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偶戲

淩妘初待尚挽秋很好，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尚挽秋要什麽，她都能捧到她面前來。

尚挽秋想做什麽，她都依她。

她們如今居住在淩家的一座山峰上，是淩家特地為淩妘初開辟的道場，山峰四周布置着陣法，讓她們不能随意進出。

這裏除了她們兩個人好似就沒有別人了，每日來往打掃服侍的是高品階的傀儡人。衣食住行，淩家給出的都是極品，他們拿出了外人所想像不到的豐厚資源砸在淩妘初身上，助她成長。卻又死死限制住了她的活動，将她鎖在了這方天地下。

這讓尚挽秋不解又心疼。

在她眼中，淩妘初無一不好。

那顆昏暗中長成的心髒能被人溫柔地捧在手上。

她還要求什麽呢？

她不需要物質上的多少滿足，但是當她心尖上的小姑娘盯着她抿起了溫柔的笑意時，她會告訴她：

我想要山峰上長得正旺的一株草。

我想要冬日中盛開的一枝紅梅。

我想要與你……永永遠遠在一起。

她的小姑娘總會對着她彎起了好看了眼睛，柔聲道：

好。

于是她就總能看見她的小姑娘為了她彎腰采撷或上樹折枝的場景，平淡又安寧的時光便從指間中一點點流過。

她默默地記下了與淩妘初有關的一點一點，記下了她的喜好，記下了她無意識的習慣，記下了她的安靜的睡顏，也記下了她彎起眸子時好看的弧度。

每一刻，都如此美好。

都好似上天為了彌補她前面十幾年的黑暗所贈予的。

她如此珍惜，如此喜愛，又如此地感謝。

【刻骨值多少？】淩妘初抱着懷中的人，按照慣例親吻她的額心，眼中閃現的是深不見底的迷戀和瘋狂地占有欲。

她在心底突然問道。

【五十。】腦海中響起了冰冷的系統聲，卻帶着詭異的乖順。

淩妘初收回了神識，瞧着懷中閉目的人，唇角微微勾起了些。

之前的系統聒噪至極，且明顯地另投他人。

這讓妘初很是反感。

所以她就趁着時空隧道變更任務時将那個系統從頭到尾清理了一遍，讓它成為了一個堪比剛剛出廠的低級系統。

這會兒看來，果真乖巧好用。

此時是午睡時間，她之前一直把人當成人偶抱在懷中睡覺的，今日也不例外。

淩妘初躺下了，将人往懷中仔細抱好，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缺愛的孩子是如此好騙。

