花。聰兒道:“夜小姐清麗淡雅,不宜深描,只需淡掃,額間的花钿換成明珠更好。”

在兩個婢子的一番梳妝打扮下,鏡中的人改頭換臉,夜落看見後也不免驚訝萬分。

眉入遠山,眼如秋波,臉若桃紅,唇如含丹,眉心繪入一朵六瓣梨雲,花心點綴一顆細小的明珠,好一個清麗如花的女子,這是她嗎?

聰兒笑而不語,倒是影兒笑意連連,誇道:“小姐一身藍衣,好像那天上落凡的仙子。”

面對贊美,夜落由衷地笑了笑。

不一會就有婢子前來傳飯,“請夜落小姐移步淩花廳,将軍已在廳內等候。”

夜落點點頭,尾随婢子前往,聰兒、影兒跟在身後一同前行。

又是七彎八繞,夜落有些暈頭轉向。她言而由衷地贊嘆,這将軍府還真是大呀!

行了一段路,來到一座湖亭旁,湖畔的對面有一片梨花林,一陣低低的談話聲音從林中幽幽傳出。

“怎麽樣,将軍是否忙完?”這個一個小女子問話的聲音。

“将軍正在淩花廳中,小忠說将軍有要事商議,晚些再來,請夫人先吃,不必等他。”回話的是一個少年。

小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可今日是十五,夫人已在房內等候許久。你再去打聽一下,這飯菜快涼了。”

偷聽人說話可不是夜落的喜好。為此,她刻意将腳步聲踏得重了些。

“誰在那?”林中的人走了出來。

“姐姐,奴婢是淩花閣的婢子。”帶路的婢子回答。

那女子的眉頭一皺,不悅之情溢滿臉上,“你既是淩花閣的婢子,為何不在将軍跟前伺候?”

婢子低頭回道:“回姐姐的話,婢子受将軍之令,請府中的貴客前往淩花廳。”

“貴客?未曾聽起今日有貴客?”女子盯着夜落毫無避諱地上下打量。

“夜落小姐今日才來府中,将軍還未告知夫人。将軍已在廳堂等候多時,婢子不敢怠慢,這就帶貴客先行。”

帶路的婢子說完,微一施禮,邀夜落繼續前行。路過那女子的身旁,夜落只見她一雙含怨帶恨的眼睛在月光下尤其的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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