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高一下學期的時候開始分文、理科班，蘇珺白選的是文科，是周蕙要求他選的，其實他更想選理科，不過他早已習慣于服從家裏人安排的一切。
他有想過要叛逆，所以上次才會偷摸着去酒吧，但那是一次很不好的經歷，導致蘇珺白不敢再去嘗試。
他不甘于平庸的生活，卻又不敢打破常規，所以有很多事情通常只是邁出一小步，在遭遇困境之後，他便退了回來，久而久之，自然就變得安于現狀。
這次是一個全新的班級，開學第一天大家還很興奮，所以教室裏的環境很嘈雜。
蘇珺白很早就已經來到教室，坐在角落裏安靜地看着書，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他像是在刻意地抹滅自己的存在感，因為他不想受到任何的關注。
突然教室裏的騷動更大了，蘇珺白聽到有人在喊着嚴律宸的名字，按耐不住好奇心的他擡起頭來，就看到嚴律宸正提着書包，吹着撩扣珥栮司伶戚兒餾旗鎏骝進裙口哨慢悠悠地往他這邊走來。
怎麽會和我一個班？這是蘇珺白的第一個想法。
他的第二個想法是，他不會要來我這邊坐吧？
就這麽短短的幾步路距離，蘇珺白的內心已經演繹了無數種可能性，他的頭越來越低，幾乎要埋進課本裏，心跳得也越來越快，特別是當嚴律宸快要走到他這邊的時候。
最後校服擦過了他的手臂，嚴律宸并沒有在他這邊停留片刻，而是徑直地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
蘇珺白剛想松一口氣的時候，心裏卻沒由來地産生一種失落感，就像是小時候有個玩得很好的小夥伴忽然間變得不親近自己一樣的感覺。
他被這個突然冒出的比喻驚了一下，雖然“親近”曾經有過，但嚴律宸什麽時候和他“玩得很好”。
蘇珺白能感覺到，嚴律宸生氣了。早上他在門口等了好久，也沒見嚴律宸和往常一樣出門和他一起去上學，所以他便自己先走了。
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生氣的。
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只要嚴律宸能一直像現在這樣不搭理他，他的人生就會重歸于平靜，像原來那樣按部就班地過好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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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但是這樣真的好嗎？蘇珺白突然發現，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解不出來。
嚴律宸抱着雙臂，将凳子靠背抵在牆上翹起腿，跟睥睨衆生一樣看着前方，實際的焦點依然還是停留在某人身上。
蘇珺白竟然整整一個寒假都沒有給他發過任何信息，甚至連一個标點符號都沒有，如今見到他還跟個沒事人一樣，真是太過分了！
越想越生氣，他把書往課桌上重重地一砸，發出的聲響使得全班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齊齊回頭看向他，唯獨那人的背影，依舊堅挺正直。
嚴律宸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那麽執着于蘇珺白，為此還特地托關系分到和他同一個班，
剛好上課鈴響了，大家也都紛紛坐好，第一節 課就是英語課，老師做了個自我介紹之後就直接任命蘇珺白為英語課代表，不為什麽，就憑他那接近滿分的成績。
嚴律宸也沒多少心思聽課，能讓他聚精會神的只有蘇珺白的一舉一動，他才發現，原來蘇珺白聽課的時候是會戴着眼鏡的。
