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沒半個人。
三人這番到來,倒驚醒了弘仁殿夜值的小內侍,看太子忽然夜半駕臨,不覺吓了一跳。
景逸微微給了福來一個眼色,福來明白,便去斥命內侍不得多言多語,趕緊退下回去睡覺。
景逸看着空蕩蕩黑沉沉的宮殿,心下一陣茫然,回身走出門立在門口。
福來趕緊拿來外裳欲給他披上,他卻搖搖手拒絕。
福來憂心道:“殿下,要不然還是……”話未說完,景逸忽地道:“噓!噤聲!”
景逸屏息聽去,順着微涼的夜風,似乎風中有些動靜。
他忽地轉身向右走,大約走了百餘步,再向右轉,拐角牆邊、大桂花樹下、枯草叢中,依稀看到一團小小白影。
他不确定的輕聲呼喚:“雲兒?”果然看那一團蠕動着,“嘤嘤”哼叫。
他一喜,大踏步過去,喜來燈籠映照下,果然是雲繡球兒!
他急怒,低聲呵斥:“大半夜你怎麽跑到這來了?”彎腰想抱她起來。
她卻掙紮不願意,又夾着尾巴,立着耳朵,轉身向樹下一處憤憤低吼:“嗚嗚!”
景逸望去,只見泥土中,露出一角褐色布邊兒。他心思一動,不管雲繡球兒掙紮,一把将她攬到懷裏,沉聲道:“福來,看看什麽東西!”
福來急應,喜來高舉燈籠,福來幾下就刨出一包褐色錦布包裹,兩下打開,忽地“呀”的驚呼,喜來在旁看到,同時“啊”了半聲,又急急用手掩住呼聲。
福來雙手捧着那包東西送至景逸眼前,雙手乃至全身都忍不住瑟瑟發抖,顫聲道:“殿、殿下,這、這……”一時竟說不下去。
景逸看到,心內也是一凜。
頓了一頓,福來又顫聲道:“這東西、這東西如何被雲繡球兒找到的?”眼神又驚又恐望向雲繡球兒。
景逸也立刻低頭看她,她擡眼看去,他眼神裏有審視、有驚疑,心裏就不覺沉沉一墜。
喜來在旁忽地“咦”了一聲:“殿下您看!”
昏黃燈光晃耀下,在福來挖出的新鮮泥土旁,地上躺着一塊芸豆糕。
喜來道:“是雲繡球兒想藏這塊糕,所以才挖了出來!”語氣中竟也有自己未發覺的輕松喜悅。
景逸心裏不覺松了口氣,低聲吩咐:“先回寝殿!”
抱着雲繡球兒轉身回走。
雲繡球兒自己心裏也長長出了口氣,原本知道此事過于匪夷所思,就事先做了點小小準備,還好景逸信了。
這一日,她先是焦慮萬分擔驚受怕,只恨口不能言,思慮再三,便趁景逸熟睡,冒險跑出端本宮,來右殿查看。又翻又聞折騰了半宿,一無所獲,後來想到兩人日見所談,小米子大約是個侍弄花草的雜役內侍,便去了右殿花園,本以為再無發現,就要夜探北面內侍所住的穿殿了,結果在桂花樹根處,竟嗅出了東西。
然後就又是為難尴尬。大聲叫喚,生怕驚了蛇兒;小聲哼哼,又聽不見。不守着,怕出事;守着,又怕景逸不來尋她。這一晚又凍又急又驚又怕,直是比白日裏還要內心焦灼。
幸好景逸來尋到她,幸好景逸發現了。有景逸在,自然就不必自己擔心了。
此刻在景逸懷裏,心一輕松,就不由得渾身輕輕發抖。
景逸低頭看她,四爪都是泥土,蹭了自己一胸口,可憐兮兮抖成一團,心又軟了,回手一伸道:“衣裳!”
福來領會,把外裳要給他披上,他卻自己取過來,給她裹在身上,又憤憤道:“讓你大半夜不睡覺,瞎跑!”又隔着衣服,重重打了她屁股一巴掌,:“糕兒還不是有的是,沒出息,藏什麽藏!”她低頭一聲不吭。
回到寝殿,景逸把雲繡球兒遞給喜來,讓喜來拿了濕布巾給她擦爪子上的泥,福來又伺候景逸換了新中衣,捧上姜湯,便低頭垂手侍立,大氣也不敢出。
景逸讓福來把那包東西,攤放在桌上燈下,皺眉沉默盯了半天,厭惡的不想自己動手翻看,便沉聲命福來:“看看背後寫沒寫生辰八字!”
