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首診百銀
說至最後,那婦人又垂淚抽泣。
适情說道:“夫人,大夫名喚夜落。夜大夫說了,你兒可醫,但需耗費精力,而且大夫的診金……”
“大夫放心……”婦人忙搶道,“只要能救我兒,別說百銀,就是要了我的房宅、要了我的命都行。”
适情請出了那婦人,醫堂內再無其他外人。
空氣如深山一般寧靜,只聽得叮叮當當盒蓋打開的聲音,連一臉不屑的六月也被這聲音吸引了過去。
只見夜落從一盒蓋內取出一副薄如蟬翼的手套戴上,又取了一根與針線相仿的銀針,銀針的末端綁上了一根細長的圓管,圓管透明,同樣薄如蟬翼。
長管的另一端,接在了一個琉璃小桶底部的柱頭上。綁完管路,夜落将備好的液水倒入在琉璃桶內,直到液水漫至桶外的刻度線方停止注入。她将桶蓋合上,整個管桶懸挂在診榻旁的架子上。
做完這一切,夜落方抓起那病患少年的手。李忱聞以為她要診脈,剛想提醒她診錯了地方,卻見她用布帶利索地綁住少年的手臂,用濾水擦洗了少年的手背,又取出管桶上的銀針,一針紮了下去。
李忱聞看傻了眼,這哪是診脈,這是用銀針紮人呀!這紮的也不是什麽穴位,似乎也沒有什麽技巧,見着手臂就紮,即使紮的不是自己,李忱聞也能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
病患的年紀不大,十六七歲的模樣,面容消瘦,皮膚蠟黃,許是病了許久。如此的銀針紮去,鮮血往針管湧來,那少年一動不動,毫無知覺一般。
夜落打開了夾住管路的鉗子,盒子的水便順着細長透明的管路緩緩流進了少年的手臂。
這一幕,讓圍觀的幾人震憾到啞然無語,個個如見鬼一般瞪大眼睛盯着夜落看。
連見過夜落無數奇思怪想的适情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不安地問道:“姑娘,你确定這東西能救命?”
夜落淡然地點了點頭。
一個時辰,二個時辰,三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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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裏的水快消沒時,又添滿了一盒子,如此反反複複。
到第五個時辰時,夜落才診了脈,囑咐了适情輪流守着,她這才離開了房間。
她一離開,幾人七嘴八舌開始了讨論。李忱聞邁着酸軟的雙腿忙為少年診了脈,一邊診一邊搖頭,搖得衆人心裏膽戰心驚。
适情忍不住問道:“李大夫,您別顧着搖頭了,您倒是說句話,到底如何了?”
李忱聞依然搖着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回複适情,一邊出門一邊重複着幾個字:“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那婦人見兩位大夫都上了二樓,且面色凝重,心裏實在不安,推開了診治間的門,這一推,十裏內外又聽得一聲大叫:“啊,我的兒呀……”
這一叫,将門外的壯年和圍觀的人群徹底引進了醫堂內,所有人墊高擠低朝門內望去,前面的人皆瘋狂般地歡呼起來,後面的;
人拼命往前擠,那場面着實壯觀。
“前面的人,怎麽樣了?到底如何了?”後面不知情形的人忍不住提問。
“醒了,有救了,真是神醫呀!”前面的人欣喜若狂地回道。
“我看看,我看看。”
“真醒了?果然是神醫。”
診房內的适情被圍得水洩不通,氣得罵道:“我說你們是聽不懂人話麽?大夫診醫期間不要驚擾,你們大群人圍着診間大喊大叫是想幹什麽?”
那婦人喜極而泣,抓住适情的手回道:“小姐別誤會,他們是擔心小兒的病情。我們這就離開,不打擾小姐診治。”
說完,婦人忙将門外的人趕回了門口,圍觀的百姓得知了結果,你一言我一語誇了一陣,也慢慢散去了。
那婦人喜不自禁,在醫堂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去再瞧幾眼,又恐驚擾了醫治。
桐影得空問了少年姓名,已得知那婦人的夫家姓塗,少年名為塗寧安,婦人人稱塗夫人。
塗老爺幾年前仙去,府中留下一母一子相依為命,這塗夫人将唯一的兒子寵得像珍寶,他要什麽,她便給什麽,別說銀兩,要她的命她都毫無顧慮地獻出。
桐影見塗夫人忐忑不安的模樣,勸道:“塗夫人,您不妨先回,夜大夫說了,令公子的病症經久形成,治療非一日可成。今夜尚需一夜治療,明日晚間夫人再來接回令公子。”
塗夫人驚訝萬分,“診治需要如此之長?真是辛苦夜大夫了。別人還說診銀貴,再怎麽貴,哪能抵得過人命呢!”
