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岑澈今晚睡得不太好。

他最近好像總是想起在訓練室裏無聲哭泣的顧清木，也想起很多年前在酒吧晃眼的燈光下揚言追他的顧清木。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讓岑澈看不透。

時隔三年再次見到，脫離了最開始的憤怒，岑澈對面前的這個前男友更多感到陌生。

以前的顧清木是生動的、好強的，是有計劃有主見的，很活潑的人；而如今所見到的他，寡言少語，不合群，脆弱孤獨，和過去判若兩人。

這麽多年來，岑澈固執地不去思考分手的原因，他不願意深究，不願回想，只堅持認為顧清木要為他說過的話付出代價，而代價，要由岑澈說了算。

而當這樣一個已經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顧清木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發現，那些他以為會因顧清木變得狼狽而産生的快感并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他已經認識到的心疼和後悔。

岑澈已經躺下有一會兒了，這會兒卻突然想去看看那株山茶花。

他披上外套，并沒有開燈，扶着牆走到客廳，隔着落地窗看陽臺燈籠着的一小塊明亮，茶花含着玫紅色的花苞，面朝他正待開放。

岑澈不可抑制地想起顧清木把這盆花送到他面前時亮晶晶的眼睛。

“我送給你我最喜歡的花，你要好好養。”

岑澈說好，然後吻他。

所以當初分手，岑澈只帶走了這株花。如果說給顧清木的很多承諾他都沒有做到，那他或許可以把現在正含苞待放的花拿到顧清木面前，說，“我有在好好養。”

岑澈想起下午吃的那頓飯，給曉栀發了條信息。

二公任務發布，要求八點集合，顧清木起得很早，他昨天晚上有點低燒，現在倒好了很多，不怎麽頭暈了。

昨晚隊醫走前還專門叮囑他天冷加衣，在認真練習之餘別忘了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顧清木對此非常感動。

公演任務發布比較随意，不要求學員按位次坐，顧清木自然是和何間坐在一起。

結束所有學員叽叽喳喳講話場面的是幾位導師的入場，Laber照例走在第一位，和學員們熱情地打招呼，岑澈面容嚴肅，他Laber替他宣讀二公競演規則。

二公相對一公而言比較新穎，主題是“原創”，聽到這兩個字時，好多自己寫歌創作的學員都歡呼起來，因為到了他們的主場。

現場氛圍嗨起來了，Laber忙舉起話筒向大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學員們十分配合地降低了歡呼聲。

“我知道大家都很興奮，但可不可以給我這個業餘主持人一點面子?”Laber裝作無奈，幾個愛接話的學員大聲說好，Laber抱拳表示感謝，全場爆發一陣大笑。

“就算是原創也有相應規則，本次公演一共九個舞臺，我們出道位也是九位，這個巧合也就幫我們定下了本次九個舞臺的隊長……”

二公以原創為主題，為學員提供九首歌曲，內容不限，元素不限，題材樂器通通沒有限制，供組內學員全編全改，發揮自己的所有能力，改編出一個更燃更炸的舞臺。

一公順位發布的前九名按排位依次确定歌曲後，再通過盲抽彈簧球，根據數字大小先後選擇剩餘學員組成隊伍。

因每首歌曲要求人數不同，隊長抽取彈簧球直至滿員為止。

知道規則後顧清木松了一大口氣，還好前九位有何間，他不至于變成沒有人選的那個。

“好，那現在來看看供你們選擇的幾首歌曲的小樣吧。”Laber說了一大堆話，最後這句稍顯有氣無力，大家都笑起來，把目光投向顯示屏。

屏幕上卻并不是歌曲小樣，而是當下的熱搜頁面，第一赫然寫着＃岑澈 雪藏學員＃，導師們顯出驚訝，學員間則爆發出一陣陣交頭接耳聲。

Laber反應還算快，立馬就把屏幕關了，但該看的也都看清楚了。

選歌肯定不能進行下去了，節目組忙上來組織學員離開。

岑澈走出會場接楊淇的電話。

“你別慌，我已經讓人撤了，這肯定是誣陷，我那裏握着監控視頻，發出去就行了。”楊淇聽起來勝券在握，絲毫不慌。

岑澈卻不想這麽做，“視頻別發了，我大概知道是誰，之前握的那幾個學員的黑料，一個一個慢慢放。”

楊淇覺得這有點多此一舉，正欲反駁，岑澈又說，“他們被雪藏了，那些也沒用了。”

楊淇沉默半晌，“你到底在維護什麽?”

