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拒絕的話繞在舌尖, 結夏錯開眼就要給出回答,猝不及防聽見一道冷哼, 倉促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和季遠同時擡頭,就看到薄耀光大步流星走來, 單薄的校服西裝, 連外套都沒穿,在漫天飛雪中瞧上去着實冷。
“孩子他媽, 別聽他胡說!”薄耀光在二人面前站定, 話是對結夏說的, 眼睛卻逼視着季遠,言語挑釁意味十足,“真是巧,我昨晚也做了個夢, 夢見你說愛我愛得不行, 哭着鬧着非我不嫁,沒辦法,誰叫我這人心軟, 就從了你,沒多久咱生了一個足球隊,一群小包子追在老子屁股後面喊爸爸。”
生了一個足、足球隊?!
直白的話說得結夏臉發燙,想到偷看的那些小黃.片, 只覺一陣口幹舌燥,她打了薄耀光一下,羞到無以複加:“你胡說什麽呢!”
“胡說?”薄耀光短促地笑一聲, 胳膊一擡就把她給撈進懷裏,語氣帶了極其明顯的醋意,“你男神說夢就是浪漫,我就是胡說,小矮子,你這偏心是不是太厲害了點兒?”
結夏哭笑不得,她什麽時候說季遠浪漫了!這人出現了幻聽不成?
被他攥得呼吸困難,她掙紮着說:“你怎麽在這兒?還偷聽我們說話。”
“偷聽”?還“我們”!
一句話裏嵌着兩根刺,紮得耳膜疼。
感覺到她脫離自己懷抱,心也跟着落空,與此同時,一股無名火直竄喉間,以至于說出來的話特別沖:“校門口就抱上了,撩妹高調得全世界都知道,我至于偷聽?”
剛才在對街買煙,緊接着就聽到身邊有人低呼——“天吶!那是季遠吧?都抱一起了該不會是女朋友?”
他叼着濾嘴,八卦心理使他回了頭,想看看季遠那性.冷淡跟誰抱一塊兒了,結果就目睹了剛才那一幕,險些氣得心肌梗塞。
這就是他所謂的“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就是他所謂的“負責”?
大別人多少歲,他心裏沒點b數麽?
他睨着季遠,心情惡劣到極致。
季遠自知失态,雖赧然,卻并不後悔。
他向來不喜歡優柔寡斷,既然已經認清自己的感情,就不必再彎彎繞繞。
微微上前一步,擋在結夏跟前,言明:“即便全世界都知道,那也是我們的事。”
一條無形的線,劃開在中間。
薄耀光的視線在兩人間流連片刻,忽然想到謝師宴散場時的情景,少女鼓足勇氣向季遠表白,那一刻,她的眼,明亮異常。
自己似乎,真的很多餘。
那個世界的她沒能實現的願望,在這一時空得以圓滿,他應該替她高興才是。
可心裏堵着一口氣,以至于什麽祝福的話都說不出口,扭頭便朝前走,好似如此就能逃離此刻的心亂如麻。
雪簌簌落下。
走進校門,遍地都是跑出來看雪的學生。
插兜的手捏一下煙盒,然後緩步走去操場。
紅色塑膠跑道越來越近,身後的輕喊也越發清晰。
“等等我!”
他腳步一滞,眉心的冰化開幾分,卻又固執地擰着那份不高興繼續朝前,只是速度明顯慢下來。
在走到看臺邊的時候,追着他跑了一路的小短腿終于攔在他面前。
烏黑眼仁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臉色,纖細小臉被風雪吹得略顯蒼白,可憐兮兮一句,“薄耀光,你是不是生我氣啦?”
心就那麽一軟,堵着的氣也散了大半兒。
操場風大,見她被吹得瑟縮,就毫無骨氣地把圍巾扯下來,胡亂在她脖子上套幾圈,最後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深紅色圍巾,襯得少女膚白唇紅,煞是好看。
薄耀光低眉看着面前這張臉,喉結無聲地滾了兩轉,忽然理解了季遠為什麽老臉丢盡也要吃到嫩草。
這麽乖一小矮子,真便宜那塊老臘肉了!
惡氣又湧上來,他別過臉,頗酸地道:“還在意我生不生氣?不和你男神待着跑來追我幹什麽?”
“是我說錯話了,因為你出現得太湊巧了,才會誤以為你偷聽……”
她道歉,語氣誠懇,倒弄得他過意不去。
剛才,他的确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偷聽,想看看季遠能辯出什麽花兒來,沒想這混球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耍流氓硬生生說成了情到深處不自禁,那厮看着一本正經,哄小姑娘的情話一套一套的。
也難怪,小矮子陷那麽深……
心裏酸到不行,嘴上偏還故作大方:“恭喜,和你的男神在一起了。”
結夏臉一紅,慌忙解釋:“沒、沒在一起。”
“別蒙我。”他擡起剪刀手,指着自己,“這雙眼睛看得很清楚,雪中擁抱,小矮子,玩得挺溜,高調早戀,不怕老何找你們倆談話?”
