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為了避免留下後遺症,即使嚴律宸再怎麽想即刻回到蘇珺白身邊,至少也要等到三個月後。為了方便照顧,他出院後是在市中心的家裏休養的,連他父母都難得地在家裏陪了他一個月。
感覺這次受傷有點賺了,除了家庭原因,還有就是,他讓蘇珺白心疼了、想他了。
兩個月後,期末考臨近,嚴律宸以為家裏人會送他回去考試,結果并沒有。
他杵着拐杖來到書房找嚴風城:“為什麽不讓我回去考試?”
嚴風城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處理手頭上的文件,說:“你這樣回去就能不考倒數第一嗎?”
“至少能證明我身殘志堅。”嚴律宸理直氣壯地說。
“不用回去了。”嚴風城看了看表,“我已經安排你下學期轉回這邊上學。”說完他就準備出門。
當時嚴律宸腦裏閃過了蘇珺白的臉,以及他承諾過的那句:“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會轉學的。”嚴律宸把他堵住。
嚴風城以為他又在鬧,嚴肅地說:“你在這邊好歹有人照顧你看着你,你和你媽住一起她根本沒時間管你。”
“說得好像和你住一起你就有時間管我一樣!”嚴律宸不服氣地怼回去,“讓我走的是你們,叫我回來的也是你們,我又不是皮球,可以讓你們随便踢來踢去!”
嚴風城并沒有再說什麽,眉眼間的神情有些複雜,最終他無耐地嘆息:“随你吧。”
今天的紀律巡查是蘇珺白值班,他來到男廁所門口的時候,裏頭的人都已經不見了,只有夾雜着氨氣味的煙草味在空氣中彌漫着。
他冷眼皺眉,在本子上寫上一個人名字,這個名字最近頻繁出現在他本子上面,打架,抽煙,逃課等等,是害嚴律宸受傷的那個人。
最近他開始頻繁地和嚴律宸通電話,發信息聊天,大多數時間都是對方在講,他認真聽着。
蘇珺白知道自己懂的東西其實很少,對外的閱歷也不多,整個人生都是平平無奇的。而嚴律宸則是完全相反,他除了不愛學習,其他地方都能稱得上是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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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律宸帶着他那豐富多彩的人生,跨過他們之間最初的那條邊界,闖入了他的世界。就像沾了顏料的畫筆,攪弄着杯子裏的水,伴随着分子的運動,暈染成流光溢彩的樣子,從此他的人生将不再平淡如水,
但是他們都忽略了,當所有的顏色全部混合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裏的時候,最後,都會變成渾濁的黑色。
那杯水總會有被傾倒的一天,從此之後,一切将會變得覆水難收。
“蘇老師,蘇老師…”
感覺有人在叫他,蘇珺白迷茫地擡起頭來,是和他同個辦公室的陳老師。
“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她關切地問,“你的臉色不太好,需不需要提前回去休息?”