你送上自己的或真或假的情意。

她就會拼命地搶到自己的懷裏去，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地送到你跟前。

一個人一生會遇見許多事物和人，但能有幾個可以達到刻骨銘心的程度呢？

五十的刻骨值，已經代表她會永遠記住你了。

但是，還是不夠。

眼中的冷意一點點沉入眸底，主觀的情感湧上眉梢。

變态又偏執的迷戀，能讓一個缺愛的孩子獲得安全感。

在還沒有傷害她的前提下。

還不夠。

得之不易的東西雖然難得，卻會在興奮期過去後失去光芒，變成唾手可得的雞肋。

得而複失、失而複得的東西才能更長久地保存自己的價值。

這是人的劣根。

妘初牢牢地記好了攻略的每個步驟，無數失敗的案例和消散在宇宙中的生命告訴她，不要去相信所謂的愛情。

昙花一現的光彩引人向往臣服，可它只有一瞬。

一瞬的光輝和甜意，不值得用漫長的生命去換取。

幸福是個例，不會成為主流。

所以，哪怕她的任務對象每一分每一秒都用着熱烈的甜蜜愛戀的眼神看着她，她也對此保留九分的冷漠。

這是來自……位面第一賞金獵人的經驗。

屋中暖香渺渺，帶着安神的作用。

面色中總是透出一股病态蒼白的少女垂眸看着懷中安安靜靜的人偶，陡然歡喜地彎眉笑了笑。

她的眉梢染上了雀躍的色彩，指尖從人偶精致的額角滑下，沿着柔軟白嫩的肌膚……滑過那雙形狀完美的眼睛，滑過有些微微上挑的眼尾，滑過挺翹的鼻子，粉嫩小巧的唇……

好看。

喜歡。

距離她收獲新的人偶已經過了半個月了。

這是她最滿意的一次了。

懷中的人偶乖巧至極，又如此美麗動人。

好喜歡吶。

她想要與她分享自己的珍藏……

她一定會喜歡的。

少女彎着眉眼，無聲地笑着，親昵地蹭了蹭懷中之人的頭頂。

她閉上了眼睛，也逐漸陷入了香甜的睡夢之中。

這天下午是尚挽秋先醒的，剛睜開眼就看見了身旁抱着她還在睡夢中的小姑娘。

眸中的霧氣散去，神識中逐漸清醒，她無聲勾唇笑了笑，輕輕轉身将人攬入了自己的懷裏。

小姑娘也順着她的動作迷迷糊糊進入了溫暖的懷抱，憑着感覺在她懷中找到了舒适的位置，蹭了蹭，繼續安穩地睡下去了。

額角處有幾縷發絲俏皮地翹着，尚挽秋将她一連串可愛的動作都看入眼底，臉色柔和到了極致，擡手為她将那幾縷發絲悄悄壓下去了。

她頓了頓，又放輕了力度，輕輕地将手放上了小姑娘的臉頰，看着她蒼白的臉色，眸底一片心疼。

她的小姑娘身體不好。

總是蒼白着臉，沒有血色，叫她心疼。

尚挽秋無聲嘆了口氣，想了想，等到懷中的人傳來輕輕的平穩的呼吸聲後，便小心挪開了手，準備下床給小姑娘準備些吃的。

她會做的不多，年幼時的記憶還有所溫度，但是自她七八歲時失去雙親寄人籬下、受人欺辱後便是冰冷一片了。幼時無需她做吃食，長大後為了果腹，也會學着捉沒有靈力的野物來烤着吃了。

後來遇見了淩妘初，看着她心尖上的小姑娘每日都毫無血色的臉龐，便想摸索着為她尋些吃食來。

淩家每日送來的東西中唯獨沒有了食物，一開始她以辟谷丹過日子，後來就想學着做些東西哄她的小姑娘歡心。

淩妘初對此毫無意見，她乖巧的人偶提出幾個小小的請求，她都能滿足她。

雖然這次的人偶有些奇怪，不像之前幾個那樣要珍寶衣飾，但是她想玩兒，也是可以的。

她自出生以來吃的便是辟谷丹，淩家為了她的修煉，是堅決不會将一些無靈力的東西送到她手上。哪怕是吃食，裏面混有的東西都需要自己用靈氣去消化，淩家衆人認為那樣會影響她的修煉。

所以她對于食物的印象極淡。

尚挽秋想玩兒，她也耐心地陪着了。

尚挽秋想要什麽食材，她都會讓傀儡人去準備。

傀儡人只負責她一個人，全部效忠于她，根本不會顧忌他人的想法。再者，就算淩家的人不滿，也做不了什麽。

想被挖眼珠子嗎？

還是想被斷手？

一開始，尚挽秋的摸索之路并不順利。但是每當她端着東西遞到淩妘初面前時，淩妘初都能毫不猶豫地吃下去，面不改色。導致她有幾天還真以為自己做得不錯，直到她偷偷嘗了下，才知道她讓小姑娘每天吃的都是些什麽。

這叫她又感動，又心疼。

後來做出來的東西，都重複幾遍，自己嘗完後才端上去的。

如今的水準日益上漲，做出來的東西偶爾能讓她的小姑娘眼中發光。

哪怕幾次，也叫尚挽秋歡喜了。

她沒有本事，哪怕自己默默修煉了，哪怕淩妘初往她身上砸了不少的靈物，都無用。

她愛她的小姑娘，卻只能從別的地方想法子逗她歡心。

只要她歡喜了，她便會高興。

“……去哪兒？”淩妘初感覺到了身旁一空，閉着眼嘟哝着問道，帶着濃濃的鼻音，叫尚挽秋聽了心下軟成一團。

她趴在床邊，彎腰在小姑娘的唇邊落下一吻：“去做些吃食。”

“……想吃……梅花糕。”床上的小姑娘動了動，半睜了眼睛，擡眸瞧着她說道。

好看的鳳眼中朦胧着水霧，她皺着眉毛好似在思考，最後說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尚挽秋淺淺地笑了，瞳孔中都是溫柔的碎光。她擡手，為小姑娘掖好了被子，柔聲應了。

随後站起來，穿戴整齊後，準備出去摘些新鮮的梅花來。

尚挽秋便走便想了下。

她記得山腳下的紅梅開得最旺，山頂處的卻是沒有那般別致。

記憶中淩妘初便在山腳處為她折的梅。

那火紅的花朵，将小姑娘精致的眉眼都映得灼灼豔麗。

好看至極。

尚挽秋垂下了眸子，唇角笑意溫柔，眸中閃爍着暖光。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她走到了山腳處。

遠遠的就聽見有人在吵鬧，叫喚着淩妘初的名字。

尚挽秋微微蹙眉，眯起了眼睛，唇角的笑意斂起。

“淩妘初！淩妘初……妘兒！你出來啊！”被幾個侍衛攔在山腳下的是一個女人，此時正哭鬧着喊叫着要淩妘初出來。

擅闖這座山峰的人，本該早被人拉走了，但是侍衛們卻對她有所顧忌似的，勸阻着又無奈地不能動手。

“這是何人？”

