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銀針出京
一行人陪着夜落行走在十裏長街默默無語,還是适情心細,行到一間食肆門口,找了一間雅房,安排公子小姐們入座,又點了些小食。
在适情的呼喚下,夜落悠悠回神,眼睛盯着雲行期,仔細地打量着他的眉眼,好似在臨摹他的模樣。
“這首曲我好似聽過,是什麽曲?”雲宸煜的神情也是悶悶不樂,像是觸碰了心底一處難以言說的困苦。
夜落心中一思量,手下柔情一轉,寫下了娟秀的四個字:“雲水禪心。”
“早知小姐才華橫溢,沒想到你還工于琴律。此曲悅耳,實乃人間佳曲,天下無人比拟。”雲行期搖着折扇誇贊。
夜落的臉微微泛紅,她看了幾道雲行期,又思慮再三,終是問道:“公子期可願送一副琴于我?”
雲行期一愣,忙應道:“好,明日我便差人送一副箜篌至府中。”
夜落卻連連搖頭。她取出筆墨,凝神寫道:“世有箜篌,我心有豎琴,我心中的琴,琴體為白,弦有四十七根,頸如遠山,音如天籁。”
雲行期的手一沉,停止了搖扇,他仔細地看着夜落的字跡,将每個字跡記在心裏,“好,定順從小姐的意願。”
其他幾人看着紙上的字跡如墜雲霧,只有雲宸煜手扶着額頭魂不守舍,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的天邊。
幾人坐至夜幕漸臨,華燈初上,已近戌時五刻。
宵禁之時城門即将關閉,宮門也無法進入。夜落與雲行期心中雖有依依不舍,卻都将這份不舍暗藏心中未曾表露。
不過是三步九回頭,遙遙相望,直到那一輛載着雲家的公子、小姐們的馬車漸行漸遠,已消失在長平街的華燈中。夜落嘆了口氣,與适情步入了另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直往良餘而行。
在朝歌歇息了幾日,已到與工匠約定取物件的時日,夜落與适情二人再次來了京都。
一路上,夜落掀起車簾左顧右看,像發現什麽好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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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情眺眼一望,車窗外綠木成蔭,碧草戚戚,黃色的泥土中帶起風中飄散的草塵味,風景還是那般風景。
“姑娘可看見什麽新奇之物?”
夜落又向林中看了一眼,放下窗簾,“我總覺不自在,好似有雙眼睛盯着。”
适情笑道:“姑娘放心,有我在。”
聞及此言,夜落笑笑,不再說話。
進工匠鋪時,店主正手扶着額頭坐在桌前,雙眼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盤中,盤內鋪着一塊白色如雪的輕紗,上面擺上了幾樣奇形怪狀的物件。
夜落不覺輕笑,适情也笑道:“勞煩主家等候許久,我家小姐如今來取物件。”
店主伸手邀請,“小姐請坐!您瞧瞧可還滿意?”
适情心裏好奇,“主家既讓我家小姐瞧,為何又不将物件取來?”
店主指着盤中之物,滿眼驚訝地看着适情,“小姐不識此物?難道是在下鍛錯了物件?”
夜落抿嘴而笑,看向适情說道:“就是這些物件
适情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物件,眼睛睜地銅鈴一般大,目光落在盤中的物件上未曾離開,那份驚異當真與店主一般無二。
她家姑娘先取出的可是一根銀針?日常的診治銀針細如毫毛,可夜落手中的銀針針尖細銳,呈半空的卷葉形狀,針梗長約一寸,寬若兩根線針,針心成空,針栓偏厚,粗細比針梗增了半分。
這根銀針比适情認知中的更粗幾圈,也更短幾分,更怪異千倍。從針栓向針尖望去,可窄窄地瞧見屋外耀眼的陽光。
另幾根銀針形狀略同,不過粗細長短或添或減了幾分。
店主道:“這些物件是遵照小姐的圖案精心鍛造,您看看可有不妥?”
“主家好巧工!”夜落滿意地點頭,用繡絹小心地将銀針包好,将它放置在銀盒中。
銀針的形狀雖與記憶中的物件有分厘差別,但工匠鍛造之術令人嘆為觀止。
“這東西能救人?”店主仍自狐疑,即便得到了夜落肯定的答複,他還是直搖頭。
京都物廣地博,一有盡有,找他鍛造的物件無一不是奇巧之物,可這件物件實屬奇異,見之未見聞所未聞,說它是救人之物,鬼都不相信。
夜落心知解釋無用,付過銀錢就要離去,一轉身,便撞上了一尊肉體。
溫暖的懷抱,男子的氣息,熟悉的梨香,黑色的衣衫。
夜落擡眼,正對上雲宸煜半張笑意蕩漾的臉,笑容像水滴入湖的漣漪,越散越開,慢慢地萦入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落落,可真巧,竟然在此處遇見你。”
雲宸煜的呼吸和話音輕輕地落在夜落的鼻尖,近在咫尺的氣息帶着一股燥熱,讓夜落的心也變得煩亂。
夜落毫不客氣地伸出手,将面前的肉身推開距離。她撇了他一眼,哼笑出聲,“可真是巧!梨上雲軒是公子的家,莫不是這京都的店鋪全都是公子的家?”
