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這狗就是賤!必須得狠狠揍!”
說完向那黑狗勾勾手指頭。
那黑狗聽不懂人話,卻懂得主人的意思,它勉強拖着一只被打斷的腿,一瘸一拐、拖着血肉模糊的身軀,蹭了過來,尾巴還盡力的搖着,仰頭可憐兮兮的望着主人,那男人摸摸它頭,它就想去舔他的手,然後,迎接它的是狠狠的一棍子打在頭上,一股鮮血只流下來,它“嗷”的一聲慘叫,往後跳去。
那男人嘿嘿笑着,對路人說:“你看,是不是賤?”
然後又向它勾了勾手指,它這回有點遲疑,于是這男子大喝:“過來!”
它忍着痛,連哼哼都不敢,一步一個血腳印的挨過來,還在搖尾巴。
那男人又狠狠一棍子,專挑它身上血肉最重的傷口打。它一聲慘叫,卻只是凄厲,聲音不大,好像已經沒有力氣叫了。
幾次三番的勾手指叫過來,幾次三番打的越來越狠,它終于不再躲跑了,因為它已經跑不動了,也叫不出聲音,只有微弱的□□。可是即便這樣,只要那男人說話,它還在努力的想搖尾巴,去讨好他,只是那動作也越來越小。
血流了一地。
一開始,柳雲芷仿佛是個旁觀的角色,仿佛飄在半空中看着這一切。
她悲憤、傷心、難過。
那狗的牙齒,看起來能一口咬斷那男人的胳膊,可是它只是愣怔的挨打,別說攻擊,連躲閃都害怕。
後來,她似乎自己就是那只黑狗了。
她終于明白了那黑狗的心情。
主人的棍子再狠,她都不怕。她只是害怕,他從此不理她,不要她。遺棄她。
哪怕他只是勾勾手指,只要還有一絲讨好他的希望,她都寧願挨更重的棍子。
即便她要死了,仍然希望搖着尾巴,得到他的一點點寵愛。
只要他還要她,只要不遺棄她。
雖然,不知道那黑狗最後死沒死,可是她知道,只要它沒死,只要那男人還要它,它還會不記恨的搖着尾巴、讨好他,信任他,愛他。
她覺得頭疼,疼得好像被棍子重重的打。心疼,疼的仿佛拿刀子一刀刀的生割。
絕望、悲痛,一口氣堆在胸口越來越膨脹着,仿佛這口氣要炸開,要撕裂她的身體。
她掙紮,她想大喊,卻動不了、喊不出聲!
她痛,很痛很痛,痛得想立時死掉算了!
有人拼命搖晃她的身體和頭,耳邊大聲喊:“雲兒!雲兒!”
她掙紮着找到了神智,找到了聲音,終于“哇”的一聲大哭出來,睜開眼,看到柳夫人焦急擔憂的眼神,便撲進她懷裏,哭得撕心裂肺。
柳夫人抱着她哭:“雲兒,你不要吓娘啊……你要是有好歹娘也不活了……”
今天柳雲芷吐血暈倒被帶回了鹹若館,範院正看過開了藥,說是激憤過度,吐口血倒是好事。
自此,柳夫人便不再離開她半步,連晚上都是同塌合衣守着,半夜就看見她不知做了什麽噩夢,手腳、面孔都在抽搐,一身冷汗,打濕了所有的衣服和被褥,當下吓得膽裂魂飛,拼命搖她喚她,終于把她喚醒了。
她哭了好大一陣子,終于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柳夫人一眼不眨的盯了她一晚上,快天亮的時候,打了個盹,頭一點,又猛然驚醒,手立刻往旁邊摸去,旁邊卻冰冷冷空空無人。
柳夫人吓得立刻起身,只見昏沉沉的晨光下,她呆呆的坐在鏡子前,望着銅鏡裏的自己。
一片寂靜中,柳夫人只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顫聲道:“雲……雲兒?”