他們正頭疼着，陡然聽見臺階上傳來了溫和的女聲。

擡眸望去，正是尚挽秋。

“尚小姐。”為首的侍衛對她做了一禮，卻未曾為她介紹這個女子。

倒是那個長得美豔精致的女人，在看見她後眼神先是一愣，随後鋒利厭惡起來，夾雜着妒忌，好似要将她這張臉劃破似的。

女人又掙紮了幾下，死死盯着尚挽秋那張精致無暇的面容，陡然大笑起來，笑聲凄涼。

“我姓顧，名憐珊。”她突然自顧自地說起來了，聲音沙啞，似乎是在說給尚挽秋聽。

神情一瞬間安靜下來，眉眼中卻染上了悲戚，眼眶中溢滿了淚珠。

尚挽秋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靜靜垂眸瞧着她，神色無波。

女人又輕笑了下，任由淚珠從眼尾滑落：“我是淩妘初的……上一任人偶。”

尚挽秋一頓，瞳孔中帶上了幾分冷意。

她如此介紹到，不再反抗地被這些人捉住了手臂，精致的面容上露出幾分猙獰來。

“你以為淩妘初把你當成什麽了？”

“她把你當成的不過是一個随手可扔的人偶！”

“她看上的不過是你這具皮囊！只要有了更好看的，就可以随時抛棄……”

啪嗒！

淚珠砸在地面上，映襯出她此刻猙獰又痛苦的表情。

女人彎腰，眼角的淚水一滴滴砸下，喉嚨裏傳來的卻是破碎的笑聲，帶着嘲諷的味道。

也不知是在嘲諷誰。

“……處處關懷呵護、無微不至……我說什麽要什麽她都會滿足我……”

“……原來……在她心中……我就是一個随時可以抛棄的人偶……”她這般輕笑道，眉眼間盡是悲涼。

兩個侍衛将她架起，她沒有再反抗了，順從的随着他們走了。

轉身的前一刻，她回眸，唇角帶上了幾分涼薄的笑意。

她死死盯着那個穿着清雅的女子，一字一字說道：“願君……步我後塵。”

尚挽秋一直看着她離去，看着她佝偻了背脊，仿若一瞬間老去的模樣，瞳孔中幽深一片。

“尚小姐。”為首的侍衛留了下來，此時對她恭敬地開口了。

尚挽秋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他，輕聲應了。

“尚小姐不必介懷，那位顧小姐是被她的父親賣給淩家的，只不過少主瞧中了她的顏色，帶到身邊養了幾日，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若無少主，她也不過是做着雜役的活兒，過最低下的生活。”

“但是尚小姐卻是少主親自抱回來的人呢，為了尚小姐，少主可是在浮雲宗大開殺戒了一番。所以啊，尚小姐不用在意那個女人的話，不過是嫉妒心作祟而已，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千萬莫要懷疑了少主，叫她傷心呀……”男修含笑說道，眉眼低垂，神色恭敬。

尚挽秋淡淡瞥了他一眼，微勾着唇溫和地應了。

随後轉身，繼續摘她的梅花。

垂下的眸子越來越深，她細細挑選着梅花，突然無奈地笑了下。

原來是人偶啊……

她的小姑娘原來将她當做了人偶嗎？

穿衣、梳妝、擁抱……

她将手中鮮豔的梅花放入了剛剛從儲物囊中拿出的小籃子裏，微微嘆了口氣。

人偶便人偶吧。

若是她的小姑娘能一直呆在她的身邊，即便是被當做人偶，她也認了。

庭院中，剛睡醒的淩妘初正坐在石凳上撐着頭把玩杯子。

聽見了聲響，擡眸望見了朝她走來的女子時，黝黑的瞳孔就亮了起來。

仿佛一瞬間住進了兩個小太陽。

她起身，跑過去抱住了自己心愛的人偶，嗅了嗅她身上清淡的香味，悶聲問道：“你不乖，你離開我。”

人偶不能離開主人。

黝黑的眸子中閃現出了不滿的意味。

難道也要把她的手腳都折斷關起來嗎？

可是，那樣的話，就沒有糕吃了。

還是會動的人偶更好玩兒。

尚挽秋柔柔地笑了，将人攬入懷中，親吻她的發旋，輕聲哄道：“沒有離開，想給阿妘準備梅花糕呢。”

她垂眸瞧着懷中的人，神色溫柔至極。

頓了頓，又不經意問道：“阿妘喜歡我嗎？”

“喜歡！”淩妘初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擡眸看了看她，眼中一片愛戀。

“那……阿妘只喜歡我嗎？”尚挽秋唇角的笑意更溫柔了些，擡手輕柔地撫過了她的眼尾。

“嗯！”懷中的小姑娘重重地點頭了。

你是現在最好看的人偶。

“那麽……阿妘以後都只喜歡我好不好啊？”尚挽秋低頭，在她唇邊落下了一吻，柔聲問道。

聲音中帶着小心的期許。

……啊？

淩妘初微微蹙眉，想了想，還是點頭了。

在沒有更好的人偶之前，她都只喜歡尚挽秋。

尚挽秋彎眉，獎勵地吻了吻小姑娘的額角，将人緊緊抱入懷裏，用力到……很不得揉入血脈之中。

我當真了。

阿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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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還沒有開始虐喲，下一章要開始了吧？

這周這篇文章沒有申榜，因為收藏到了，等我寫滿了六萬字就開始入v了。

謝謝所有的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