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淑女好逑
自牡丹離開後,心悅坊如一朵嬌豔的鮮花,在星河日轉的時光中,逐漸凋零成凡舍中的一份。
富貴公子們沒了追捧的人和賞玩的興致,轉而投向了流金歲月,一腔心思撲到了水遙的身上。
一到開場日,各種鮮花禮物早早送到了門外,有人甚至願花千銀聽水遙獨唱一曲。徐氏夫婦得夜落囑咐,所有鮮花禮品全部拒收,單獨約見之事斷不可行。
也許是見到的公子們多了,女兒們在府中時則讨論公子們的品性、樣貌、才華。
這些女兒們都已及婚配之年。往日她們的身份低微,所看見的最高貴的男子就是自家的主子。
對于男主人,眼中只有敬畏,正眼也不敢瞧一眼,更不同愛慕之情。
至婚配時,也只能相配身份同等低微的小厮,若是嫡夫人身旁的高等奴婢,有幸可成為男主人的妾。
再不濟者,也能配男主人身旁的貼身侍從,身份自不可與一般雜役奴仆相比。
如今自己為主,又有銀兩傍身,接觸了許多才子、公子的女兒們閑時就在夜府內談天說地。
最愛說話的當屬徐蓮心,只要她一回來,這些女兒們就把她拉在一起聊。
最沉默的要數憑聰,雖然她不愛說話,但對于女兒們的談天,她從來都是擠在最裏面的那個。
“蓮心,蓮心,你過來,昨天是哪家的公子得了榜首?”說話的自然是桐影。
只要她開口,一場海闊天空就開了幕,她不說話,一場戲也就唱了個結尾。
“昨天拿取榜首之位的是夏公子。”徐蓮心回道。
桐影問道:“哪個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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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蓮心:“還有哪個夏公子?自然是特進府的夏公子。”
桐影撇撇嘴,“怎麽又是他!季公子的詩也作得很好,為何就不能再拿榜首呢?”
一聽夏公子的話,水遙便來了興致,“桐影,你又沒有見過夏公子,為何不喜歡他?”
桐影說道:“我沒見過夏公子,可是我見過季公子。季公子文武雙全,身為世家的公子,卻沒有一點公子高高在上的氣派,樣貌又如此的好!誰能不喜歡呢!”
水遙道:“那只是你的個人見解罷了。人才輩出者比比皆是,有如林大人之子,有如夏大人之子。依我看,夏公子就不比別家公子差。
能得沈先生評為冠首,沒有傾世之才,斷不能入榜首。夏公子樣貌風流倜傥,玉樹臨風,同樣是位才貌俱佳的公子哥!”
徐蓮心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總結出自己的一句話,“桐影姐姐,你一定喜歡季公子吧?水遙姐姐,你喜歡的是夏公子吧!”
“沒有的事。”兩人一口同聲,說得無比得整齊,好像排練過一般。
徐蓮心想了想,“我看就是這樣。”
夜落聽他們談了一陣,搖頭自己回房去了。
男人們自然不愛湊這份熱鬧。晚飯吃完,各忙各的去了,只有程阿嫂最是關心女兒們的心事。
她每每在旁聽着,時不時也來插幾句話。“小娘子們,你們覺得我兒修遠如何?我兒修遠品行樣貌也不差,若要尋親,必然要找我兒這樣的。”
每有類似此話時,女兒們就笑着誇贊程修遠人好,廚藝好,樂得程阿嫂整日合不攏嘴。
時日一長,程阿嫂有些坐不住了。這些丫頭們雖念着兒子的好,可每天依舊還是談論其他的公子,似乎沒有人對她的兒子上心。想到此,程阿嫂有些着了急。“适情娘子,你覺得我兒怎麽樣?”
适情被拉住掙脫不得,無奈地笑道:“阿娘,你問這個問題問了很多次了,你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程阿嫂抓頭撓額呵呵笑了幾聲,“那個,你看,我兒也到婚配的年齡了,有沒有哪個小娘子中意我兒的呀?”
适情尴尬一笑,“我也不清楚呀!”
程阿嫂仍然抓住适情的手,滿懷迫切問道:“适情娘子,你呢?”