桐影聽後,贊賞道:“夫人思想豁達。”
塗夫人笑道:“小姐,你先去歇息,若是你們累了,可喚我守着,今夜我就不回了,我想多陪陪我兒。”
桐影與塗夫人轉告了意思後,前來與适情互換了輪守。
至晚間時,華燈初上,燈火通明。
按照以往,醫堂早關門歇業。今時不同往日,醫堂內熱鬧非凡。
塗夫人家開了一間食肆,一至夜間,成盒成盒的飯菜端入了醫堂,一片飯菜香味飄散開來,掩蓋了藥草的幽香。
夜落給塗公子換了另一種液體輸入,又端了一碗稀粥,喂塗公子喝了幾口。
經過幾個時辰的輸液,塗公子的眼睛裏清明複現,一雙大大的眼睛盯着夜落看,還不忘用微弱的聲音表達謝意。
塗公子在離香堂醫治了一日一夜,之後被塗夫人帶了回去,每日上午再送過來,下午接回,如此四日來往。
至第五日時,夜落為其調理施針,開了張藥方,囑咐按方服用三日,三日後不必再來。
塗家人接了藥方,感天謝地,急忙去付了銀錢。原本說好的首診一百兩銀,複診五十兩銀,塗家硬給了每日百兩銀。
如此算來,醫治五日,塗家共給了銀票五百兩,算得上李忱聞幾年的收入,果真是財大氣粗。
這樣還;
不算,塗公子每日生龍活虎地來到醫堂,今日為醫堂立匾,明日來醫堂就診,後日攜帶了一衆親朋好友前來求醫。
“神醫有方,救世離香。”
門口立着的那碩大的字牌實在讓夜落看不順眼,那些個年輕健碩的男子一個個又是頭痛又是心痛又是手腳痛,尋着夜落求醫,也着實讓夜落頭痛。
實在煩極了,适情全都将他們轟了出去,并警告他們,不是疑難病症,休要再擾夜落。
這幾日,幾個小丫頭忙前忙後地在醫堂內張羅,個人的言行舉止一一落在了夜落的眼中。
程修遠憨厚,對醫事無甚感受,做的更多的是準備食物。
桐影靈慧,做起事來得心應手,有着适情一般統領局面的風範。
憑聰總是默默地行事,她能在最短的時間熟悉藥材的擺放,燒制液水時也是細致入微,無需囑咐,醫治時只有她在認認真真地看着。水遙事事拘謹,處處唯唯諾諾,仿佛什麽事情都放不開。
當下,夜落便做了決定,讓桐影跟着适情學管帳冊,憑聰跟着自己學醫,水遙的個性和獨特還待挖掘。至于程修遠,她還沒想好要如何安置。
所謂人紅招是非,樹大招閑風。
從塗家公子立招牌的那一刻起,夜落就心有不安,生怕有人趁火打劫。
塗寧安被轟後沒兩日,她的擔憂就上演成為事實。
上午,離香堂如以往一樣診候有序,臺柱上卻突然飛入了一根挂有紅櫻的飛镖,飛镖上還刺着一張紙條,紙條上赫然寫着幾字:當心诓詐。
诓人的那人在飛镖飛入後約一個時辰被擡入了醫堂,也是一般鬼哭狼嚎,也是同樣的壯年猛漢。只不過,擡進來的是個能說能叫的人。
瞧那人面色紅潤,眼小如鼠,尖嘴猴腮,聲音洪亮,四肢活動正常。他上看沒病,下看沒病,卻一直嚎叫着渾身上下難受,或許是心理有病。
此人一入門,随行人員點名夜落診醫,并大喊大叫,唯恐天下人不知。
夜落淡淡地掃了一眼,百無聊賴,拿着一支筆在指尖旋轉把玩。
适情在旁問道:“哪裏不适?”
那男子叫道:“我頭疼,我肚子也痛,我胸口難受,全身都痛,你說該如何?”
适情笑道:“公子可知夜大夫首診百兩銀?”
那人蠻橫地說道:“我沒有診金,眼下我全身難受,我就不能看了嗎?你是大夫,以救人為先,我疼成這樣,你跟我談什麽診金。”
夜落低頭掩去了眼中一絲笑意。她将筆扔在了桌上,起身開始為喊叫的病者檢查身體。她從頭到腳細細檢查了一番,檢查的結果是,這人就是心理有病。
心裏有病也是病,得治,不過,此人還不到醫治的時候。
——題外話;
專家號都是比較貴的,只要有效,貴一點就貴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