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清木再次見到岑澈,是在主題曲考核的那天,導師們觀看完他們各自上傳的考核視頻,打分後給予反饋。
岑澈左手上的大片的紗布被藏起來,只露出了手指間的一小塊白色。
顧清木注意力一直在他手上,只見岑澈和Laber交錯走過時,Laber沒注意撞了他一下,岑澈強顏歡笑着跟他說了句什麽,顧清木眉頭皺起來。
成績是從低到高依次宣布,B班恰好輪到岑澈,顧清木聽到自己的普通的名字從岑澈嘴裏念出來,也聽到跟在名字後的C班。
傳視頻那天他嗓子也沒恢複得徹底,還發着燒,很多舞蹈動作不到位,最後評級為C都是撿大運。
顧清木從一開始就夢想的班級最後還是成為了他的歸屬,期間的那些波折他可以忽略不計。
岑澈說完這五個音節,沒控制住眼神往顧清木的方向瞟了一眼,兩人的視線霎時僵在空中,同時僵住的還有顧清木浮在臉上的開懷的笑。
他沒想到岑澈會看他,眨巴眨巴眼睛忙轉開了,笑也不敢笑了,總覺得岑澈剛剛那一瞬眉頭皺得更緊了。
主題曲考核的C位毋庸置疑是蕭南,何間也在出道位裏,除此之外,出道位裏顧清木只認識胡凝。
導師們例行公事般宣布完等級就走了,前九名需要重新排練一下全舞,再錄宣傳視頻,何間要先走,顧清木就一個人磨蹭着回寝室。
一路上,他都聽到學員們竊竊私語叽叽喳喳什麽開心的事情,顧清木不太感興趣,也沒有湊上去問的想法。
直到晚上何間滿頭大汗地回來,他才知道大家在交談什麽。
節目第一期剛播出,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節目組和廣告商想趁着這股東風重新拍一版廣告,主要是趁熱打鐵利用岑澈的人氣。
節目組透出風聲,岑澈那邊已經同意了,還要在學員裏挑一個,和他一起去。
“激動個屁!這基本都內定就是蕭南了,不然還能是誰?”何間拿着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往床邊走,嘴裏滿是不屑。
“也不一定,你也有很大的可能啊,你是第三。”顧清木認真地提醒他。
“你可千萬別在那些人面前提這事,不然我得被蕭南那群死忠粉寒碜死了。”何間看上去真的非常嫌棄,顧清木只得很誇張地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第七的那位,不是婁寒野嘛,活生生就是蕭南的舔狗一條,奉承話說得我都覺得惡心。今天重錄主題曲,一直陰陽怪氣我,不知道跟誰學的。”
沒等顧清木回應,他又說:“你最好祈禱我別去拍那個廣告,且不說岑老師會不會給我穿小鞋,就那堆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了。誰愛去誰去,小爺看不上那差事!”
顧清木沒搭話,他坐在床沿,有點發呆。
何間因為他的關系,也被蕭南那一群人莫名其妙地孤立。
顧清木覺得很愧疚。
何間是條粗神經,并沒注意到顧清木的走神,他自顧自地抱怨完一大堆,去衛生間把毛巾搓幹淨晾上之後就又去練習室了,門打開,才發現胡凝正準備敲門找人。
顧清木跟兩人說再見,走到陽臺把何間匆忙晾上的一團毛巾理好,想到岑澈和蕭南一起拍的廣告的效果,覺得應該會很養眼。
一公競演規則發布來得很快,選擇權由主題曲考核的位次決定,學員根據排名從高到低依次選擇自己心儀的歌曲。
大致介紹完規則,岑澈開始給大家放小樣。
一共12個舞臺,分成聲樂、舞蹈、Rap三個大類,大致難度相當。
這樣的規則方便學員再次自我評估,他們可以留在舒适區,也可以自我挑戰。
學員缺乏舞臺經驗,很少認真思考表演與觀衆的接受度,也不清楚選擇的側重點,他們只會根據自己的喜好和實力匹配度去挑。
但站在岑澈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出來哪些表演一出場就能爆,哪些會直接讓觀衆睡着。
當然,觀衆的反應更多地還是和表演者的實力與呈現效果挂鈎,但不可否認歌曲舞蹈本身也有很大的加持作用。
播放完十二個視頻,岑澈開始點名。
蕭南綜合實力很強,岑澈個人覺得他的聲樂更突出。事實也的确如此,蕭南按照岑澈預猜的那樣選了聲樂組的舞臺,所選曲目也是岑澈劃分到“出場必爆”的那一類。
舞臺選擇進行到半程,蕭南組早就湊齊,岑澈掃視一眼,發現組內八個人,居然沒有一個等級在B班之下,甚至有三個A班的,相當于A班的所有Vacal擔當聚堆了。
岑澈和Laber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
分組繼續,岑澈清清嗓子,念出下一個名字。
聲樂組相對大部分學員都比較友好的全中文歌曲只有兩首,其他的都或多或少穿插着外文。
輪到顧清木的時候只剩下韓文的那首歌還有多餘的位置。
岑澈看他拿着自己的位次卡,都沒帶猶豫地直接奔往某個地方,他選了全韓文的《Moon aroma》。
順着顧清木目的地的方向,岑澈偏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兩個抱得難舍難分且異常興奮的身影。
等所有人選完,岑澈連結束語都沒意思着說兩句,直接走了,長款風衣的外襟往下風向飄,像電視劇做的黑幫大佬特效。
顧清木接過何間遞來的新的課表,看見一周仍舊只有一節的聲樂課時,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