适情的笑容更加尴尬,“阿娘,我還有事,我去看看姑娘,修遠的事以後再說……”
程阿嫂拉住她不放,“你先別走,你再跟我說說,水遙怎麽樣?”
适情:“阿娘,你別問我呀!”
程阿嫂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自己答道:“不好!水遙天天在各家公子面前抛頭露面,有失體統。”
“桐影吧,我覺着還行,與我兒同在一處,又都是東家,瞧着他們也挺般配的,就是太瘦了些,吃得又少,幹起活來不得力。”
“憑聰就是一個悶葫蘆,若入了我家門,連個說話的人兒都沒有。”
“蓮心還太小,又愛說話,整日一張嘴叽叽咋咋聽得人頭痛。”
适情悶悶地聽完,心裏有一絲好奇,為何程阿嫂不提夜落,“阿娘,你覺得夜姑娘如何?”
程阿嫂砸了咂嘴,“不好!”
“為何?”
程阿嫂:“手是廢的,又不會說話,還不能幹活,放在家裏只能當尊窮菩薩,這日子還能怎麽過?”
“阿娘,你這話可別讓夜姑娘知道?”适情吐了吐舌頭。
程阿嫂道:“怕啥,以前她在我家的時候,我還經常罵她呢!”
适情:“什麽?你罵她?”
程阿嫂應道:“對啊,你不知道她那個時候有多懶,還老纏着我兒不放,想入我家的門,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走,說起來就頭痛。”
适情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罵她?還趕她?”
适情看見程阿嫂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問道:“阿娘,你可知道夜姑娘為何那麽窮嗎?”
程阿嫂說道:“因為她幹不了活呀!手廢了,口又廢了,她哪還能掙錢?”
适情搖搖頭告訴她,夜姑娘是他們這些人中最有錢的那一個,她把她掙的所有銀兩買了這座府邸,她就是府邸的女主人。
後來,她又開了一間醫堂,用醫堂所掙的銀兩又開了天上人間,後來又用這些銀兩開了流金歲月。
她的銀兩都花在一間一間的肆面中,所以她是最窮的一個,可是她又是最富有的一個,因為她是這三間肆面的大東家。
程阿嫂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啞巴又手有殘疾,怎麽就成為大東家呢?不過,大東家又如何?還不是一個啞巴!誰願意讓一個啞巴入府門呢!
流金歲月的廂房內,夜落與牡丹正在試琴,卻遲遲未見水遙。
牡丹嘆道:“落落,不必再等,過一陣應該就回來了。”
夜落不放心,“這京都之中,并無水遙相識之人,她能去哪?”
牡丹猶豫片刻,回複:“我想,水遙應該是會見夏公子了。”
夜落皺眉,“夏公子?”
牡丹點頭,“水遙曾和夏公子會過幾面。”
夜落忙起身,“姐姐先調試琴弦,我去去就來。”
出了廂房,夜落喚來适情,向門口小童打聽,得知水遙去處的夜落與适情忙乘坐馬車趕了過去。
還未及門口,就聽見房內傳出一道男子的聲音,聽其音應是特進府的公子夏一鳴。“娘子真如仙子下凡,小生能聞見娘子琴喉,真是三生有幸!”
“公子謬贊了!”說話的是一名女子,正是水遙無異。
夏一鳴道:“一日未見娘子,猶如三秋之長,今日得見,又不知思念多久。”
水遙回道:“逢七日相見,若公子嫌久,我與姐姐說說情,讓我留在京都。”
夜落聽罷,本欲前行的腳步卻退了回去。如此看來,二人已情投意合,也不知一個百姓女子與官家聯姻是福還是禍。
“姑娘,這就走了嗎?”适情在身後問道。
夜落回頭,“也許,他們是真心相待,我又如何能做那棒打鴛鴦的事?個人有個人的選擇。只是,勞你幫留個心,看看那夏一鳴人品如何。”
适情無奈地嘆了口氣,卻也不知該說什麽。誰又能幹預她人的選擇和人生呢?
——題外話;
程阿嫂的憂心是對的,這麽多女孩,誰會成為她的兒媳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