雲宸煜半嘴的弧線彎起,一臉的不懷好意揮之即來,讓人覺得他臉上的笑容邪魅又虛假。
“小爺本是來瞧美女,還以為哪個天仙入了工匠鋪,沒想到見着的是如此一張寡淡無味的臉,真是令小爺傷心又失望!”
适情看不過去了,橫眉一瞪,将夜落拉近身旁,“公子口下留德!我家姑娘天生麗質,只需淡掃蛾眉,便是清麗無雙。既然姑娘入不了公子的眼,那就請公子一雙高眼好好擦亮看清,莫再看走了眼。”
說罷,适情不等雲宸煜開口,拉着夜落直上了馬車,身後傳來雲宸煜的一片嬉笑聲,“喂,落落,你跑什麽?小爺是在誇你呢。我們一起吃個飯如何?像你這般平凡的女子,除了小爺,大京都可找不到第二個請你吃飯的,喂……”
馬車越行越遠,雲宸煜的聲音也逐漸消失在身後。
适情一臉正色地坐在馬車內憤憤不平,“姑娘,你說這四公子是不是有病?”
夜落笑着搖頭,“我早知他有病,無需理會。”
适情想了想,覺得他的出現;
不合常理,皇子出宮本就不易,雲宸煜又是如何跑出宮門閑逛的?“姑娘,四公子難道有意接近你?”
夜落又是搖頭,“并無他意,巧合罷了!他那般尊貴的身份,多少貌美的女子任他挑選,自然不會将這份閑情浪費在我一個平民百姓的女子身上。”
适情看向夜落,面容是不認同的想法,可終究未曾說什麽。
行至燒制琉璃盞的匠鋪,夜落入內,瞧見店主同樣帶着滿臉的疑惑将燒制的物件小心地呈至桌前。
适情再看時,又是一臉的震驚。
與銀針不同,琉璃燒制的物件又是令人大開眼界的兩樣奇物。
其中一物長約三寸,粗如樹枝,中心成空,是一只圓圓、長長的空筒。空筒中又裝配一根與空腔相同大小的琉璃芯杆。
夜落取出圓筒,手捏杆柄,來回推動了一番,杆柄與圓筒的內壁貼合無縫,宛若天成。
她打開繡絹,持起工匠鋪取來的銀針,直接套在琉璃柱頭上,竟是大小适宜,連接緊密。
另有一樣物件是燒制的透明小桶,說是桶她,只因其形與桶相似。
這個桶形的物件雖有四方,大小卻好比雙拳,底部挂着一根細小的空柱,與琉璃通明桶融為一體。
物件奇異難造,到底還是遂了人願。夜落的心中歡欣雀舞,她小心地将物件包好,給了銀兩,與适情出了肆鋪。
适情一路捧着這些物件看了又看,始終摸不透這些物件的作用。
“姑娘,你說它為救人之物,可這些到底如何救人?”
夜落微笑着解釋:“此乃救命良物,可惜尚缺一條管路,不算齊全,等備齊這些物件,那必然是天下奇巧的岐黃之術。
當日沈員外府的六夫人失血,本是性命不保,情急之下,我的腦海中冒出一個施救的畫面,我看見兩條通明的管路連接水液進入人的身體,恍若點滴的生機在延續生命的時辰。
自那之後,那個畫面停在我的腦中,再也無法揮去。我想造此物救人性命,而不是逼一個奄奄一息的人拼命飲水。
如若遇到一個不能飲水的人,難道我要眼睜睜地看着他命落九泉?不,這不是我希望看見的事。”
适情抓着夜落的手,誠摯地說道:“姑娘苦心一片,上天必然憐憫,全姑娘所願。我願伴随姑娘身側,只需姑娘吩咐,适情定當赴湯蹈火。”
夜落抿嘴,“赴湯蹈火不必,眼下我急需購買一物,你可知何處有橡膠樹?”
“橡膠樹?未曾聽聞?”适情想了想,搖搖頭。
夜落無奈地嘆道:“說起來,我也不知那是什麽樣的樹木,既無橡膠,只能退而求其次,也許,羊腸也能替代。”
聽聞夜落需要羊腸,适情忙在街邊打聽。十裏長街乃繁華盛地,如此不雅之物自然不能入街,若需購買,還需前往城外的五羊莊。
——題外話;
古代版的注射器、輸液器出場。為何出場?還需急救普及,休克、體液不足的情況下,靜脈輸液可快速補充血容量,為急診急救的基礎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