普通的黑框眼鏡，死板厚重，仿佛将他所有的閃光點都掩蓋掉，令他變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書呆子。只有嚴律宸才知道，眼鏡下的那雙眸子有多麽明亮，校服下的那身軀體有多麽柔軟。
課間很多學生會來回走動，嚴律宸這邊自然而然地會圍着一群人，高談闊論嬉笑打鬧，他看着蘇珺白讓每個小組的組長把練習試卷分發下去，然後又安靜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覺得比起初識那會，現在的蘇珺白變得更加沉悶木讷，嚴律宸一直惦記着那個笑容，因為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見蘇珺白這樣對他笑過。
就在嚴律宸以為蘇珺白會一直坐着一動不動的時候，在某一次課間他終于起身往廁所的方向走去，而嚴律宸也跟着去了。
走廊上總會有些學生喜歡跑來跑去追逐打鬧，蘇珺白在人多的地方習慣性地低着頭走路，這時一個身材較為健壯的男生從他身邊快速跑過，蘇珺白來不及躲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差點差不穩。
“走路不看路的嗎？”健壯男生朝着蘇珺白呵斥，揉着肩膀罵罵咧咧地接着跑，結果卻突然被絆倒在地。
摔得有點狠，磕到下巴了，男生回頭就想怒罵，結果看到嚴律宸插着褲兜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硬生生地把話咽回肚子裏去。
“走路記得看路。”嚴律宸一字一頓地說，投過去的目光威懾力很強，男生沒有說什麽，只是憤憤地蹬了一眼就走了。
嚴律宸回頭炫耀似的笑了一下，才發現蘇珺白早已不在原地，他只能懊惱地趕緊跟上。
一進廁所，就能聞到裏面一股濃烈的煙味，有幾個男生站在洗手臺邊上抽煙，他厭惡地皺起了眉，抽煙的那群人裏面剛好有他認識的，便随手遞了根煙給他。
嚴律宸擡手剛想拒絕，恰巧這個時候，蘇珺白從隔間裏出來，以他這個角度看到的畫面就像是嚴律宸伸手跟對面的人讨煙一樣。
兩人四目相對的同時愣了一下，還是蘇珺白先反應過來，匆匆地把手洗幹淨便出去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時間裏嚴律宸都沒有出現在蘇珺白的面前過，因為在廁所那時候他從蘇珺白的眼神裏看到了點別的東西。
像是嫌棄，又像是反感，他摸不準。于是他逃課出去，一整天都處于焦躁不安的狀态。但他不知道的是，後來蘇珺白有幾次回過頭，看到的都是一個空的座位。
晚自習下課後，蘇珺白背着書包，慢悠悠地往車棚方向走去，他沒戴眼鏡，由遠及近的過程中依稀看到那有一個人。
嚴律宸坐在蘇珺白的自行車後座上，伸着大長腿，戴着耳機聽着歌，實際上卻一直注意着周圍的人來人往，所以當蘇珺白走過來的時候，他一下子就看到了。
他把耳機摘下，從書包裏拿出一杯奶茶，把吸管戳進去，再塞到蘇珺白的手裏，說：“給你。”
蘇珺白像是好奇地朝他眨巴了兩下眼睛，然後雙手捧過奶茶，低頭吸了兩口，杯壁傳來的溫度還是溫熱的，在寒冬未過的夜裏給予了滿滿的暖意，讓他舒服得不禁嘆了口氣。
“好喝嗎？”嚴律宸覺得蘇珺白簡直了，喝個奶茶的樣子在他眼裏都稀罕的不得了。
蘇珺白點點頭，他舉起奶茶端詳一番，很認真地說：“我第一次喝這個。”
“不會吧？學校門口大把。”嚴律宸驚訝道，但他看得出來，蘇珺白說的是真的。
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忍不住憐惜地揉了揉蘇珺白的頭發，軟得不得了，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乖寶寶，我們回家吧。”嚴律宸熟練地從蘇珺白的書包外側摸出車鑰匙，開了鎖推着車便走，而蘇珺白則在旁邊亦步亦趨地跟上。
“你不喝嗎？”走着走着，蘇珺白突然脫口而出，說完他才意識到，奶茶只有一杯。
話音剛落，就見嚴律宸側過身子握住他端着奶茶的手，順勢低頭吸了一大口。
