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萬事俱備

雖說如此,二人仍然懷有敬畏之心,稱呼夜落「姑娘」,不敢以姐妹相稱。适情稱呼在前,各人自有顧慮,夜落也不強求。

幾人分設五湖四海,天涯各方,且是風格迥異,習俗自有不同。相處了幾日,便将府內盆碗鍋具該砸的砸了,該碎的碎了。

适情的俏臉拉了下來,将幾人揪到了前廳內。她俨然一位嚴師,手中的劍柄拿在手裏拍得好似一把戒尺順手。她一邊踱步不忘一邊訓斥:“你們這是幹嘛?拆家嗎?”

“鍋燒穿了如何吃飯?”

“衣盆裂了如何洗衣?”

“掃把斷了如何打掃?”

“誰先動的手?”

憑聰捋了捋頭發,低頭說道:“是我……”

适情睜大了眼,“是你?憑聰,你是最沉默安閑的那個人呀!這是為何緣由?”

憑聰恢複了靜默的模樣,一聲不吭。

“桐影,你來說。”

桐影擡起頭,氣鼓鼓地道來:“我剛做好飯,放鍋內焖了一會,想着姑娘吃的時候不會涼。修遠卻非要再加一把火,然後把鍋燒了。

憑聰剛掃完地,掃得幹幹淨淨的,水遙又去掃。一次兩次且罷,次次如此,這不是嫌我們幹活幹得不好嗎?”

“水遙,你說。”适情笑得牽強附會。

水遙低着頭,怯怯地說道:“我不是,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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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影追問:“那是怎樣?我剛洗完衣,你又去撿來洗。你這是何意?不是嫌棄我們做得不好麽?”

水遙依舊弱弱低語:“不是這樣的。”

适情見狀,音調也放低了一些,“水遙,你別擔心,你說說看。”

水遙猶豫片刻,說道:“桐影和憑聰都把事情做了,我不知道該做什麽。”

适情無奈,轉向程修遠,問道:“修遠哥,你說說,你又是為何?”

程修遠摸着沾滿草灰的鼻尖,低低說道:“葉子胃口不好,我只想讓飯菜吃起來軟糯一些。”

适情又是訓了一通,方看向氣定神閑兀自品嘗的夜落。這姑娘手撫茶杯紋痕,兩耳不聽外事,好似燒的不是她家的鍋,碎的不是她家的碗。

待幾人安靜了下來,夜落方看着灰頭土臉,發絲淩亂的幾人,不覺笑出了聲。

“姑娘……”

在适情警示的眼神下,夜落正了正色,問道:“你們很閑麽?”

衆人面面相窺,不知何意。

“看來你們是閑得慌了!”

“修遠,你是很喜歡做飯麽?以後我夜色小憩裏的一日三餐都由你一人承擔。”

“桐影也喜歡做飯是麽?那府中一日三餐的柴米油鹽皆由你一人掌管。”

“水遙喜歡打掃嗎?府中的門窗桌椅就交由你擦拭了。”

“至于憑聰,你就負責掃地吧?”

“幾位妹妹還有修遠,可有什麽看法?”

幾人起初聽得夜落發問,還膽戰心驚,又得知是為自己分配勞力,不免心中偷喜,終于不用打架搶活幹了。幾人忙回道:“敬聽姑娘安排。”

夜落又正了正聲,說道:“本府中各為主人,自力更正。府中的生活花費,每月由适情清算,分至每人份額。眼下,你們皆無銀錢,所有支出皆計入我賬戶,待日後你們各自安家落戶,再一并還予。”

适情俏臉微變,試探性問道:“姑娘的意思是?”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想授予你們每人一份技藝。以後,你們成為各自的主人,掌握各自的命運,不愁沒有銀錢生活,也不愁不能安家立戶。”

“我不要自立門戶,我要永遠陪着姑娘。”最先說話的是靜默的聰兒。

其他幾人也争先表達自己不願離開的想法。

直到夜落眼眶濕潤,臉帶微笑,“夜府不是你們的家,卻也永遠的是你們的家。”

