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淚一滴滴大顆大顆的從她臉龐滾落,滴落到塵土中,終于越滾越多,彙流成河,她猛地匍匐在地上,嘶聲嚎啕大哭。
“雲兒!”一聲悲呼,柳夫人和木桃終于找了過來,柳夫人沖過來,将她攬在懷裏,哭的幾乎說不出話,只哽咽着:“傻丫頭……傻丫頭……”
福來揮手,衆內侍便如同來時一樣瞬間散去消失,福來冷冷道:“柳夫人,請你好好管教柳小姐,竟然直呼太子名諱!若不是看在承恩公面子上,東宮斷不寬恕!”
話音未落,柳雲芷忽然身子一僵,張嘴“哇”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噴在地上,人随即昏迷過去。
柳夫人當即吓得魂魄都要飛了:“雲兒!”
景逸進了東宮,徑直進了書房。
坐在桌前,不知為何,只覺得心亂如麻,思緒煩雜,提不起興致來。
未及,顧子揚得意洋洋的來了,還沒進門就高聲叫:“景逸,來看看這是什麽?”
景逸擡眼一看,顧子揚懷裏抱着一只小白狗,竟然跟雲繡球兒有七八分相似。
顧子揚捧到他眼前兒,得意道:“怎麽樣?今日我特地去東市給你尋的!竟被我找到如此相像的,也是運氣!”
懷中小狗擡着黑黝黝的眼睛可憐兮兮的望他。
他深皺眉頭,語氣不耐煩道:“顧子揚你跟它一塊給我出去!”
顧子揚楞了一下,讪讪笑道:“我這不是看雲繡球兒沒了你傷心嗎?這天底下一摸一樣的狗有的是,你愛養就再養一只嘛!”
景逸随手抓了個東西狠狠丢過去,怒道:“你快給我滾!”
虧得顧子揚身手不錯,眼疾手快一下接住,竟然是個翡翠鎮紙,一看景逸又要拿東西砸他,趕緊一舉手:“停!停!你不喜歡我現在就讓它消失!”趕緊轉身出門。
一眨眼,再回來時,已是孤身一人,也不知他把狗送去哪了。
顧子揚看見景逸沉着臉不理他,便出言勸慰:“殿下,何必如此煩惱?經此今日東宮門前之事,柳縣主已然成了皇城裏的大笑話,再也無法騷擾你了,柳全德必然會好好管束她的。” 他也已經聽聞了今日柳雲芷在東宮門前大大鬧騰了一番,還以為太子這是為此事煩惱。
看看景逸沉默不說話,又以為景逸還再氣惱,便搔搔頭道:“殿下,其實現場你也自己去看過了,那實屬意外,為此事責怪柳縣主,适可就好,過則不必,畢竟承恩公他……”
景逸擡頭怒道:“你到底滾不滾?讓我打你出去?”
顧子揚忙道:“別別,從小我就打不過你!我滾我這就滾!”
顧子揚一走,景逸立刻覺得耳邊清淨了,卻仍然心緒不寧。
說憤怒,那心中一定是憤怒的。說難過,那也一定是難過的。
其實景逸自己有些想不清楚,為什麽他會如此喜愛雲繡球兒這只撿來的流浪狗。
從小到大,他在宮中,也見過許多的寵物,狗兒貓兒鳥兒雀兒的,興致好的時候也會逗一逗,卻從未想過自己去養什麽寵物。
因為他自己知道,他其實并不喜歡這種麻煩的東西,他有那麽多事要操心,有那麽多人要面對,他沒有那麽多耐心放在這上頭。
但是他第一次看見雲繡球兒的時候,就有一種難說的憐惜,雲繡球兒的眼神,無言的訴說着很多很多話。
後來的相處,很多時候是他把自己吓了一跳。
現在回想起來,大約是她那種沒有保留的信任和依賴吧,畢竟在這個皇城裏,這是最寶貴的東西。
還有柳雲芷。
其實他看過現場,也能判斷是一場意外。剛剛下雨,地下很滑,一人抱着一狗,又踩到了那只象牙捶丸,一人一狗飛出去,恰巧兩個頭同時砸到廢井的井沿上,一死一傷。
地上的足跡、滑倒的痕跡、小球和井沿的位置,都是清晰可證的。
可是,當然,他從來不喜歡原諒。他是太子,天之驕子,沒人教過他、他也不需要,輕易的原諒。東宮必須要有東宮的驕傲。
可是,但是,今日他轉身走進宮門的時候,其實微微用眼光掃了眼,當時跌坐在地上的她。
大概是她忽然撕心裂肺的直呼他為“景逸”,他聽到的時候心中有些許觸動,所以本來不該回頭的,卻還是暗暗回了頭。
雖然只是一瞬,他卻還是看到了,她眼神中的絕望。是的,是一種絕望。
後來也聽福來回來禀報,她當場嘔了口鮮血暈死過去了。
柳雲芷,怎麽說呢?
