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戰前
九月二十一,在他們來到洪都兩月之後,榮景瑄和謝明澤又帶着幾百兵士一塊離開了這個美麗的江南水鄉。
跟之前分批離開的三隊人馬一樣,他們這一次的目标只有一個,那便是曾經大褚最大的兵營--廣清大營。
這一次,榮景瑄手裏這四千人,是見真章的時候了。
廣清大營有一萬兵力,也有大陳的開國将軍孫昭。
榮景瑄他們最後的這一隊人馬,都是以送馬匹的名號。
所以一出城就兵分兩路,有馬的一百騎兵跟榮景瑄和謝明澤趕路去長樂郡,而剩下的五百步兵則分成百人小隊日夜颠倒趕路。
他們這些大多都是勤務兵和火頭兵,留在最後也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
一路風餐露宿自不必說,榮景瑄帶着一百騎兵到達長樂郡溯陽城的時候,也不過是九月三十。
他們沒有直接進城,而是下了官道,直接往蒼崖山行去。
早先派來的暗哨回報,孫昭那一萬兵力有兩千守廣清城,剩下八千都在廣清大營。
因着大營裏面還有幾千被俘的大褚士兵,所以他們根本不敢再撤人手,只得堅守在這裏奴役他們。
每當想起這些士兵,榮景瑄反而還會感謝陳勝之的小肚雞腸。
只因為他差點栽在廣清士兵手中,他便沒有直接取了他們性命,反而圈在廣清大營裏面折辱。
這些人如果能救出,會是對大陳威脅最大的精銳部隊。
陳勝之可能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一時氣憤使然,給自己留下這麽大的禍患。
榮景瑄指揮士兵上了半山腰,然後直接安營紮寨,打算這幾日埋伏在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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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過來的幾百騎兵與火器營的士兵已經到達了這裏,明日暗哨便會去他們事先指定的地點尋找,三支隊伍彙合之後,就可以進行初步的準備了。
第二日夜裏,先前帶領士兵的寧遠二十和丁凱都趕來榮景瑄這裏,跟他們一起部署戰略。
其實在來之前他們已經詳細談過了。
以四千對一萬,确實是個很懸殊的差距。
但是榮景瑄卻很清楚,孫昭這支隊伍手裏的火器,跟他們現在的差不多。
因為是為了防衛俘虜叛亂,所以他們大多都是步兵和弓兵,騎兵和火器兵并不是很多。
可榮景瑄他們不一樣,他們手裏有六百騎兵,三百火器營、三百弓箭手,除了弓箭手武器不全以外,火器營的幾本可以人手一把火铳。榮景瑄這次來洪都帶的火器很足,為的就是先發制人,一舉奪下廣清。
廣清大營的地形,也已經被榮景瑄和謝明澤反複推敲很多次了。
這裏離廣清城相距百裏,真正打起來的時候那兩千守城軍是不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收到消息派兵增援,榮景瑄也會安排弓箭手在官道和幾條小路上埋伏,不讓孫昭的信兵前去廣清城求援。
剩下的火器兵和有武器的弓箭手全部安排在蒼山上的狙擊位置,等他們先鋒騎兵和步兵把廣清大營守軍引過來一部分,直接擊殺。
他們主要進攻的就是大營的北門,這邊因為臨靠蒼崖山,守衛反而不如另外三個門人多。
榮景瑄他們之前特地在山上操練兵士,也是為了能順利在山上伏擊敵人。
這樣安排雖然看似簡單,但卻很有效,哪怕孫昭不上當,不肯派人追擊,他們也可再增加一千步兵直接攻打北門。只要北門破了,裏面的被俘士兵被放出來,戰局會是什麽樣就不是孫昭可以控制的了。
孫昭的守軍其實是前有狼後有虎,他不僅要反擊榮景瑄這一支來歷不明隊伍的進攻,又不能讓看守的大褚俘虜逃跑,在兵力的安排上就多有掣肘。雖然人數占優,但實際可用的兵力卻并不多。
榮景瑄跟他打過幾次交道,對他還算比較了解。
前世他手裏沒有火器,也沒有戴顯那一路人馬,卻還是靠着苦戰打下了廣清大營。雖然己方損失慘重,但最終他還是贏了。
這并不意味着孫昭就比他差,相反,孫昭當時的部署十分嚴謹。只因為他兩面受敵,在折損榮景瑄一千多兵士的情況下最終不支,還是讓他把大營中的俘虜放了出來。
只要裏面的人能出來,孫昭就沒有勝算了。
他輸了就是輸了,沒有胡攪蠻纏,也沒有讓內部的士兵就地殘殺俘虜,而是帶着僅剩的舊部往羅平逃去。
作為對手,孫昭是值得他們敬佩的。
如果不是對手,他倒是想跟他交個朋友。
把這樣的大将放在廣清守俘虜,實在是屈才了。
不過無論怎樣,他們要先把廣清打下來,才能再想別的。
帳篷裏,榮景瑄、謝明澤站在一起,旁邊是鐘琦、寧遠二十和丁凱。
