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顧清木的手還保持着揚在空中的動作，懷抱卻突然沒了溫度，他有點尴尬。
岑澈飛快地轉過身走到茶幾邊給顧清木倒了杯水，非常鎮靜地問:“打你了嗎？”
“沒、沒有。”顧清木低頭攪着自己的手指。
“別的呢？”岑澈說話間已經走到他面前，顧清木接過水，認真回想。
其實他現在能想起來的都是岑澈進門後的一系列情節，別的倒是印象不深了。
“就、推了我幾把，然後扯我的衣服和頭發，呃……一開始把我掼到牆上……”
“撞到哪了？”岑澈馬上問，距離顧清木更近了，顧清木甚至聞到了獨屬于岑澈常用的清香薄荷的牙膏味道。
“沒、沒撞到……”顧清木撒謊間看到岑澈明顯不相信的眼神，找補，“撞到了後腦勺。”
想到剛剛被岑澈抱的時候傷處又撞了一下門，顧清木覺得更疼了，就想伸手去揉。
岑澈已經先一步碰到他的疼痛處替他揉起來。
顧清木臉瞬間紅得滴血，空調打得太高了。
門被敲響，外頭是楊淇的聲音。
顧清木掙紮起來，“沒事。”岑澈安撫好他，一把拉開門走出去。
顧清木沒聽到他們交談的內容，岑澈也已經離開了，過了會兒曉栀提着幾盒跌打損傷的藥來拿給他，讓他注意塗抹傷處，顧清木一邊謝一邊收了。
“曉栀給我發消息，讓我趕緊來，我剛好離得不遠，怎麽了？”
岑澈把曉栀剛給他的視頻給楊淇看了，“這六個人，一個都不能出道。以後也不要在這個圈混了。”岑澈說得直白。
楊淇頗不理解。
“他們欺負顧清木，和你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幫忙到這個地步?”
“沒有為什麽。你就說做不做得到，你不行我就找秦力了。”楊淇看他臉上寫滿了憤怒與厭煩，猜想岑澈以前是不是遭受過霸淩，也就理解了。
“其他五個沒問題，和經紀公司打個招呼就雪藏了，蕭南有點困難。”楊淇皺着眉，“不過也沒事兒，單憑他之前給你塞房卡，也夠一個雪藏罪名了。”
“嗯，盡快。”
岑澈送走楊淇，回休息室哪還見顧清木的影。
顧清木晚上睡得不怎麽樣，一閉上眼睛就感覺那股熟悉好聞的柑橘冷香萦繞在鼻端，滿腦子都回放着那個擁抱，甚至還是三百六十度環繞無死角。
後勁太大，冬天的冷風也吹不散，顧清木醉得徹底，也失眠得徹底。
二公選歌前一天，顧清木才從何間那裏聽說有五個學員退賽了，正是那天圍住他的人。
而蕭南也在此之後被爆出潛規則上位的新聞，被節目組勒令退賽，可以說比那五個人的結局更為慘烈。
顧清木知道這後面肯定有岑澈的原因，故而他也裝跟何間一樣不知情，那六個人顯然不敢造次，這件事情最終處理得密不透風。
節目組幾個高層工作人員是聽說了的，他們唯一惋惜的是蕭南，其他幾個倒無所謂。
但蕭南背後的事情被爆出來後，連蕭南也不可惜了，只一心優待着之前幾位候補第一的選手。
經此一事，所有挑事兒的大刺頭都走了，明目張膽看顧清木不順眼的倒少了很多。
一公結束，全訓練營的學員都好像松了一大口氣，開始提前進入狂歡模式。
顧清木領了手機給秦知打了視頻電話，對方看起來似乎很開心，說提前開始試年夜菜單了。
顧清木開心地問她都有些什麽菜，秦知一個一個回答。
想來也确實沒話可說，十六道菜，愣是全部介紹了一番。
秦知在視頻的最後又囑咐他早點看票，不然到時候拍大巴很累的。
顧清木笑着答應，但其實現在已經買不到票了，他還在候補，靠長途大巴回去的可能性極大。
挂了視頻，顧清木看坐在他對面激烈讨論某首歌曲的何間和胡凝。何間情緒激動，兩人坐得很近，看上去像是何間把胡凝摟住了，顧清木不知道想到什麽，覺得臉燒得慌，忙借口回寝室離開了。
何間來叫他吃晚飯的時候，顧清木還沒清醒，腦子裏重複播放着剛剛的夢境，準确說是那天的擁抱。
是的，兩天了，記憶不僅沒有淡卻反而更深了，不論午覺晚覺都像沒有缰繩的野馬一樣奔湧進腦子裏，顧清木覺得這次的酒，是徹底醒不了了。
