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早上，蘇珺白和往常一樣推着自行車出門，一來就看到嚴律宸站在門口等着他。

“吶，這個給你。”他遞了個東西過來，蘇珺白一看，是一部外殼看起來還很新的手機。

他沒有接，也不說話，嚴律宸挺煩這樣的，總是猜不透蘇珺白內心的真實想法。

“給你你就拿着。”他把手機往蘇珺白的校服口袋裏一塞，搶過車把手就騎上去，嘀咕着說，“反正都是我不要的。”

蘇珺白坐在後座，一路上都把手伸進口袋裏握着那部手機，生怕路途的颠簸把它給颠掉了。

到了晚上，他把壞掉的那部手機裏的SIM卡裝進嚴律宸送的那部手機裏，開機後，電量顯示是滿格的。

這部手機比他之前用的那部要高級得多，很多功能蘇珺白都沒見過，他将自習的時間都耗費在上面，鼓搗了很久，才終于搞明白。

蘇珺白登上QQ，裏面的好友寥寥無幾，卻難得地提示有新的消息。

他打開一看，是一張煙花的照片，拍攝于年三十晚上，像素挺好的，能清楚得看到煙花綻放那一瞬間的狀态。下面還緊跟着兩句信息：“新年快樂。我想你了。”

最近回南天，天氣很潮濕，他沒有開窗戶，對面也沒有開，只能看到燈是亮着的。

蘇珺白趴在窗邊，借着氤氲了玻璃的水珠，在上面畫了個煙花形狀的圖案，然後舉起手機給它拍了張照片，點了發送。

他還附贈了兩個字：“晚安。”

顯示發送成功後，他拿出一個迷你标簽，貼在手機殼背後，寫下“禮物2”，然後把手機放進書包內側，在上面覆蓋着一些文具，确保不會露出來。

做完這些後他安心地躺回床上，蜷曲着身子，手伸進了枕頭底下，觸碰着一個瓶子的邊緣，難得放松地入眠。

枕頭底下那瓶藥的底部，也貼着一個同樣的标簽，上面寫着“禮物1”。

之後的每一天，嚴律宸都是和蘇珺白同時上學，然後晚上一起回家。

Advertisement

雖然同班，但教室裏的他們并沒有産生任何交集，蘇珺白除了收發作業以及上洗手間，其餘時間都是雷打不動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嚴律宸則有個小圈子，盡管他心裏默認自己是游離在外的那個，但也早已習慣于這種交際方式。

自那天晚上過後，嚴律宸并沒有再對蘇珺白有過任何親密接觸，而蘇珺白的生活也和平時一樣，沒有什麽變化，除了身邊多了個嚴律宸。

他們之間的相處似乎和往常一樣，但又有哪些地方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最近學校準備舉辦籃球比賽，嚴律宸被推選出來當隊長，于是他以練球為理由，光明正大地逃了晚自習。沒辦法，他始終是個不安分的，做不到像蘇珺白那樣專注。