福來拈着兩根手指,輕輕打開褐色包袱皮兒,裏面是幾個粗糙的木頭小人,還有朱砂等物。翻過幾個小人檢查一下:“什麽都沒寫。”
景逸右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敲擊了幾下,雲繡球兒知道這是他思考的慣用姿勢。
過了一會,道:“按道理,這個東西,藏到我的寝殿或者書房,會更有威脅。現在藏到弘仁殿那邊……”
福來立刻會意:“是新入右殿的侍人!殿下,內侍加宮女,共計十八名,要連夜捉拿了嗎?”
東宮以往,算得上水洩不通。這人必然是借着東宮修葺、新入內侍之際,進來東宮行事的。但沒料到福來将東西宮殿分片兒管理,兩邊侍者不得互往,門戶看得嚴密,便沒有機會将東西藏至更緊要的位置。但進東宮後,與外聯絡不便,時間又到了,所以也只能倉促藏到右殿。
景逸搖搖頭:“不急一時。一會兒你去跟德海說一聲,讓他這幾天把東宮看好了,別讓人跑了就好。”德海是東宮左衛率将軍,統領東宮護衛。
沉默了一會兒,景逸冷笑道:“本以為德妃千辛萬苦修個東宮,蠢笨到出個昏招,來誅我和父皇的心,倒沒想到‘龍不見龍’是虛晃一槍,原來是想自己學了去做江充!”
經歷過高考的她猛然擡眼望向他。
原來這個歷史,有江充,那自然也有劉徹和劉據!那這個平行時空,到底是在哪裏分了岔呢?
這個問題,不研究一下這個時代的歷史,是絕對想不清楚的。
好在,她現在沒能力去研讀歷史。還有,她也沒什麽雄心壯志,發展輕工業,改變歷史和社會進程。她只想安心的做好一只寵物就好。
景逸又道:“都歇了吧,福來,務必将此物收好。”福來點頭領命。
喜來将雲繡球兒放在自己窩裏,跟福來轉身退下。
景逸上床躺下,覺得心緒繁亂,側頭看,雲繡球兒從窩裏跑了出來,蹲坐在自己床頭的位置,瞪着眼睛看他。
他輕嘆口氣,将手向下伸給她:“上來睡吧!”
她輕輕一躍,将兩只手放在他手心裏,他一提溜,便将她提上來,攬到胸前。
他低頭凝視她,喃喃道:“雲兒,你到底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她仿佛聽不懂一般,只睜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他。
他也覺得自己有時候可笑,好像把她當作人一般,就摟了摟她:“乖,睡吧。”
十八、顯露峥嵘
她靜靜趴在他身旁,卻知道他也沒睡着,看到他睜着眼睛,望着屋頂,徑自發呆,黝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發着光。
她心裏嘆氣,心想,沒想到作者誠不我欺也,這樣的內宮,換了自己大約能活兩集吧。
又有些微微心疼他。
迷迷糊糊,兩個人都快要睡着的時候,雲繡球兒卻忽然一激靈,耳朵一立,四肢用力一下子站起身來。
景逸便也立刻醒了,睜眼問她怎麽了。
狗耳朵遠比人耳朵靈敏,她早聽到宮門傳來輕微人聲喧鬧、腳步踏踏。
此刻福來急匆匆推門而進,語氣微微有些驚恐顫抖:“殿下,有金吾衛奉旨搜宮!”
景逸霍然起身,披起衣服,想了一瞬又抱起雲繡球兒,大步出殿門。
殿外東宮內,幾排火把火勢撩人,金吾衛铠甲鮮明、刀劍林立,刃閃微光。
為首一人見景逸身形一現,立刻翻身拜倒:“參見太子殿下!”身後兵士瞬間紛紛跪拜,口稱千歲。
景逸看到這場景,心內稍安,溫聲道:“是楊參将嗎?發生了何事?”金吾衛參将楊山,也是熟稔将官。
楊山未起身,擡首拱禮:“啓禀太子殿下,今夜八皇子宮中發現宮人行巫蠱之術,陛下大怒,命連夜阖宮搜檢,叨擾殿下,微臣有罪!”八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兒子,今年也才不過五歲,在八皇子宮內有巫蠱之物,危及皇嗣,皇上必然勃然大怒。
景逸微微笑道:“聖旨在身,職責所在,楊參将不必客氣,東宮随意搜檢。”說完拿眼睛向一側瞟了一眼福來。
福來垂手侍立,仿佛看到景逸的眼色,也不擡頭,只若有似無的微微點了兩下頭。
景逸擡手示意起身,又笑道:“楊參将陪孤殿內飲茶吧!”
楊山忙謝禮,兩人便入正殿,分了主次坐了,福來奉上茶來。
景逸只低頭抱着雲繡球兒,也不說話,楊山也讪讪不言語。
靜坐片刻,就有将士搜檢完畢前來回禀:“殿下,将軍,并無他物,只是,弘仁殿桂花樹下,有泥土新挖痕跡,旁邊還有……”猶豫了一下,雙手捧上一物。
楊山看去,還未分辨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