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何怨何仇

一路走來,夜落只顧風雨兼程,拼命地生活,從未考慮過心儀的男子是什麽樣子。如今沈秋凝問及,她竟然頭腦一片空白,心中空虛寥落。

在她的記憶中,唯有那一道溫柔的聲音深刻在她的心底,他說:“你睡着了嗎?你和我說說話吧!”

這些破碎的記憶,夜落自然無法和沈秋凝言說。

沈秋凝也看着黑夜,像是有感而發,“我心儀的男子,必然是文武雙全的天之驕子。他看着像一個腹黑嘴賤的纨绔子弟,實則是一個心懷天下的謙謙君子。

年少時的驚鴻一瞥,從此我就淪陷在他的一抹微笑中,我願窮其一生,等候他片刻的溫柔似水。”

夜落笑道:“沈小姐的意中人乃是人中龍鳳,與沈小姐果然般配。”

沈秋凝嘻嘻一笑:“本小姐騙你的,這天底下哪有這般的男兒!沒想到你竟是這般好騙。”

夜落再次給了她幾個白眼,不再理她,自己往床上一躺就睡了。

沈秋凝也側身躺在夜落的身側。

夜涼如水,寧靜致遠。

夜落在黑幕中睜亮着一雙大眼久久未曾平靜。沈秋凝深情的傾訴徐徐傳入夜落的耳中,就像一道靈光,照亮了夜落的心田。

夜落的心湖漣漪疊起,風、霜、雪、霧随層層的波光搖曳起一個個字眼。

左看英俊、右看潇灑、翩翩公子、玉樹臨風,莫非,這就是她所心儀的男子的模樣?

夜落又驚又喜,她閉起雙眼,凝神屏氣地搜尋了幾道,卻只得到模糊不清的畫面,畫面中的男子身着白衣黑褲,留着一頭短發,他的面容始終瞧不清楚。

夜落從淩亂的畫面中作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她是一個醫女,這個溫柔的男子是她的愛人,夢中的世間不是這個人世間,那是她未曾遺忘的前生。

Advertisement

沈秋凝俨然将将軍府當成自家,在府中過得舒心惬意。她不顧雨尚夫人的勸阻,吃在蘭芳閣,住在蘭芳閣,幾乎與夜落形影不離。連影兒都打趣道:“兩位小姐真如姐妹一般親近。”

如此過了兩日,雨尚夫人擔憂沈家小姐照顧不周,叫府中的廚子做了幾道點心,其中一道梨花酥堪稱精絕。

沈秋凝得知後手舞足蹈,歡天喜地地奔去了雨尚夫人的院落。

沈秋凝一離開,蘭芳閣恢複了一片靜谧。

夜落難得有閑心逗逗三尾獸,看梨花滿地,花落成泥。

離沈明府相見的時辰只剩兩日,不知程修遠在牢獄中過得如何!有了将軍府的打點,諒那些衙役們也不敢為難他。

雖說如此,夜落始終憂心忡忡。程修遠一日不離牢獄,夜落便一日不得心安。

回到蘭芳閣時,影兒正候在門外。她看見夜落,連忙上前,“小姐,桌上不知何時放了一封書信。”

夜落疑惑,誰會寄書信給她?

她看了看書信的封面,上寫道:“夜落親啓”,這封信書的确是寫給她的。

她好奇;

地拆開書信,展開了宣紙。當紙上躍然而起的字跡映入眼簾後,她無力地跌倒在地。

她無法相信信中所寫,可那幾字一筆一畫清清楚楚地寫道:“程修遠明日問斬。”

夜落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點點的血跡摻雜着疼痛,喚醒了她腦中的沉穩。她強自鎮定地起身,将三尾??到影兒的手中,自己沖出了蘭芳閣。

沈孤帆帶着阿忠去了京城議事,夜落等不及他回府,叫了一輛馬車,直奔監牢而來。

監牢的小吏已得知她是将軍府的人,見到她時臉上堆起一片笑意,“小姐可是探監?為何今日不見忠哥?”

夜落手指發顫,歪歪扭扭地寫下幾字:“明日可有問斬?”

“有,有個犯人名叫程修遠,明府下令,明日問斬。”

夜落一陣心悸,臉色發白,她顧不得身子的搖晃,忙招了輛馬車,直往梨上雲軒而來。

想要程修遠性命的人,除了雲宸煜怕是沒誰了。他曾警告她,讓她離開将軍府,夜落未聽其言,如今他是按耐不住了嗎?

來到梨上雲軒,守門的學童告知:“公子煜不在詩軒。”

夜落可不管什麽廉恥禮儀,她一撩衣擺坐在了廳堂內,将一張紙條呈給學童,“勞煩請公子煜,夜落有事相讨。”

小學童看見夜落一臉的烏雲密布,得知這位小姐已是怒火沖冠,未敢耽擱,忙讓人去請雲宸煜。

夜落取下發髻的珠簪,在手中仔細地觀摩撫摸了一道,又插回了發髻中。

她靜靜地坐在座椅上,眼睛直盯着小院的梨花片片翻飛,未曾眨過一眼,宛若一尊美人雕塑。

也許只是片刻,又或者過了很久,雲宸煜終于來到詩軒。人剛進門,聲音先飄入內堂,“誰找我?”