在夜落的分工安排下,夜府的清潔打掃按部就班,一板一眼,一絲不紊。此後,未再燒穿過一鍋,碎過一碗。

除夜府的打掃燒飯安排外,夜落把他們全部帶入離鄉堂協助診治,每個人分配相等的雜事,一邊幹活一邊讓她們學習新的事物。

離香堂重開有兩月,夜落的診房從未進過病者,一群人入住醫堂,不免讓小六月的怒火燒到頭頂,不過他礙于李忱聞一雙瞪眼的威嚴,不敢當頭發作。

這日午後,夜落已入二樓的廂房歇息,六月也手支着額頭在藥臺打着瞌睡。留下适情幾個姐妹在學習藥理。

門外,驕陽似火,街上人丁寥寥,甚是安靜。

突然,五六個壯年人擡着一張木架入了離香堂,木架上躺着一個面黃肌瘦的少年。

壯年身後還跟着一位正呼天喊地的婦人,“我的兒呀!大夫呢?大夫在哪?快救救我的兒呀!”

六月被這驚雷炸響的聲音唬得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思量了好一會,才确定這群人是來求醫的,并非是找麻煩的。

适情、水遙和其他人均被這喊聲引入了廳堂,除了夜落。

李忱聞蹲下身子為少年把了把脈,又查看了雙眼、手指,問了病由,然後搖了搖頭。

那夫人見狀更是嚎嚎大哭,這哭聲直透十裏,将附近的百姓也引入醫堂內看熱鬧。

婦人哭道:“大夫,大夫,求您了,救救我兒子吧?別的大夫說不治也就罷了,你這不是有個大夫可治疑難病症嗎?”

經此提點,李忱聞如醐醍灌頂,他一拍大腿,暗罵自己老糊塗,怎麽把她給忘了呢。

廂房內,夜落正認真地翻看着綱經要領,仔細琢磨着其中的意味,對于門外的呼天喊地她恍若未聞。

适情進入門內,她依然雲淡風輕地看書,适情佩服得五體投地,“姑娘對綱經要領可真是入迷,這響徹天際的哭喊都不能入姑娘的耳。”

夜落放下書,給了适情一個白眼。

适情笑道:“姑娘,歇息了好一段時間,如今萬事俱備,東風已到。”

夜落起身,抿嘴一笑,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詩,“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醫堂內,人聲嘈雜。

适情在夜落的示意下再次發揮她收放自如的指揮優勢。“你們把病患放入這間診床中。”

“桐影,你将這幾位大哥全都請到堂外歇息,大夫診醫需要安靜,千萬不可擾了思緒。”

“修遠,将爐火燒開,将銀針煮沸。”

“憑聰,将備好的濾水取來。”

不一會,熱鬧的醫堂內只剩下嗚咽的抽泣聲和行路搬物的聲音。

除了那名婦人,其他的壯漢全都待在了堂外,大氣也不敢出,而且他們還命令圍觀的百姓不許說話。

門外圍得水洩不通,卻寂靜如水,誰也不舍得離開,仿佛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将要發生。

李忱聞抹了一頭的冷汗,如此的陣仗,他怕是再活五十年也不會整得了。

雖說适情的話裏帶着些唬人之意,他還是如話中警示一般大氣也不敢出,卻也不忍離開。

憑他多年的醫歷,此人性命已近枯竭之症,皇天難治,他很好奇這位年紀輕輕的女子會用什麽法子來醫治。

六月站在旁邊,正要開口抱怨幾句,被李忱聞一雙圓目瞪得将話憋了回去。他撇了撇嘴,依靠在臺櫃邊冷眼旁觀。

适情喚來那婦人,問道:“這位夫人,你先抹幹眼淚,仔細說說發生了何事?”

那婦人依言擦了擦淚,娓娓道來:“幾日前,我兒與好友去外游玩,恰逢小雨,山間野味長得茂盛,采了些鮮菇作菜吃。吃下當晚,便腹痛難忍,嘔吐不止。”

“這幾日他不吃不喝,竟是滴水未進,人也慢慢不知人事。請過多少大夫醫治,開了藥方後,也喂了進去,之後全都吐了。眼看這身子愈見消瘦,卻不得法,其他大夫說我兒命不久矣,讓準備身後事。”

“聽聞離鄉堂內有神醫在世,忙送來瞧瞧。不知是哪位神醫,請救救我兒,他還如此年輕,他若走了,我也不活了。”

——題外話;

靜脈輸液正式上場,專治上吐下瀉沒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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