蘇珺白一下子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已經出了校門口，他們停留在一條小道邊上，附近除了他們沒有別人。
“上來。”嚴律宸喝完後就跨上自行車，而蘇珺白則是聽話地坐上後座，跟供着什麽似的，雙手僵硬又穩當地捧着那杯奶茶。
也許是今晚的月光比較美，延伸出去的星河燦爛無比，烘托出一種浪漫的景象，自行車在小道上緩緩而行，沿途的路燈拉長了兩人的身影，随着行車的速度不停地晃過道路兩旁的每一棵樹，像剪輯電影一樣循環播放着。
“為什麽不回我信息？”嚴律宸目視前方，假裝不經意地問。
“什麽？”蘇珺白像是才回過神來。
“寒假裏你一條信息都沒回我。”嚴律宸沒發現自己說話的語氣像小孩子在賭氣，蘇珺白聽了在後面抿着嘴憋笑。
“手機壞了。”蘇珺白答道，但他沒有說，手機是被他媽摔壞的。
期末考得比預期的差，周蕙當時正在訓斥他，手機在書桌上，剛好QQ提示聲響起，她一氣之下就把手機摔地上了，之後也沒有買過一部新的手機給他，說是玩物喪志。
蘇珺白還記得，那天晚上是年三十，他透過對面漆黑的窗戶玻璃上的反光，看了一晚上煙花。
嚴律宸沒有再說什麽，之前的不快早已煙消雲散，他将腳踏車蹬得輕松歡快，速度卻是緩慢的。
這時有輕風拂過，蘇珺白嗅了嗅，再次脫口而出：“不要抽煙了。”說完他不好意思地低頭搓着校服下擺，支支吾吾道，“吸煙有害健康。”
“我沒抽煙。”這回偷笑的人變成了嚴律宸，感覺今晚他和蘇珺白之間的相處模式好像有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我都聞到你身上有煙味了。”蘇珺白固執地說。
“在網吧沾上的。”
“不要去網吧。”
“行，不去就不去。”
“也不許再逃課了。”
“管得比我媽還寬。”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此刻蘇珺白才意識到，他今晚确實話有點多了。
回家的路程再慢始終會抵達終點，就像電影總會有大結局的時候。嚴律宸将車停在巷子裏，離他們家只有一個拐角的距離。
蘇珺白以為是要走回去，跟着他不明所以地下了車，嚴律宸把車停靠好後，拉着蘇珺白的書包帶子把他拽回路燈照不到的地方，在牆邊堵住了他。
“聽你的話，有什麽獎勵嗎？”嚴律宸俯身在他耳邊說。
蘇珺白的腦海裏驀地閃過一些片段，在酒吧的那天晚上，嚴律宸也是這樣貼近他耳邊說話的。
他還想起了那個吻，帶着淡淡的酒氣，炙熱又激情。
這時嚴律宸又向他靠近一步，蘇珺白像是受到驚吓般地想要後退，下一秒就被迫投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裏。
他的第一反應還是想着掙紮，但嚴律宸抱得很緊，使他動彈不得。
“別動，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嚴律宸低聲哄着他，一手摟着他的腰，一手護着他的後腦勺，将人摟得更緊，“我就抱一會，什麽都不做。”
蘇珺白緊貼着他的胸膛，校服拉鏈是敞開的，聞到的不是煙味，而且另外一種特別的味道。
“砰砰、砰砰。”連心跳聲都如此清晰可辨。
他還聽到一句話從胸腔透過耳膜準确地傳達到他的內心深處，嚴律宸跟他說：“我想你了。”
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巷子裏吹的風越來越冷，嚴律宸才依依不舍地把蘇珺白放開，分離的時候還輕輕地在他發旋上落下一吻。
嚴律宸看着蘇珺白進了院子後才回自己家的，蘇珺白把車停好後，摸了摸頭頂，盯着奶茶吸管看了半天，最終輕輕地含住，一口一口地慢慢喝完。
在外面把空杯丢掉後，蘇珺白拍了拍紅得發燙的臉，才若無其事地進了家門。
其實他是不喜歡吃甜食的，但這種滋味他并不讨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