岑澈的課排在周四,上課前節目組公布了廣告拍攝的人選,是蕭南。
岑澈拿着譜子走進教室的時候,顧清木還呆愣地盯着鋼琴,何間碰了他一下說老師來了,顧清木才收好心情看着走進來的人。
岑澈手上的包紮已經輕便了很多,他坐到鋼琴前,打開張已經有點舊的曲譜,招呼大家上課。
他這個周都在研究《Moon aroma》,從他專業的角度來說,真的有點難。
抛開最硬核的語言不通這個問題,光是節奏感、換氣、高音的連續和轉音的多樣化就能攔倒在座的大部分人。
加之,被留到靠後的顯然都是又晦澀又不能調動觀衆情緒的歌,《Moon aroma》簡直把這兩個弱點拿捏得死死的。
岑澈認識原唱,是一位韓國歌手,不怎麽出名但是在作詞作曲方面很有實力,岑澈歌單裏有他的兩首歌,都不太好唱。
想到這,他非常懷疑排名如此靠前又更擅長Rap的何間選擇這首歌的真正原因。
岑澈上課前專門分析了一下組內成員的水平,客觀點說,以他們的實力,能不失誤地完成舞臺就算超常發揮了,就是何間可能會有點可惜。
大類組之間是有battle的,他們要是抽到別的強強聯合的聲樂組,實力懸殊太大,成績不會好看。
岑澈不是急于求成的人,放他自己身上,一首歌甚至有過打磨一年多的先例,但選秀節目不一樣。
選秀更看重實力,更看重學員與歌曲的契合度,它就是要考驗愛豆短時間磨合一個作品的水平,所以岑澈必須急于求成。
他必須更嚴厲。
從發布歌曲到今天已經過去将近一個周,岑澈首要檢查大家的自學效果。
何間和顧清木唱歌的基本功是在的,但韓文沒有進步,發音太大陸化,聽起來十分山寨。
岑澈剛在顧清木一個很明顯的韓語錯誤處留下标記,就聽到湧進耳朵裏的完全不能忍受的破音。
顧清木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岑澈沒叫他停,他只能扯着破鑼嗓子繼續唱,破音的地方遠不止剛剛那一處。
這首歌高音太多也太連續,顧清木自認唱歌技巧還行,但也真的沒辦法完成。
特別是岑澈還站在他面前,特別認真地看着他。
顧清木因為唱歌而揚在空中的手這會兒拿下來放到大腿邊,他看到了岑澈略有點失望的表情。
不過岑澈只是頓了一下,什麽都沒說,往右邊挪了一步聽下一個學員唱。
全組一共八個人,在自學五天後,沒有一個人能完整地将這首歌複刻,副歌部分頻頻破音的顧清木居然得算上流。
岑澈不知道自己該榮幸還是該悲哀。
實話說,顧清木的音色和這首歌是很符合的,抛開技巧旋律不談,他其實很适合唱《Moon aroma》。
專輯發表的時候,作者才20歲,歌曲表達的是來到音樂這個新世界的迷茫和無措,無端契合顧清木的現實情況。
他的嗓音溫和不刺耳,稍微輕佻一點很有慵懶的味道,所以岑澈打算把他提拎出來做專門例子指導。
當然,這些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眼見着顧清木又要被公開處刑了,何間拉住他,毅然站起來,“老師,我來唱可以嗎?”
他胸膛挺得高高的,把已經準備往前走的顧清木拉到身後,是一個保護的動作。
岑澈挑起眉毛看着這對兒疑似被他棒打的“鴛鴦”。
他沒準備出聲回應何間對他課堂安排的反駁,只是把視線挪到了顧清木身上,玩味地看着他。
顧清木的手腕還被何間攥着,他被岑澈這樣盯着,急得眼睛都紅了,想掙脫又掙不開,只能小聲讓何間先坐下。
何間沒松手也沒坐下,固執地攔着顧清木,雙眼怒視岑澈。他覺得岑澈是在故技重施,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顧清木。
顧清木被攥久了,手腕生疼,又害怕岑澈誤會,之後更解釋不清,他直接用力甩開了何間的手,大聲說:“讓我上去!”
顧清木從來沒那麽兇地說過話,或者說,他就沒有過情緒那麽鮮明的時候,現在明顯生了氣。
何間的手空了,他坐回位置,愣着沒說話。
顧清木就是急了,這會兒往外走的時候又覺出後悔來,他咬着下嘴唇對上岑澈已經有點深沉的目光,說:“老師,我唱。”
語氣中帶了點不明顯的哄人意味。
岑澈眼裏的深沉又褪去一些。
何間這節課超越顧清木成為了岑澈最愛“刁難”的學員,除了一開始被當做音色模仿案例,顧清木從頭到尾沒再得到過岑澈一絲一毫的“特殊對待”,他幾乎全程被忽略。
何間唱歌也很好,只是相對rap弱一些,岑澈從調準、調高到換氣轉音,沒有哪一個知識點不提問他,沒有哪一項不拿他舉例子。
何間剛開始還能勉強答上,後面岑澈問的問題越來越刁鑽也越來越專業,他就只能尴尬地站着,鬧個大紅臉了。
一個半小時的課結束後,大家知識點沒記住多少,倒是岑澈那句遠遠過量的“何間你覺得呢?”讓人印象深刻。
顧清木整節課都在企圖做何間的透題器,奈何岑澈像看穿他一樣,每次提問完都盯着顧清木的一舉一動等何間的答案。
顧清木被盯得大汗淋漓,只得一動不動。
下課後顧清木跟在何間身後道歉,對方走在他前面,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在顧清木第n次對不起出口後,他突然轉過身,顧清木忙追上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
“你說岑老師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到底是什麽?他也沒說清楚,我還不太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