岑澈沒說話，只是又重複一遍，“放黑料。”

楊淇直接挂了電話。

岑澈轉身，想找曉栀安撫一下顧清木，卻看到他站在不遠處，像是在等他。

岑澈把打好一半的消息删掉，走過去問，“怎麽了？”

顧清木四處打量，見沒人才問，“是因為，我那個事情嗎？”

他頭埋得低，腦後翹起一點頭發，岑澈便伸手幫他抻直了，“沒事，不嚴重。”

說完錯開顧清木走幾步，沒等到人上來，又叫他，“過來。”

曉栀也知道了熱搜的事情，楊淇的團隊在控評，叫她認真關注輿論形勢。

這會兒有幾個營銷號爆了一個學員的黑料，風向又倒向另一邊。

曉栀關了手機，去拿岑澈點的外賣。

再回休息室時顧清木正坐在沙發上喝水，見到她站起來禮貌地說“曉栀姐姐好”，曉栀也笑着回他。

把飯放到桌子上，她知道岑澈是要和顧清木一起吃的。

她走到桌子後，用眼神示意岑澈出去聊。

岑澈仿若不聞，意思是該說什麽就說什麽。

曉栀:“……”

楊淇讓她交代的事她不敢不交代，“楊經紀說，這會兒各大媒體都在狙你，讓你等他來。”

見岑澈點頭，曉栀又吞吞吐吐道，“還、還有就是，公司高層知道你整了蕭南，要說法呢，公關團隊不會幫忙。”

岑澈皺眉，“他們的公關團隊我就沒用過，只會幫倒忙，現在還倒打一耙?”

曉栀自然不敢回答，“先、先吃飯吧。”

曉栀關門出去了，顧清木知道自己也該走了，他站起來，“岑、岑老師，我能不能……”

“坐下，吃飯。”

岑澈走到他對面，把筷子拆開遞給他，“我點了仙味居。”

顧清木還有話說，岑澈止住他，犀利地提醒顧清木，“你能幫我什麽？”

是哦，顧清木不過是個小豆芽，能幫岑澈什麽，他咬住筷子，一言不發。

岑澈又見不得他眼睛裏沒有光，頗無奈地解釋，“這件事情，是有人整我，不管我怎麽做，都會這樣，只是一個導火索罷了。”

顧清木小聲反駁，“導火索，也是因為我……”

岑澈看着他自責，突然就笑了，他夾一根秋葵放到顧清木碗裏，又重複一遍剛剛被顧清木無意間忽略的話，“我、點、了、仙、味、居。”

然後他就看到顧清木極快速地擡起頭，眼睛裏又染了光，一如曾經。

“是吃飯?還是繼續跟我探讨導火索問題?”

岑澈指着那盤秋葵問顧清木。

“吃飯。”

岑澈最愛吃秋葵，再不吃要冷了。顧清木想。

楊淇确實沒用公司的公關團隊，岑澈的新工作室已經初具規模了，公關團隊更是投入頗多，挖過來幾個大公司的公關能手，楊淇自是只管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兩天時間，輿論風向已經完全倒轉。

岑澈之所以敢大張旗鼓地把人雪藏了不遮掩，就是因為那幾個學員的履歷有太多黑點。

楊淇輕輕動動手指頭就把他們的家底翻了個遍。

這麽容易解決的，還能額外賺一波路人粉的故意陷害岑澈的把戲，目的根本不是讓岑澈倒臺，更多是提醒。

學員自然是不敢和岑澈剛的，他們背後的公司也忌憚着今山集團，那麽會如此大張旗鼓宣戰的，只有今山集團本尊了。

岑澈聽了楊淇的分析并不意外，岑闵敬會容忍他發展到這一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他爸當然不可能笑嘻嘻地祝賀他的新工作室辦的紅紅火火。

而岑闵敬表面上又是個講究商場仁義的人，岑澈知道，這一面非見不可了。

他這兩天正避風頭，時間倒是充足，岑闵敬剛下達指令下午要去他家，岑澈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