先柳皇後在世的時候,她已經5、6歲了,因為先皇後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特別疼愛弟弟這個冰雪可愛且唯一的女兒,曾下懿旨,允許她自由進出皇宮,陛下感念、至今未廢。這也是她現在在宮中能這麽随意走動的原因。
雖然那時候他們都不常去皇後宮中,但跟她也算從小熟悉,後來她喜歡太子,更是常常在他跟前轉悠。她被寵壞了,驕橫、愚蠢、草包,傻裏傻氣,這些他都熟悉。
可是絕望、痛苦,這些不該是她,不會是她。
今天看到的眼神,不該屬于她。今天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也超出了他的意料。
不是他所認識的柳雲芷。
他心中亂糟糟的,宛如一團麻繩找不到線頭。
景逸悶悶不樂,晚飯也沒怎麽好好用,早早就上床睡下了。
二十四、殊夢同源
迷糊中,他又見到了那個夢中的、自稱是“雲繡球兒”的白衣女子。
原本,那個夢在第二天早上,就已經淡去得快被忘記了,可是今天一見到她,那個被忘記的夢,竟然立刻清晰得宛如剛才。
只是今天的她,沒了那春花般的笑顏。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若有似無的白色煙霧裏,若隐若現得連臉龐都看不清,可是她那雙水盈盈的眼睛,卻在透過霧氣凝視着他。
他卻篤定的知道是她,心不由自主“砰砰”的跳,急忙上前幾步,聲音欣喜卻還微微帶着顫音:“你……你……”想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只是很奇怪,他向前幾步,她卻仿佛距離他還是一般的遠,半點沒有靠近。
看清了她的眼眸,他心卻一沉。
她的眼睛裏,充滿了傷心、難過,那種溢出眼睛的悲傷之情,讓他望着都覺得難過。
他不覺怔怔的,柔聲問她:“你怎麽了?為什麽傷心?”
她顫抖着張開口,卻只說兩個字:“景逸……景逸……”
她一聲一聲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可是那呼喚、婉轉婀娜、纏綿悱恻,連語氣、語調都浸透着悲傷,就像一根針,一下一下,刺在景逸的心上,刺得他心痛。
于是他焦急得往前疾走,越走越快,最後竟發足疾奔起來。
可是她仍然靠近不得,她不斷呼喚着“景逸”,眼神越來越絕望,便抽泣起來,淚珠兒大滴大滴的落在衣襟上
最後景逸氣喘得厲害,胸口仿佛要炸開,只得停步,焦急的喊:“你……你別哭……你跟我說,你讓我怎麽做?”
她卻忽然身形飄遠,仿佛是一只風筝,身後一股大力扯着她迅速遠去,她仿佛又痛苦又絕望,呼聲轉得高亢尖利:“景逸!……景逸!……”聲調越拉越長,聲音越來越撕裂。
那眼神,那聲調,仿佛和心中的某個記憶,重合了。
景逸大驚,只恨自己忽然失去了輕功,怎麽用力也沒用,眼睜睜看她飛去,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逐漸飄遠,隐約不可聞。
景逸又驚又怒,急得自己忽地驚醒,睜開眼的一瞬間,卻忽然想到,夢中女子的臉,竟然長得跟柳雲芷一摸一樣,猛然坐起身來,一頭冷汗。
柳雲芷也做了個夢。
夢中的故事,是她前、前生,同宿舍的女孩講給她的。
那女孩繪聲繪色的給她講了一個在農村路邊看到的事,大約她當時聽完、也是感嘆的、帶着情緒的,但是故事和情緒,都很快就被忘到腦後了。不知怎麽竟然今天夢到了。
要不是今天夢到,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記起聽過這個事。
那是個□□着上身的男人,拿了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子,狠狠的抽打自己家養的一只黑色土狗。
那黑狗體型很大,牙齒尖利,卻連躲都不敢。
木棒一下下,狠狠的打在它身上,發出“啪啪”的沉悶聲,一下下,帶出的血跡飛濺出來。
那只狗卻只“嗷嗷”的慘呼。
一會兒,那男人大概是累了,拄着木棍,停了停手,那狗趕緊低聲慘叫着往遠處躲,可是頸子裏綁着鐵鏈子,它就盡力躲在鐵鏈子能拉扯到的盡頭,把鏈子拉的直繃繃的。
有路人趁機勸那男人,不要這樣打狗,那男人狠狠的往地上唾了口痰,惡狠狠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