“都說了沒有!”結夏急了,見怎麽解釋他也聽不進去,一時間六神無主,就狠狠踩了下他的腳,在他疼得皺眉的怒目而視中,揚聲說,“才沒早戀!我出去吃飯,路上碰到季遠媽媽,拉我給他慶生而已!至于剛才……”
說到此處,聲音難為情地弱下去,“他的确說了在一起,但我是打算拒絕的,結果你突然就冒出來喊我孩、孩子他媽……”
最後的稱呼讓兩人心跳同時漏掉一拍。
薄耀光含糊不清地唔一聲,衣領大敞的脖頸連同耳根漸漸變紅。
這天寒地凍的,他居然熱得腦後冒汗。
那話不過盛怒下的氣話,如今細細品味,倒覺出點別的暧昧來。
他偷偷拿餘光瞄她,少女的臉暈着兩抹緋紅,唇飽滿得像沾了水的櫻桃。
——想親。
這念頭跳出來的瞬間,握着的煙盒被徹底捏扁,他繃着臉克制爬上看臺,不清醒的頭腦得吹吹冷風才能降溫。
免得像季遠那樣,坐實了“禽.獸”二字。
結夏不知他複雜的心理活動,見他一言不發地在最高一排看臺坐下,以為他還在生氣,就仰起頭勸他:“這裏冷,你穿那麽少當心着涼!不要生氣了,我們回教室吧?”
“沒生氣。”他捏着皺巴巴的煙,風把火苗吹得搖搖晃晃,半晌打不燃,懈氣地吐了煙,低了眼睛看她,“你先回去吧,好好學習。”
結夏走後沒多久,在冷風中清醒發熱頭腦的薄耀光接到顧凜的電話。
那頭的少年慌慌張張,聲音都變形:“耀哥,你快來救救場!沈臨風快被撕成肉條了!”
……
原以為宋晴那樣的就是頂級霸王花,沒想到還是低估了女人的戰鬥力。
當薄耀光趕去北角看到沈臨風那張被挖出血痕的臉後,莫名肉痛了一瞬。
視線掃過趴在牆腳瑟瑟發抖的顧凜、扶着沈臨風的景銳、用力拉住曹雅的楊小璐,他抱着胳膊,向景銳發問:“說吧,怎麽回事?”
景銳完全沒料到,追妹子時的無心之言會引發一場血案,牛高馬大的少年站在那兒,像做錯事的小孩般:“耀哥,我錯了。”
見狀,楊小璐也站出來攬罪:“不關景銳的事,全怪我多嘴。”
曹雅還掙紮着想過去手撕沈臨風,嘴裏嚷嚷:“要怪就怪我好了!現在先松手,我還沒把渣男教訓夠!”
一人一句話,足以串聯出前因後果。
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景銳那小子追妹子不小心洩露他們重生的秘密,楊小璐又跟曹雅那麽一提,上輩子沒來得及替好姐妹出的氣,這下總算得以宣洩。
如果不是那晚正好加班,曹雅估計第一個沖到會所來揍沈臨風,可惜她來得太晚,進來就被老同學逮着灌酒不肯放,自然沒找到機會教訓沈臨風。
一肚子火憋到現在,下手能不狠麽?
見她還要撒潑,薄耀光擰眉低斥:“夠了!給我适可而止。”
到底是手管上萬員工的高層,斂了那份漫不經心,即便此時只有17歲的皮囊,也透出迫人氣勢。
曹雅咽下火氣,沒敢再鬧,只是拿一雙眼狠狠瞪着沈臨風。
薄耀光走過去,橫在他們之間,微微側頭,鎖住曹雅憤怒的眼,然後一字字沉聲問:“教訓渣男?你有什麽資格教訓他?”
曹雅一愣,飛快說道:“他渣了小雪!把她害得那麽慘!我當然要教訓他!”
“慘?有多慘?”薄耀光難得對女人刻薄,但此刻卻壓不住火氣,“是害她未婚先孕受人指點,還是害她家破人亡流落街頭?據我所知,她和沈臨風剛分手沒多久,就有大批的追求者蜂擁而至,我真不知道她哪裏慘。”
“耀哥……”沈臨風捂着傷,低聲喚他的名字,語氣難得一見帶了哀求,“你別說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富二代,到了陳雪的事上面就慫成一朵小白花。
薄耀光沒理他,臉色鐵青地看着曹雅,告誡她:“不了解事實,就別在這裏指手畫腳,今天的事不跟你計較,但你要是敢再動他一下,我不收拾你,也自會有人收拾。”
雖然被他懾住,但護短心切,曹雅還是耐不住辯駁:“什麽叫不了解事實?我看是你豬油蒙心吧!他耍了小雪十年,一句門不當戶不對家裏不同意就打發了,你們這些富二代都渣到沒良知的是嗎?”
“曹雅你別說了!”楊小璐見她句句帶刺,趕緊又把她往後拉開了些,沈臨風負了陳雪不假,但關薄耀光什麽事?她這樣,未免太過地圖炮。
那頭沈臨風也在勸薄耀光:“喂,你別心眼兒小到跟女人計較啊!”
薄耀光不高不低地哼一聲,依他所言不再跟曹雅争執,偏頭吩咐傻愣在那兒的大個子:“趕緊帶他去醫院,遲了毀容你負責娶回去。”
“呸!我又不是娘們兒。”沈臨風笑罵了一句,由景銳帶走。
薄耀光也準備跟上,轉身時餘光掃過曹雅和楊小璐,暗罵景銳被戀愛沖昏頭腦子不清醒,腳步一頓,警告兩人:“張倩的死還沒查出眉目,如果不是你們放的火,那就把嘴管嚴實了!否則,小心被兇手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