他破天荒地提出去夜跑，想借着冬天夜晚的冷風醒醒腦子裏釀得太久的蜜，何間喜不自勝，要知道平時讓顧清木跑步可是難比登天。
何間圍着他轉了三圈，高歌了一曲《向天再借五百年》才美滋滋地拉着他出門了。
像個二傻子一樣單方面吸入冷風的時候，顧清木想起大學時期和岑郁山那個別有用心的夜跑偶遇。他知道對方的學校，打算那一個周的傍晚都在學校外跑步，就等着看能不能遇到。
想來他的運氣比較好，跑到第六天目的就達成了。
顧清木一邊大步跑一邊抑制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何間已經超過他十幾米了，這會兒原地跑着等他，轉過身來看見一臉傻笑的顧清木，驚得呼吸猛地一顫，冷風嗆進嗓子裏，咳得昏天黑地。
顧清木吓得差點摔地上，見何間滿臉漲紅又笑起來，“不跑了不跑了，歇會兒去吃飯吧。”
何間止住咳嗽，往食堂走的時候眼睛一直瞟顧清木，“我怎麽覺得你這兩天有點奇怪?”
顧清木喝了口水，只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何間沒回答，走到一條只能單人過的小路時，他跟在顧清木身後一米處，突然說：“笑得更多了吧。”
顧清木正在刷岑澈的微博主頁，他之前拍的一個寫真今天出圖，岑澈用其中一張穿着紅色夾克的拜年圖替換了他的微博背景，顧清木正忙着保存。
聽到這句話他愣了愣，臉上連自己也沒意識到的笑容驀地僵住，他扯扯嘴角，把手機揣進兜裏。
順位發布在第二天，比較正式，所有學員都需要着全套正裝出席。
顧清木上一次穿那套西裝還是在錄個人簡介的時候，今天再穿又大了一些。
岑澈進來的時候，全員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顧清木甚至還聽到了幾個人在吹口哨。
雖然每次導師出場都會有喝彩，但今天顯然是音量超标了。
讓全體學員震驚歡呼的是他的衣服，岑澈今天穿了全套粉色，上身粉色衛衣外套了一件純白色羽絨服，下身是粉色闊腿褲，褲長幾乎完全遮住腳。不同深淺的兩種粉色疊穿不會太單調，除此之外一向黑色的帽子也被換成了粉嫩的棒球帽。
粉色加白色點綴有種新穎的帥氣，放在岑澈身上就像巧克力遇到了草莓味奶油。
顧清木也有點震驚，他沒見過。
他的私密相冊裏存着很多岑澈的雜志照、機場路透圖、紅毯照、演唱會合照等等，他大多數的衣服都是白黑灰藍四個色系。
雖然岑澈的時尚品味并不差，在四個色系的衣服裏也能靠不同款式的疊搭穩坐男藝人穿搭排行榜前列，但耐不住粉絲對他的期待。
考慮到近幾年岑澈出現在公共場合時都是面露嚴肅的狀态，粉絲們已經很少再提讓他多穿鮮豔色系的衣服，畢竟一個冷漠酷哥在演唱會合照時知道要彎起嘴角已經很不容易了。
岑澈手裏拿着一疊成績卡，走在他身後的幾位導師也都各拿了一疊，一行五人臉上都帶着青春洋溢的笑容。
只除了岑澈，他依舊一臉嚴肅，顧清木甚至看到了眼神中蘊含的煩躁。
顧清木本來不怎麽樣的心情現在徹底放晴起來，他也跟着衆人一起鼓掌歡呼。
岑澈向來不擅長活躍氣氛，雖然他這身衣服已經起到了巨大作用。
站定簡單向學員們問好後，岑澈便把話筒交給更熟練這項任務的Laber老師。
穿這套衣服不是他的本意，早上的拍攝定的服裝裏，這套出片率極高。設計師和品牌方很喜歡他，破例将這套不會出現在走秀裏的春夏限量款送給了他，算是對耽誤他時間的補償。
由于攝影師的問題，他的工作時長比原計劃多了一個半小時，導致他不得不匆忙趕來訓練營。加上曉栀一直念叨這套衣服好看，岑澈甚至都沒有換，入場時大家的反應讓他很後悔，畢竟這太反常了。
藏在人群裏的顧清木的聲音讓岑澈的煩躁稍減，他當即就想去尋找聲音的主人，卻不得不像平時一樣端莊地環視衆人，再自然地将目光投到顧清木身上。
Laber突然cue他:“岑老師覺得呢?”