柳雲芷回過神來,回頭看她,眼睛裏有了一絲人氣兒,她聲音微弱:“娘,我想回家。”
她叫她娘,她說想回家。
柳夫人眼淚刷的落了下來,上前抱住她,哽咽道:“回家,雲兒我們回家,我們回家找你爹去……”
(插一段無關劇情的話,希望不會打斷大家的情緒。寫柳雲芷的夢的時候,我心如刀絞。大約、大概、可能,每一只被主人遺棄的寵物,都會如此絕望。如果你不能保證、在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裏,對一個生命負責,請你不要養它。如果你決定養它,請你不要遺棄它。如果你能領養代替購買,那些被傷害過的寵物會感謝你,會回報你。以上文字,與劇情一點關系都沒有,也絕沒有映射任何文中人物。純粹是我實在忍不住,對介意的讀者說聲抱歉吧。)
二十五、柳府日常
柳雲芷回到了柳府。雖然還是常常一個人沉默發呆,卻不再癡癡傻傻的,雖然大部分人和事都不記得,卻還認得爹、娘和木桃。
她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特別喜怒無常。
比如,以前她性子活潑多話,現在卻變得沉靜少語。常常坐在銅鏡面前,瞅着鏡子裏的自己發呆,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麽,一看就是半日,讓旁人瞅着毛骨悚然的。
比如,以前她最喜愛顏色鮮豔、樣式繁複的衣服,喜歡張揚燦爛的首飾,可是現在卻不喜歡了。
有一天,木桃翻出了之前收起來的那條銀鏈子,她呆呆看着,最後卻也沒再戴在手腕上,只是讓木桃收了起來。
比如,有一天她沐浴,卻忽然不喜歡日常用的澡豆子了,木桃打發人去買了十幾種,她挨個聞,卻都只是搖頭,幸好柳府還算外戚,木桃去內務府又去尋了些市面上沒有的味道,終于找到了一款她滿意的,名字叫“冷梅”。
還有,她以前最喜歡的那些東西,比如收集的太子的詩、畫,跟太子同款的扇墜子、玉穗子等等,她讓木桃統統一把火燒掉了。吓得木桃目瞪口呆。
私下裏,柳夫人滿面愁容的跟柳公爺商量:“老爺,你看雲兒這心思……”
柳全德皺眉嘆息道:“此事萬萬不可能,你平時多開導雲兒吧,雲兒的親事……你也得多留心了。”
柳雲芷回到柳府,柳夫人仍然寸步不離的貼身照顧她,不敢假手任何人。
她常常晚上做噩夢,又哭又叫的,柳夫人擔心她,于是晚上也是同床而眠。
某一天深夜,她又哭醒了,覺得眼睛上清涼一片。柳夫人正拿着帕子,沾着藥水,給她敷眼睛。
眼睛哭的多了,微微刺痛,她閉着眼睛,把頭埋在柳夫人懷裏,深吸一口氣。
柳夫人的懷裏,很溫暖,身上的氣味,跟景逸不同,卻更暖,更有溫度。
因為她常做噩夢,所以柳夫人夜裏幾乎都不怎麽睡,趁着她睡着,用了藥水給她敷眼睛,此刻抱着女兒,用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臉龐貼着她有些發燙的額頭,看着女兒受苦,心疼的很,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眼淚熱熱的,一滴落在她臉龐上。她眼睛哭的紅腫、宛如桃子一般,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縫,看着柳夫人,原本端莊的臉龐,這些天愈發憔悴,瘦得兩頰枯癟,還有她鬓邊參差的白發、雙眉間深深的皺紋。眼睛,熬得通紅。
她曾是個孤兒,對遺棄分外敏感,對母親的愛也分外敏感。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當初狗媽媽的眼睛,想起了當她第一天又冷又痛的時候,狗媽媽溫柔的舔她,保護她,心中充滿了孺慕之情。
她終于顫抖着開口,先是呢喃低聲道:“媽媽……媽媽……”又稍稍大聲“娘……娘親……”
這是她幾個人生裏,第一次真心誠意的呼喚母親。
柳夫人緊抱了她一下,親親她額頭,柔聲道:“雲兒,有爹和娘在,你什麽都不用怕,爹和娘就算什麽都不要,也一定要讓我們的雲兒稱心如意……”
她伏在母親的懷裏,終于安心的沉沉睡去。
在失去了狗媽媽、又失去了景逸之後,她找到了母親,找到了來自母親的安全感。
接下來的日子,柳雲芷再也沒做過噩夢,一天天的身子轉好起來。
但是柳夫人卻病倒了。
柳雲芷一出事,她先是吓了一跳,後來又傾盡全力的照顧女兒,一時情急之下,反而沒覺得疲累,但當柳雲芷身體轉好,她心神一放松,便扛不住了。
先是早上起來頭暈、心慌,後來食欲不振,渾身沒有力氣。柳雲芷哪肯再讓她守着,整個病人和陪護就掉了個各。
承恩公府接連兩個主人延醫問藥,成了兩個藥罐子,反正前段時間因為柳雲芷的事搞得沸沸揚揚,此時幹脆閉門謝客,全家養病。
柳雲芷還好,畢竟這副身體年輕,只要情緒好轉,其他病痛外傷都很快痊愈。而且母親病倒,整天陪着柳夫人照顧她,将之前的情緒收斂起來。
柳夫人這一病卻是不輕,也是一吓一累,從心病上來的,卻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恹恹的時好時壞。
柳夫人雖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