蘇珺白搖搖頭,抹了把臉,疲憊地說:“可能是昨晚熬夜備課,所以今天一直在犯困。”
“你也不要太辛苦了,身體要緊。”對方還想說些什麽,但看到蘇珺白冷淡的态度,道聲再見後就提着包走了。
蘇珺白看了看表,原來已經到下班時間了,他連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之所以會嗜睡,是因為藥的副作用。
那天晚上他逃也似的跑回自己車上快速地離開,由于情緒極度不穩定只能在半路上停下來,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他回到市中心的家裏之後第一時間就是把早已塵封在櫃子裏的藥都翻了出來,不管有沒有過期,直接吞下去一大把,才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蘇珺白掃了眼桌面上的文件,拿起鋼筆,把最後幾個字補全:“莊潼,考試作弊,記過處分。”握着筆的手在輕微地震顫,字跡也不像以前那樣蒼勁有力,但他的心情和當初寫下那個男生名字的時候是一樣的。
這時外面傳來吹哨聲,蘇珺白朝着窗外望過去,一群學生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動作矯健敏捷。當年嚴律宸在籃球場上的表現也是這樣,投中後還要回頭沖着坐在球場邊的他得瑟地笑。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他收拾好東西,鎖上辦公室的門就往高三的教室走去,站在走廊上等了一會,下課鈴聲便響起來。
由于是暑假補習,學校裏的學生并不多,他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出教學樓後,學生開始四面八方地散開,但他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莊潼。
蘇珺白沒想到自己與嚴律宸再度重逢會是在那種情景下,而且落荒而逃的人還是自己,所以他想把嚴律宸找回來。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他在賭,賭他們兩人今天會再次見面。
這是一個特別自虐的過程,畢竟當年嚴律宸的生日,他們一起做了許多對于他們來說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只是現在,嚴律宸身邊的人,不再是他了。
依舊是那條路線,走出校門口後,蘇珺白遠遠的就看到停在路邊那輛卡宴。
他的心不可避免地糾緊,盡管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是當真的看到之後感覺是不一樣的。
那種肌肉碰撞的畫面出現在他腦海裏,像針一樣刺痛着神經,蘇珺白強忍着不适,快速地坐上自己的車,待莊潼上車後,他便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首先車停在了一個高檔餐廳的停車場裏,蘇珺白看着兩人下車,有說有笑地往餐廳走去,中途莊潼還自然地挽住了嚴律宸的胳膊。
他沒有下車,只是默默地看着兩人離開,一個多小時後,才看到他們又重新回到停車場,吃完飯後的他們應該去逛了商場,莊潼手上還拎着幾個手提袋,樣子看起來比之前還要開心。
蘇珺白死死地盯着嚴律宸,這是十年後的嚴律宸,不知道是穿着西裝的原因還是人又長高了,身量比當年還要健壯,發型中規中矩,沒有像當年一樣理着紮手的寸頭,五官的線條成熟了許多,側臉看起來更加淩厲,帶着藐視一切的眼神,只是當莊潼對着他笑的時候,他也會跟着笑起來。
曾經,嚴律宸是屬于他的,這些笑容也是屬于他的。
他看到嚴律宸把莊潼手上的手提袋接過來,放進了後備箱,然後走到副駕駛位置把車門打開。原本莊潼是要坐進去的,但蘇珺白卻看到他貼上了嚴律宸的身子,兩人在光線陰暗的角落裏,緊密地擁吻在一起。
那種惡心的感覺又來了,蘇珺白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象,但他的視線卻始終無法從嚴律宸的身上離開。
遠處有車進來,燈光一閃而過,兩人才分開,然後一起上了車。蘇珺白擦掉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繼續驅車跟上去。
之後,車開進了一個高檔小區裏,蘇珺白沒有門禁卡進不去,只能停在路邊,張望着裏面的住宅樓,猜測這裏是不是嚴律宸的家,他家在幾層,至于後面的發展,他連想都不敢想。
一直到天黑,直到過了午夜十二點,蘇珺白都沒有見到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有離開的跡象。
生日快樂,嚴律宸,蘇珺白趴伏在方向盤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他第一次陪嚴律宸過生日是在什麽時候呢?對了,想起來了,是在那天。
那天蘇珺白接到電話,嚴律宸讓他輔導課結束後在校門口等他。
“你腳好了嗎?”之前嚴律宸沒有回來參加期末考,如果不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證,蘇珺白真的以為他再也不回來找他了。
“早就好了,跑個一千米沒問題。”從聲音中能感受到嚴律宸的情緒十分高昂,“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帶你去吃。”
“嗯…”蘇珺白筆直地站在小道邊上,手指無措地卷着書包帶子,說實話他心裏有點緊張。
這時,一個人影走進了他,蘇珺白擡起頭來,看到嚴律宸完好無缺地站在他面前,笑容燦爛地望着他。
“我們要去哪?”蘇珺白慌張地觀察着四周,嚴律宸一來就牽着他的手,不知道要把他帶到哪裏去,路也越走越偏辟。
他不是害怕嚴律宸會把他騙去賣了,而是害怕被別人看到他們緊緊交握在一起的手。
感受到蘇珺白的手掌心出了汗,嚴律宸握地更緊了。
“到了。”嚴律宸把他帶到了一個小山坡前面,蘇珺白都不知道學校附近還有這種地方。
“來這邊。”嚴律宸又帶着他鑽進一個角落裏,原本這裏是被圍欄圍起來的,這一處卻被人為地破壞掉了,剛好出現一條可以穿過去的縫隙。
接下來蘇珺白就看到嚴律宸把一路背着的吉他先放進去,然後熟練地鑽過去,再從對面接應他。
絕對是他破壞的!蘇珺白心裏憤憤地想。
進去後,嚴律宸又牽起了他的手,帶着他往更裏面的地方走去。
這裏漫山遍野的都是狗尾巴草,不知道是不是地理原因,有一些長得特別高,足以淹沒他們的膝蓋。
“就這吧。”嚴律宸把吉他放下來,書包一摘,直接躺倒在地,壓扁了一圈的草,得意地看着蘇珺白說:“美吧?”
