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百銀立府

兩人這般一路暢聊,未多久就到了來源客棧。

下了馬車,适情看見客棧後饒有興味,打趣道:“我以為姑娘是哪府的貴女,還想着跟着你可以吃香喝辣,沒想到姑娘也是浪跡天涯的漂泊人。”

夜落微微一笑,回道:“暫時漂泊。”

兩人一入店門,徐掌櫃放下手頭的活就迎了出來,“夜小姐,您可回來了。”

夜落看着滿廳的食客,自然而然地說道:“徐掌櫃,生意不錯!”

徐掌櫃不明其意,愣了愣。

論察言觀色,适情絕對首屈一指。她瞧見夜落尴尬的一笑,心知徐掌櫃未聽見話音,忙為夜落解說道:“夜姑娘想說,客棧的生意真好。”

“托小姐的福。”徐掌櫃報予一笑,轉頭問向适情,“這位是?”

适情雙眉一擡,笑道:“徐大哥,小女子名喚适情,是姑娘的朋友。”

徐掌櫃拱手予禮,“原來是适情小姐,幸會!我有一事不明,你為何稱夜小姐為姑娘?”

适情笑着解釋:“夜小姐說那是閨閣女子的稱呼,此稱更為親切。”

徐掌櫃笑了笑,又看了夜落兩眼,只覺得面前的女子不同凡響,總是出乎意料。

夜落心有顧慮,不願多說,她看着适情,說了一句話,請适情轉訴。

适情問道:“徐大哥,可有一名男子找夜姑娘?”

徐掌櫃一拍腦袋,忙道:“我差點忘了這事。有一位公子找小姐,好像是之前見過的那位公子。他等了夜小姐許久,不曾吃喝,就坐在那裏等着。你看,他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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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落順着手指的方向望去,見樓梯下偏暗的一張桌上,一名男子呆呆地坐在那裏。

此人着一身幹淨的白衣,頭發齊齊整整地绾在冠頂。他臉上的青腫已褪,一張黝黑的皮膚經歷過牢獄之災,膚色更加的暗沉。

此人,正是程修遠。

他洗去了一身的頹廢,面貌爍爍地靜候着夜落的到來。

夜落的眼睛随着心酸逐漸模糊,她努力地平複了心緒,拉着适情的手,來到程修遠身邊坐下。

程修遠擡起頭,看見夜落,忙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葉子,真的是你?他們說你在客棧,送我來此,我以為他們騙我的……”

說完,一個大男人在衆目睽睽之下更咽不止。

夜落止住眼中的淚水,她像以往一樣微笑着拍拍程修遠的手背。

她轉向适情,“這位是程修遠,他是我的兄長,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适情眉目彎彎,笑道:“程公子……”

程修遠擦了眼淚,忙搖手說道:“不,不,不。我不是公子,你千萬不可這樣叫我。”

适情的雙眉笑得更彎,喚了聲:“修遠哥,我是适情。”

程修遠抓了抓腦袋,羞澀地應道:“哎。我這一下多了一個妹妹,有些不适應。對了,适情妹妹,你能聽懂葉子說話?”

适情:“是的……”

程修遠忙問:“為什麽我聽不懂?”

适情哄道:“因為姑娘對你說的話太少了。她多說些,你就慢慢能懂。”

“原來如此。”程修遠抓了抓腦袋,似信非信。

三人點了一些菜,邊吃邊聊着。

程修遠開口不離夜落,一會問牢獄之災的辛苦,一會;

又問鵲山之行的艱辛,似乎想把夜落一路來的困苦都了解個遍。

最辛苦的還屬适情,她既要仔細地觀察夜落的一神一色,又要一字不誤地完成解說。旁人看了都覺得是件勞形苦心的事,适情卻說得神形具繪,舉重若輕。

暢聊許久,已是月明星稀,參回鬥轉。

從來處說了一圈,最終說到了去處。

适情問:“姑娘,我們是要一直住在客棧嗎?”

夜落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答道:“我們不可能一直住在客棧。我準備買套房屋入住。”

見二人神色驚訝,夜落又道:“我不僅要買套房屋,我還有幾個想法,你們且聽聽。我想在朝歌建落花三間,意思是,以花落為境,立三間樓房。一間,為食肆,二間,應設醫堂,三間為詩軒。”

适情伸了伸舌頭,“姑娘,買房宅需幾百銀錢,我們有那麽多錢嗎?”

夜落笑笑:“我有一百四十兩銀,打算用一百兩先買房,其他的用來添置東西。”

程修遠滿臉驚訝,“葉子,你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夜落回道:“天上掉下來的,盡管花,我再想法子掙。”

适情又問:“掙錢之後姑娘要開食肆嗎?”

夜落鄭重地點頭回答了她的問題。

适情眨了幾眼,道:“姑娘想做什麽,适情一定奉陪。不過,我還是想問一下,姑娘可知建食肆需要多少銀子?”

夜落反問:“像奚香十裏那般的食肆需要多少?”