岑澈在走神，話筒遞到手上一臉懵，Laber靠近他簡單介紹一下情況。
他的不專心太明顯，學員們都知道他剛剛不在聽了，一片哄笑。
岑澈埋怨地看了Laber一眼，半晌才組織語言說:“我看了節目，大家的表現都很好，希望你們戒驕戒躁，一直堅持下去。”
非常官方的，不帶感情的，岑澈式發言，Laber翻了個白眼，氛圍又被帶起來。
顧清木的成績是周裕公布的，她似乎很喜歡他這種溫溫和和的長相，每次遇到顧清木都會很開心地打招呼。今天給顧清木成績卡的時候都差點上手擁抱了，比劃了幾次也沒有抱，大聲開玩笑說，“就不和你的迷妹們搶了，恭喜呀！”顧清木笑着感謝她。
顧清木這次排位是34，在只剩下60人的學員隊伍裏算是靠後的，但他還是很開心，下次公演能保持這個排名的話，他還能多待半個月。
從59到27的位次是第一批公布的，顧清木站到屬于自己的那個數字小臺子上和何間遙相對望，等着後面的學員。
按慣例，入圍的沒入圍的都要說一說感言，這一批在顧清木前面說感想的學員或多或少都掉了那麽幾滴眼淚，顧清木拿到話筒時實在有些尴尬，他确實沒有那麽多感受。
“我，我很慶幸這次能留下來，希望之後再接再厲！然後，很感謝我的朋友和我的老師們，謝謝他們的陪伴和指導，後面的時間我會繼續努力的。”
顧清木說完幾句簡單的話後就把話筒飛速遞給下一個學員了，那表現活像拿在手裏的話筒是個炸彈。
所有人都愣了一瞬，心想這可是出鏡機會啊，如果前後說得連貫一些是不可能被剪的。而且節目組就算再看不慣誰，也不會在這樣的時刻太明顯地剪輯某個人的片段。
但顧清木居然只說這麽兩句?
應該接過話筒的學員也忘了伸手，每個人講完後都有的掌聲到顧清木這也中斷了，岑澈看着面前靜止一樣的畫面，很小幅度地彎了嘴角。
Laber在短暫的愣神後，終于反應過來要暖場，“啊，我們顧學員還是一如既往地反差酷啊！讓我們祝賀他。”
掌聲雖遲但到，顧清木笑着又将話筒遞了一遍，好歹是被接過去了。
第一名按票數是蕭南，但現在變成了之前順位第二的胡凝。
何間錯失第三名，黑馬第三竟然是之前并不在出道位的一個學員，他在說感想的時候還cue了岑澈的全粉裝，顧清木看到岑澈皺起眉頭。
他猜岑澈對于自己今天的穿搭肯定不大樂意，但确實讓人眼前一亮，以後應該會有其他風格的時尚品牌絡繹不絕地找岑澈代言。
這種時候多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人留下就有人離開。顧清木和60位之後的學員都是淺交，因此所有人都在為他們的離開而難過時，就顯得他特別無情。
何間這次名次降到了第五，他十分沮喪，但還是強撐着心情去安慰幾個無緣繼續這段旅程的朋友。
順位發布結束後，何間才就自己這次公演的問題獨自消化了半小時，顧清木在門外等他的時候看到胡凝進去了。
三人一起去吃飯時，食堂供飯都接近尾聲。
知道岑澈今天下午也在食堂吃飯時，錯失偶遇良機的顧清木在心裏把何間剮了一萬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