蘇珺白也把書包摘下,然後慢慢地坐下來,就在嚴律宸的旁邊,擡頭看向他望着的方向。
其實頭頂上除了一片藍天,已經随風搖擺的狗尾巴草,什麽都沒有,但身處于這種環境,莫名産生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這裏形成了一片隐秘的空間,寧靜祥和,沒有人知道他們躲在這裏,也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
忽然傳來一陣旋律,蘇珺白發現嚴律宸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吉他給拿了出來,只見他曲起一條腿,将吉他架在上面,修長好看的手指撥弄着琴弦,模樣十分帥氣。
蘇珺白呆呆地看着嚴律宸熟練地彈奏出一首曲子,輕聲哼唱着,他不知道這首歌叫什麽名字,只是覺得很好聽。主要是,嚴律宸唱歌的聲音很好聽。
帶着熱浪的風滾滾而來,草兒壓下它們的腰,順着方向将音符帶到了更遠的地方,然後再消散不見,
他感覺到有一撮軟綿綿的毛時不時地撓着自己的脖子,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好聽嗎?”一曲完畢,嚴律宸得意地笑着,就像是在炫技一樣。
他看到蘇珺白抱着膝蓋乖巧地坐在那裏,聽到他的提問後只是安靜地點點頭,但望着他的眼神明亮動人。
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嚴律宸把吉他放下,翻了翻書包,從裏面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蛋糕,還有打火機和一根蠟燭。
蘇珺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點蠟燭,只是風太大,點燃又滅了。
“靠!”如此重複幾次後,嚴律宸不耐煩地罵了一句,煩躁地把蠟燭扯出來丢掉。
“生日快樂。”突然他聽到蘇珺白這樣說。
嚴律宸不好意思地撓着剪短的頭發,懊惱地說:“我本來是想讓你和我一起吹蠟燭,再給我唱個生日快樂歌的。”
剛說完就聽到蘇珺白笑了,見嚴律宸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之後,不知道為什麽笑得更歡快了,連臉都紅撲撲的。
忽然一只手撫上了他的臉龐,笑聲戛然而止,蘇珺白瞪大眼睛,表情無辜,眼神裏帶着些惶恐,嚴律宸便不敢再繼續下去了。
“吃蛋糕吧。”這一舉動讓兩人之間本來和諧的氣氛變得有些尴尬,嚴律宸把一整個蛋糕遞到蘇珺白手上,“這個是我特別從那邊帶過來的,這家店的蛋糕很好吃。”
蘇珺白雙手接過,這個蛋糕很好看,上面裝飾着巧克力和水果,裱着英文字體,但他認得出來,寫得并不是“生日快樂”,而是“我愛你”。
他感覺無從下手,只能從邊邊一點一點地啃食着,偶爾伸出舌尖舔掉嘴角沾着的奶油,嚴律宸繼續彈吉他,他有些心不在焉,中間彈錯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把吉他放下了。
“你吃嗎?”蘇珺白叉了一小塊,遞過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用的叉子是他正在用着的那個。
嚴律宸觀察了幾秒,發現他還是一臉單純無害的樣子,似乎滿腦子龌龊思想的只有他自己。
他靠近了蘇珺白一些,伸長脖子咬住了那塊蛋糕,卻沒注意到蘇珺白瞬間紅了的耳朵。