“千兩銀子。”适情伸出一指。

夜落不置一笑:“千兩麽?還好,不是萬兩,總會有的。”

适情笑道:“聽姑娘的。”

夜落道:“修遠明天留下來照顧星辰,适情你陪我去看看有沒有合适的空房。”

程修遠憨厚一笑,“妹妹說什麽就是什麽,妹妹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次日,夜落将三尾獸托由程修遠照看,她和适情則開始沿着熟悉的路段看房。

既要購買房宅,那就要擇一處好地,既有人間煙火氣,又遠離繁華的塵嚣。只是這樣的房宅實在不易找。

适情善言,這一路走一路聊,打探出許多空置的房宅。

二人前去查看,一些房屋總不盡人意。閑置的空房要麽太小,要麽太鬧,不小又幽靜的房屋像是百年老宅,岌岌可危,随時有坍塌的可能。

這一路看來,竟是耗費了數日。

直到第五日,兩人慢悠悠來到幽靜的梨香路段。

梨香路背靠着若裳園,與風香街隔了一條街,遠離了承恩街道的人聲鼎沸。

一路上茅舍青青,田林一望無際,路旁的鄉野人家炊煙袅袅,幽靜又生息盎然。

二人來到路旁的小攤邊歇腳飲茶。

适情輕車熟路地前去與那攤主閑扯家常,談天說地。

回來時,适情滿臉嬌笑,輕聲說道:“姑娘,梨香路中拐角之處有一戶大宅,戶主姓林,原是廟堂朝官,升遷後舉家遷至京都,宅子便空置了。姑娘可要去看看?”

夜落點頭,“正合我意。”

飲完茶,二人即刻便動了身。

行至路中,已至梨花深處,漫天的梨枝像搭了天篷,枝蔓披在一間陳年舊宅上,滿目的蒼綠威風凜凜地守候着布滿塵埃的府;

門……

大門為暗色沉木,雖有歷史厚重的沉意,卻不顯舊,推門而入,滿屋的落花像一片殘留的雪海,将世間的塵埃化為一雪潔白。

夜落嘆道,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林府是一座規規矩矩的高門府苑,九進四重,分設有門廳、二門和對廳。

亭臺水榭在門廳之後,花園小徑遍布各廳。全屋為紅木構梁,外圍黑瓦白牆,一有盡有,風景無限。

來到內宅,其中一處獨立院落,種有小片桃林、荷塘、菊園和小片梅林,貫穿四季。夜落很是滿意,連連點頭稱贊。

适情笑道:“姑娘,已打聽過了,這宅子需二百兩銀子。還得托付人向林大人示意。”

夜落點頭,如此好的宅子,林大人必然不願輕易承讓,若無人說情,恐怕這千兩銀也無法打動林大人的心。

她問:“沈明府如何?”

适情回道:“情份尚在,應該也可。”

夜落心下明了。

兩人出了林府,無意再探別的房宅。眼下之急,應該解決另外一百兩銀子。

對于掙錢,夜落并不擔心。只要有心、有法,錢自然會遞至眼前。

回了客棧,還未入門,夜落被人堵在了門口。

堵門的是兩位家丁模樣的少年,他們的衣裝并非一般人家的家丁所有。

其中一人問道:“可是夜落小姐?”

夜落與适情相視而笑,由夜落說話,适情代為轉訴。

“正是,你們又是誰?”

那少年跪地不起,求道:“夜落小姐,小人名喚小五,是沈員外家的奴才。此番冒失前來,是請夜落小姐救我家的六夫人和小公子。”

“何事,請起來說話。”

小五解釋:“我家六夫人已至生産時,小公子卻遲遲不出。其他大夫說,六夫人難産,已不得救。我家員外爺心急如焚,請小的們一定要請夜落小姐前去瞧瞧,請小姐可憐我家員外爺老來得子,快救救他們。”

夜落想起一人,問道:“沈秋凝,可是你家的小姐?”

“正是。”小五猶豫了片刻,依舊直面回複。

真是冤家路窄,沈秋凝罔顧夜落的一片真心。如今,她竟又求夜落施救府人的性命。

算了,人命關天,夜落不能見死不救。

小五看夜落猶豫,忙以銀兩相引,“夜落小姐,員外爺說了,小姐醫術精湛,定能救得了小公子。若能保得小公子出生,賞銀百兩,以後您就是員外府的貴客。”

人命何止百兩,不過有錢總比沒錢好。

夜落點頭,道了聲:“走吧。”當下和适情跟着小五去了沈員外的府邸。

下了馬車,即便匆匆一瞥,夜落也被員外府邸的氣派奢華震驚地結舌。

紅牆疊瓦,披金挂彩,庭苑深深,院落十處,中有花徑滿園,山高水長。

兜兜轉轉了許久,方來到一處院落中。

院外早圍滿了一圈人,男男女女來回踱步,坐立難安。

一名衣着華貴的老者見着夜落,忙迎上前,“小姐可來了?上次小姐醫治了凝兒的腿,此次必可醫治小兒,還請小姐施救。”

這名老者夜落見過,他就是沈秋凝的父親,沈府的員外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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