晚自習下課後，蘇珺白坐在自行車上，戴着耳機聽歌，是嚴律宸給他的。

很快，就看到他從遠處跑過來，身上穿着籃球服，露出結實有勁的臂膀，少年的肌肉線條流暢且稚嫩，上面還挂着透亮的汗珠。

嚴律宸把手上的奶茶遞給蘇珺白，天氣逐漸炎熱，他讓賣家去了冰，喝起來有點涼涼的，不至于會鬧肚子。

見蘇珺白雙手接過之後，他在衣服上搓了搓手，把汗蹭掉，才握上車把手。

“要不我來騎吧？”蘇珺白猶豫着說。

“這點力氣我還是有的。”嚴律宸肯定不答應，他載着蘇珺白就往家裏方向駛去。

蘇珺白一手端着奶茶，一手捏住了他腰部的籃球服，默默地不說話。

“欸，我身上都是汗，別弄髒了你的手。”嚴律宸嚷嚷，但他卻感覺到衣服被捏得更緊了。

就像捏着他的心一樣，蘇珺白在哪，他也得跟着去哪。

車又停在了那條小巷子裏，他們又站在了同樣的位置，拐角的路燈壞了，這次連影子都看不到。

“可以親一下你嗎？”蘇珺白低着頭，透過陰暗的光線嚴律宸只能看到他那小小的腦袋，以及一點鼻尖。

蘇珺白一聲不坑，手裏的奶茶都被他捂熱了，心跳得很快，在那麽安靜的夜晚，很害怕被對面的人聽到。

身側的拳頭握緊又松開，嚴律宸克制住了，他推着自行車說：“回家吧，很晚了。”可是當他一轉身，才發現衣服又被捏住了。

微風輕拂，吹散了烏雲，巷子裏的兩個身影重疊在一起，溫柔的月光像在給他們打掩護，卻又平添了一份浪漫。這是他們之間的小秘密，沒有人會知曉。

一聲輕嘆，嚴律宸擦掉蘇珺白臉頰上的水光，無可奈何地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一個星期後，籃球比賽開始了，嚴律宸帶領他們班一路過關斬将，直沖準決賽。這次比賽為他贏得了很多人氣，在學校裏受歡迎的程度比以往有過之無不及。

決賽當天，幾乎全校的學生都前來觀看，把場面圍堵得水洩不通，嚴律宸跟着隊伍進場的時候，場上爆發出一陣激情澎湃的吶喊助威。

人一多場面就容易混亂，嚴律宸做熱身運動的時候目光一直在觀衆席上尋找着，終于在角落裏看到了蘇珺白。

之前的比賽都是在課後，和蘇珺白上輔導班的時間沖突了，所以這次是他第一次來看嚴律宸的比賽現場。

蘇珺白沒有喊口號，也沒有作出任何應援動作，只是乖乖地抱着書包安靜地坐在那裏，發現嚴律宸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的時候，耳朵瞬間就紅了，渾身充滿着不自在。

嚴律宸咧嘴朝他笑了笑，那邊方向的觀衆席上的女生頓時就瘋狂了。

哨聲吹響，比賽開始了。能打進準決賽，對方也不是吃素的，嚴律宸一來就被人給盯上了，全程都被緊逼防守，好不容易拿到球的時候裁判就吹響了哨子。

“犯規！”

犯規的不是他，而是對方隊伍裏的一個人，嚴律宸認得他，是之前在走廊上遇到的那個健壯男生。

他被針對了，嚴律宸捂着腹部，剛剛那一下撞得挺疼的，壓根不是沖着搶球去的。

“你沒事吧？”隊友紛紛前來關心，嚴律宸擺擺手，慢慢直起身子，面露狠色。

比賽繼續，嚴律宸開始全力以赴，不斷地上分，兩隊之間的比分越拉越大，幾乎呈壓倒性的優勢。

但嚴律宸的體力也差不多要耗盡了，剛剛他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半邊身子都麻了。

蘇珺白看不懂比賽，他只是覺得嚴律宸好像很辛苦的樣子，全程擔憂地看着他。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看到嚴律宸拿着手機低頭打字，與此同時他包裏的手機也跟着震動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果然是嚴律宸發過來的：“比賽結束後等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慶祝。”

蘇珺白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嘴角在微微上揚，可是嚴律宸卻看到了，還看到他給自己回了兩個字：“加油！”

下半場開始後，受到鼓勵的嚴律宸表現得更加勇猛了，他想快點結束比賽，可是總有人不讓他如意。

就在他準備帶球上籃的時候，左邊突然有人飛奔過來，嚴律宸眼前一花，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重重地撞倒在地，同時他還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巨大的痛感瞬間侵襲全身，嚴律宸躺在地上無法動彈，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額頭不停地滲着冷汗。

“不好意思，我走路不會看路。”健壯男生同時也跟着倒地，他低聲說完這句話後，便捂着膝蓋龇牙咧嘴地喊疼。

這時全場觀衆嘩然，很多人沖向球場，雙方隊伍動手打了起來，場面一時之間非常混亂。

而蘇珺白則是被吓到了，手無足措地呆愣在座位上，場上人太多，他離得又遠，看不到嚴律宸，而剛剛他被撞倒的場景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