最後自然地變成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一起吃蛋糕,很快就全部吃完了。
“你父母沒有回來陪你一起過生日嗎?”他們并肩坐在一起,看着遠處的晚霞和日落,黃昏的天空很美,連帶白雲都被餘晖染成了粉色。
“這次沒有,之前有過,不過也很少。”嚴律宸伸長雙腿,淡淡地說。
“至少看得出來,他們是愛着你的。”蘇珺白其實真的很羨慕嚴律宸,羨慕他活得像風一樣自由,人生像雲一樣變幻多端,不像他,只能死死地固定在某個地方,死板無趣。
“那你呢?”這句話嚴律宸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說完他有些後悔,又有些期待。
“我都沒有準備禮物給你。”蘇珺白低頭扯着地上的草,又開始轉移話題。
兩人一時之間不說話,嚴律宸拔下幾根狗尾巴草,低頭不知道在編什麽東西,然後,他半蹲在蘇珺白的面前,不顧他的退縮,一把握着他的腳踝,将編成的草彎成一道圓環,準确無誤地套了上去。
“禮物。”他擡起頭來,炫耀似的笑着說,樣子看起來有點傻傻的。
蘇珺白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明顯有些不一樣了。
“你別這樣看着我,不然我會想親你的。”嚴律宸固定着圓環,今天蘇珺白穿的是短襪,他能觸碰到那冰涼嫩滑的皮膚,并且迷戀地在上面流連着。
“接吻吧。”
“什麽?”
嚴律宸忽地一愣,他擡起頭來,只見蘇珺白抿緊嘴巴,雖然耳朵臉頰燒得通紅,但眼神堅定地望着他說:“接吻吧,我們。”
這是他們之間一場甜蜜的難言之隐,膠着且羞澀,蘇珺白勇敢地掙脫了束縛自己的枷鎖,努力朝着嚴律宸邁進,将兩人之間心的距離拉得更近。
青春期的感情直白又隐晦,在年輕的歲月裏一旦形成就會如同野草般瘋狂地生長,深深地紮根在他們心底,變得無處不在。
初現的情潮像一把烈火,很快就會将他們燃燒殆盡,也許正是因為此時的奮不顧身,所以這段感情才會如此得刻骨銘心,讓他們一輩子舘哩扣迩爾澌玲期珥柳妻劉瘤都無法忘卻。
嚴律宸将蘇珺白撲倒,地上的草被碾壓得更碎了,他貼近着那粉色的嘴唇,把它染成豔麗的紅色,然後迫不及的地闖了進去,攪弄着那柔軟的舌頭,先是緩慢的試探,然後就變成了肆無忌憚的肆虐。
蘇珺白緊閉着雙眼,手指緊緊地抓着嚴律宸的襯衫,渾身緊張地發抖,反應僵硬地像個木頭。
“放松,呼吸。”嚴律宸稍微把人放開了一點,蘇珺白才算有時間喘口氣。
嚴律宸撥開他額頭上的劉海,在額頭、眼睛、鼻尖上輕輕地落下一吻,溫柔又深情,然後輕咬着他的下嘴唇,反複地吸吮舔弄着。
蘇珺白慢慢地放松下來,嘗試着用雙手抱着他的腰,結果嚴律宸一感受到後,便一手托起他的後腦勺,一手摟緊他的腰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貼近,吻得也更深更瘋狂。
“唔嗯……”喘氣聲越來越粗,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交換到新鮮的空氣,吻得太深太用力,水聲聽起來讓人覺得很羞恥。
不知道親了多久,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嚴律宸才戀戀不舍地結束,分開的時候還咬了他的上唇一下。
他把蘇珺白扶起來,還能聽到他有些用力的呼吸聲。
這邊沒有路燈,周圍太黑了,蘇珺白緊抓着嚴律宸的手,沖動過後有些感到害怕。
嚴律宸轉身抱緊蘇珺白,輕拍他的背給他安撫,在耳邊使壞道:“珺珺,今晚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