寧遠二十帶領的便是騎兵,那六百人已經歸屬寧遠衛名下,由他統一調配。丁凱現在暫帶火槍手和火器營,而鐘琦手下并沒有兵,他的職務是督事,管的是整個兵營的所有事務。
榮景瑄看了看他們,直接指了北門道:“明日讓哨兵探一下,看看各個門到底有多少人,如果可能,最好掌握孫昭的位置,抓他要活的。”
寧遠二十“諾”了一聲,哨兵也是由他掌管。
榮景瑄說完,看了一眼謝明澤。
謝明澤會意,直接在地圖上用筆圈了幾個點:“丁隊長,明日讓兵士去這幾個地方先看看,如果好埋伏,藍色的是弓箭手,紅色的是火器營。注意,火器營的位置都比較陡峭,你讓兵士小心為上。”
丁凱領命,沒有提任何意見。
他們這一支隊伍裏,其實分工是很明确的。謝明澤對地圖和山脈走勢記得最好,一般由他來做埋伏與防守,而榮景瑄則經驗更豐富一些,對方位的記憶能力也最強,他多是安排前鋒,邊鋒以及大軍。
而陸既明,他則是帶領大兵執行命令的那個人。
榮景瑄很看好他,當年也是他一路伴随左右,在危機四伏的大陳殺出一條血路,保護着他一路走到永安城門外。
雖然最終沒有成功,但陸既明的能力他是見識過的。
這些都安排好後,榮景瑄問鐘琦:“我們現在還有多少炸炮?帶長引信的。”
鐘琦想都不想,直接回答:“有二百六十三個。”
榮景瑄點點頭,低聲與謝明澤交流起來。
“我覺得孫昭不會那麽傻,即使他派人追過來,也不會很多,那樣效率太差。”
謝明澤點點頭,孫昭一路跟着陳勝之打入永安,當年廣清大捷就是他的傑作。
他是一個很謹慎的人,不會輕易相信任何埋伏,而一旦信報确定後,他卻反映極快,能在片刻間就作出部署。
說實話,他真的是個很強的敵人,但榮景瑄卻覺得,曾經他們打敗過他,這一次也依舊可以。
“弓箭手和火器營在山上各留一百,再有五百步兵保護便可。你剛才問炸炮,是否想從別的大門引來敵人?”
榮景瑄點點頭,笑道:“敵在明,我在暗,天時地利都有了,我們還要人和。”
“調虎離山,虛實相交?”謝明澤小聲念叨一句,“這個人和,恐怕指的孫昭吧?”
榮景瑄大笑三聲,道:“知我者,晏之也。”
兩日之後,哨兵把消息傳遞回來。
廣清大營北靠蒼崖山,因山勢陡峭,這邊只有一千左右士兵把守,而南邊又臨九蓮河,河水湍急,所以南邊也是只有一千。
剩下的六千人東西營門一邊兩千左右,還有一千在大營內部,一千所随機調遣。
至于孫昭在哪裏,哨兵沒有調查出來。
看似八千人的軍隊,實際上這樣一看卻薄弱下來。
榮景瑄聽了禀報,又跟謝明澤重新商讨一番:“孫昭是個很謹慎的人,要想把他引入倉崖恐怕不容易。我們得做個扣子,讓他自己鑽進來。”
謝明澤點點頭,指了指地圖道:“廣清大營确實是個好地方,位置極佳,易守難攻,但孫昭每邊最少要留五百人把守營門,這一下就去掉兩千人,剩下的他又都是步兵,以步兵對騎兵勝算很低,除非他有鐵盾。”
榮景瑄道:“我覺得,我們可以更直接一些。”
謝明澤挑眉看他。
榮景瑄笑笑,指着大營正中心的位置道:“別忘了,這裏都是我們的人。”
謝明澤眼前一亮,他很快調整了思路,直接道:“我們在山上留七百人埋伏,派兩千人直接攻打北門,動作要快,剩下一千随時伏擊。”
榮景瑄道:“炸炮是關鍵,孫昭手裏沒有這個,他們恐怕并不太清楚炸炮還有長印信的這一種。想要來北門增員,如果他們從裏往外而來,便要打開營門,如果從營外過來,我們直接在東西兩側埋好炸炮便是。而且……廣清大營并不是為了從外守裏,它是為了從裏守外,孫昭如今這樣,其實是背腹受敵騎虎難下。”
這樣談下來,仿佛事情都能辦成,明日便可奪取廣清一樣,謝明澤心中開懷,不由問他:“你我如何安排?”
榮景瑄頓了頓,想了想還是低聲道:“阿澤,你留在山上好嗎?”
謝明澤神色一變,皺眉沉默看着他。
榮景瑄嘆了口氣,拉着他坐到自己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阿澤,我真的害怕。你已經在我面前死過兩次,再來一次,我會瘋的。”
謝明澤心裏難過極了,他又何嘗不想跟榮景瑄平安順遂到白頭,沒有這些危險,也沒有性命之憂。
可他們不行。
大褚的百姓還在等着他們,大褚的山河也在日夜哭泣。
他們不能抛棄大褚,所以便要以身涉險,努力奪回本應屬于大褚子民的一切。
“可是景瑄,我也不能總是在後面等着你。你是否受傷,是否有性命之憂我一概不知,那比讓我自己去死還可怕。”
“景瑄,我是可以跟你并肩殺敵的人,我不是女人,不需要你保護。”
“相反,我還想保護你。”
謝明澤一口氣說了許多。
榮景瑄神色一動,他沉默良久,終于把他抱進懷中:“好,到時你帶領一千兵士伏擊東西兩側的增員,你答應我,以自己為先。”
謝明澤終于笑了:“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