應該很痛吧，蘇珺白的心莫名跟着痛了起來，讓他呼吸困難。

最後比賽被迫中斷，連120都來了，觀衆也被強制疏散，直到離開學校，蘇珺白也沒能見上嚴律宸一面。

這件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的，成了近期的熱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嚴律宸是被故意傷害的，但兩人同時進了醫院，而且對方父母是當地的富商，出事後還要求學校領導給個說法，為了息事寧人，校方将這次突發事件定性成意外。

這些八卦蘇珺白并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有一件事。只是待他想去探望嚴律宸的時候，才知道他被家裏人接去市中心的醫院了，聽說是腳踝骨折，挺嚴重的，需要住院治療。

早上出門的時候，蘇珺白獨自一人騎着車，在嚴律宸家門口逗留了半天，又發了幾條信息過去，才掐着時間點飛奔去學校。

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和嚴律宸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見過面了。期間他發了十幾條信息給嚴律宸，對方一直都沒有回複，蘇珺白也不敢打電話給他，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事故發生的那天晚上，蘇珺白在樓上看到嚴律宸家門口停着一輛沒見過的車，而他的母親何妍心和一個中年男人在邊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那個男人應該是嚴律宸的父親，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他們的眉眼之間很相似。

就在蘇珺白猶豫着要不要去跟他們詢問嚴律宸的情況的時候，兩人突然間吵了起來。

“你怎麽照顧孩子的？”男人的語氣裏自帶一種威嚴。

“這個時候才來質問我，你早幹嘛去了？”何妍心不耐煩地說。

“如果不是你把他帶到這種地方，至于會發生意外嗎？”男人說，“實在不行還是轉學吧…”

發現自己好像偷聽到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蘇珺白不敢再聽了。

嚴律宸要轉學了，是真的嗎？這個問題就像千斤重擔一樣壓在蘇珺白的心上，令他每天都惴惴不安。

他發現自己好像無法忍受“嚴律宸有一天會離開他”這種事情發生。

晚上，蘇珺白蜷縮在被子裏，拿着手機翻來覆去地看，他統計過自己最近給嚴律宸發的信息比他們平時的說的話還要多。

就在這時，手機有來電顯示，蘇珺白不假思索地按下接聽。

“喂。”

熟悉的聲音終于出現在耳邊，蘇珺白卻一言不發。

“珺珺。”嚴律宸喊了一聲，他知道是蘇珺白。

“嗯。”

終于應了，嚴律宸低低的笑聲從話筒中傳來，蘇珺白的心卻更沉重了。

“你怎麽樣？”

“你還好嗎？”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但還是嚴律宸搶先了一步解釋說：“我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意外發生之後我直接被送去醫院，還打了麻醉要做手術，搞得挺緊張的，結果我一覺醒來被送回市裏了，手機還在休息室的儲物櫃裏，今天才叫人幫忙取回來的。”

他停頓了一下，又接着罵道：“奶奶的，那個王八犢子把我害成這樣，等老子回去了保證揍得他喊我爸爸。”

蘇珺白“撲哧”一聲笑了，主要是因為聽見了“回去”這兩個字，他心想，還會回來就好。

嚴律宸聽到笑聲後吐槽道：“我都這樣了你還取笑我，打着石膏呢，還要住院，一個人孤零零的好可憐。”說着說着還撒起嬌來。

感覺好像真的很嚴重的樣子，那種心疼的感覺又出現了，蘇珺白小心翼翼地問：“疼嗎？”

“不疼。”嚴律宸想都沒想就直接回答。

“騙人的吧？”都這樣了，怎麽可能不疼，蘇珺白摸向了自己的腳踝，那裏被咬了一口都那麽疼，更何況是骨折。

“嗯，騙人的。”嚴律宸的語氣特別溫柔，“所以你心疼了嗎？”

對方沒有回答，但能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嚴律宸推測蘇珺白這會應該是躺在床上。

他耐心地等待着，良久之後，就聽到蘇珺白說：“你什麽時候回來？”

“怎麽，想我了嗎？”嚴律宸又忍不住笑了，他盯着頭頂的天花板，描繪出一個畫面：蘇珺白正握着手機，窩在被子裏紅着臉，一舉一動都被他想象成可愛的樣子。

“嗯，我想你了。”蘇珺白是這樣回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