“哦,是落落呀!”

夜落擡眼看去,正看見明俊動人的少年穿過宛若缟素玉女的翩翩飛花,将氤氲着淡淡的梨花香甜氣息帶到了鼻尖。

雲宸煜幾步上前,奔到了夜落的面前,“落落,你找我可有事?”

夜落看了一眼他身後一身白衣的雲行期,寫道:“獨與你,房內說。”

雲宸煜愣了片刻,立即又恢複了未語先飛的神色,一張微微上揚的唇間帶着嬉笑的戲谑,“好,我們到房裏慢慢聊。”

他伸手邀請,穿過內堂,步入後花園,向左一拐進入一條長廊,長廊的盡頭是成排的廂房。

夜落盯着他的頸項,一路跟随身後,來到一間廂房內。

進門後,雲宸煜身形一頓,兩手将門關上。

“落落今日找我所謂何事……”

他還未說完,突然身子一歪,頭偏向一側,兩腳一個疾燕飛身,人已經閃在了夜落的身後。

雲宸煜的手輕輕一擡,一陣清風撩起袖口的衣擺,帶起一股梨花的蘊香。

他像是清風拂柳,在夜落的手腕間一觸,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夜落持發簪的手。

“落落這是要做什麽?為小爺簪發?還是想刺穿小爺的脖子?”雲宸煜依舊帶着戲

谑的口吻在夜落的耳邊輕輕細語,好似夜落拿的是定情信物,而不是一根要取人性命的發簪。

被抓住手臂的夜落神情平淡如水,無動無波,她的雙眼緊緊地盯着雲宸煜的手。

在他的食指上,帶着一個青色黃金龍紋的的指環,指環約半寸厚薄,龍頭處兩個凸起的造勢像兩只龍角,獨特而又別致。

雲宸煜不喜夜落的淡定神色,他戲問道:“打是情罵是俏,落落這般刺殺小爺為的又是什麽?莫非,落落想與小爺同生共死不成?”

夜落的手又是一使力,意圖将發簪刺入,豈料雲宸煜的鉗制更緊。

“小爺以為你是個聰慧的女子,沒想到你竟是這般愚蠢!你以為殺了我,你就能救的了程修遠的性命?你可真是天真無邪!”

雲宸煜的一番話點醒了夜落的理智。她剛被怒恨蒙蔽了神智,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如今想來,她是多麽的愚不可及。

雲宸煜若死了,程修遠的命也活不成,她自己也将葬送性命。

夜落穩神,右手寫道:“請公子放過程修遠。”

雲宸煜甚覺好笑,“小爺又不是官府的人,你求我放一個殺人犯,是否求錯了。”

夜落争辯:“他不是殺人犯。”

“明府判的是殺人之罪。”

夜落:“人未死,不是殺人。”

“哦?誰人未死?”

夜落擡眼,盯着雲宸煜依然嬉笑的一張欠揍的臉,深惡痛絕寫下了三個字:“季尋争……”

雲宸煜神色一冷,“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子!那日在水依湖畔,你佯裝站立不穩,就是想試探季尋争。你究竟是誰?”

夜落怔在了原地。

她是誰?這是困擾了她無數個日夜的夢寐。

“公子可否告知民女,我到底是誰?公子一路尾随刁難,你更應該清楚民女的身世才是,不然也不會趁人之危。”

雲宸煜怒意盛起,将手一甩,将夜落甩倒在床邊。

夜落的手一痛,發簪落地,發出清脆的珠環碎裂的聲音。

雲宸煜的臉上露出一色從未有過的陰寒,“我趁人之危?我刁難你?”

夜落冷冷地看着他,問道:“吳存寬之死,縣衙逼供,龍脊田不軌,鵲山窮追,不都是你指使的嗎?四皇子……”

雲宸煜眼神一淩,手指掐上了夜落的脖子,“你到底是誰?你不是一個弱女子,麗己河沒能把你淹死,監牢內沒把你餓死,連死山的行獸也能避你幾分,你究竟是人是妖?”

夜落凄然而笑,果然是他!

吳存寬之死的嫁禍,地牢裏的凄慘悲涼,一路奔波的艱辛生存,乃至程修遠的府牢之災,都是他的一手主導。

夜落赫然而怒,猛然揮開他掐在脖子上的手,含着淚問道:“我究竟與你何怨何仇?你這般欺我、辱我、折磨我,到底是為什麽?”

“何怨何仇?你竟問我如此愚蠢的問題。”雲宸煜哈哈大笑,“我還想問你,我又與你何怨何仇?你為何要刺殺我,毒害我?你究竟給我下的什麽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