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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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楚澤汐開口道,“糖糖,我會跟你解釋,但......”

“我信你。”珠圓玉潤的三個字,趙詩覓用盡所剩無幾的力氣說完,“我信你。”

她沒有質問,安靜的接受楚澤汐的一切行為。

他飛往英國,不曾留下一絲一毫的線索,她忍着,或許也想過要問問他楚澤汐,憑什麽不給她只言片語留她一人郁郁而活?

五年後,他回國,慕老生日宴會的匆匆一瞥,橫沖直撞闖進她波瀾不驚的生活裏,百般追求癡纏,沈安遇的生日派對,酒醉後對她耍無賴,或許也想過要問問他楚澤汐,憑什麽毫無征兆的帶着一身淩冽冷然卻硬是讓她接受他?

婚後,她不提不一定她不在乎,今天的境遇換做哪個女人都會忍受不住,想想她在他剛進門時小狗一樣的宣誓主權......

她卻說,“我信你。”

楚澤汐泛起陣陣苦澀,糖糖啊糖糖,你心裏究竟有多少苦楚?你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諱莫如深的對我呢?

楚澤汐心思轉的快,客客的事他之前有所隐瞞,并不針對趙詩覓。今天她雖說着“我信你”,心裏難免別扭,不過對兩人感情升華算是個考驗。

或許有些事也該結束了。

上前一步要抱她,不想她後退三步避開,低頭垂眸。

雙手僵在半空,“好,我知道了,下去的時候我把這身衣服丢了。”

趙詩覓失神,淡淡地輕答一聲,“嗯。”

楚澤汐一離開,心跳地急促像要撞破胸腔逃出去似的,她十指交握施力減輕雙手的顫抖。

她以為父母争吵時眼淚流盡了,她以為外婆去世時眼淚流盡了,她以為楚澤汐走了意識到他不會回來的時候,眼淚已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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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她足夠堅強,人格分裂似的把工作和生活泾渭分明,脾氣秉性同樣淡然如水。什麽都不在意了,自然心就不會傷了,便不會流淚了,這些年,她幾乎沒哭過了。

眼淚怎麽抹都停不住,相似的感覺就像沈安遇割破手臂汩汩流出的鮮血......

把客客坐過的沙發套,抱過的靠枕,用過的茶杯,收拾裝進黑色的垃圾袋裏,戴着塑膠手套一遍遍用力擦拭她碰過的家具走過的地板。

以後,這個家誰都不要進來了。

一切妥當,趙詩覓累得躺在浴缸裏發呆,手臂脫臼似的垂在水裏,肌肉時不時“嘣嘣”的跳着,疲憊不堪。

楚澤汐沒有回來,趙詩覓在浴缸待了一夜得出的結果。池裏的水緩緩排出,大概迷迷糊糊的将塞子踢開了,水只剩下一指深。

渾身動一動都疼的要命,從浴室爬出來費了不少時間,此刻趙詩覓覺得自己真的像是恐怖電影裏周身散發黑色怨念的女鬼,站在鏡子前,看着淩亂濕漉的頭發,蒼白無韻的臉,手因水泡的久了起了褶皺。

苦笑道,“趙詩覓,你一次又一次的為這個男人作賤自己,還真是活該。”

鈴聲響起,又對自己冷嘲熱諷了一番,事發現場都不曾對自己說一句話,注意力全部在客客身上,一夜了,還存着僥幸他會撥一通電話?

趙詩覓裹了浴巾出來,手機按下外放,“沈安遇,什麽事?”

“你昨天去觀看珠寶大賽了?見過駱株的人了?”他擔憂問道。

趙詩覓坐在地板上,上身靠着沙發,仰頭盯住天花板,“嗯,見過了,駱株華北區域銷售代表,是個日本人,小林旬。”

“那,駱株的董事長呢?”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是慕氏的策劃總監不錯,但還不夠格見駱株的董事長吧。”她昨夜基本沒睡,又是在浴缸硌得人生疼的地方躺着,身心俱疲,“有什麽事你直說吧,這通電話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精力聽完。”

沈安遇一直考慮駱株并未注意她的語氣,這麽一說,才聽得她有氣無力地,“又喝酒了?”

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這個,自楚澤汐出國她便經常喝酒,一碰就喝的爛醉如泥,說過幾次不聽,就由着她了,每次盡量把她照顧好,以免醒後吵着頭疼難受。

趙詩覓緩緩舒口氣,“啊,沒有,昨晚做了一個不好的夢折騰了一夜,剛醒沒什麽精神,先去沖澡洗漱,一會還要上班,我晚點打給你。”

乳液,粉底,腮紅,眼影,口紅,一遍遍地塗一層層地抹,妝化的有些重不過好在不見早晨起來的鬼樣子了。

管理層開例會的時候,趙詩覓開小差,盯住倒着的策劃文件看了好一會兒,作報告連連出錯,基本是講一階段方案說兩句“對不起”,引得其他人議論紛紛。

慕若初轉動的筆一滞,一端戳在桌面擲地有聲,打斷她道,“趙總監進公司這麽久,兢兢業業,難得見你出一次錯,我上任時間不長就讓我見識了一回,真是積攢了多少運氣?”

含沙射影讓底下人一陣唏噓,個個都是精英良将,人非聖賢,但誰會變态到沒出過一次纰漏?

更何況進慕氏集團時趙詩覓還是職場新人,這份執着堅韌已是非常難得。

見趙詩覓不語,看來又是發呆神游去了,慕若初開口道,“趙總監留下給我作報告,其他人散會。”

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兩人,已進了初夏,但自心底升起的冷意讓她的手抖得異常劇烈,她扯了椅子坐,抑制身體的顫栗,不動聲色将手藏在桌下,緩緩道,“對不起。”

慕若初走近,坐在桌子上看着她,“現在是上班時間,你的狀态不适合工作。”

“對不起,我......”

趙詩覓馬上辯解說自己沒事,慕若初似乎更堅定,“坐辦公室的白領和工地上的工人無異,工人生病還堅持操作,如果出事,人命是他的,責任卻全是......”

他指指上面,趙詩覓會意,倏然一笑,“慕總放心,人命是我的,責任我來擔,工程質量不損絲毫。”

早晨灰蒙蒙的天氣此刻全轉陰,整個城市灰暗混沌,慕若初不能像平常一樣躺在舒适的椅子裏把自己朦胧進陽光,盡管桌子上堆積如山的文件,他卻是與往常雍容閑散如出一轍。

他笑得妖孽橫生,“安安,你的小石子今天一點都不乖哦。”

趙詩覓都數不清看了多少次手機了,直到下班楚澤汐都沒一通電話,也試着想撥通他的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卻盯着顯示楚澤汐號碼的界面催眠似的,說過相信他的。

外面大朵大朵的烏雲伴着“轟隆隆”地聲音向這邊飄過來,一場大雨即将來臨。

七點,公司的愛心雨傘都被拿光了,趙詩覓盯着空空的架子失神,心裏明明也是空空的卻堵得難受。

“這雨不知要什麽時候才停。”慕若初悄聲踱到趙詩覓身邊。

趙詩覓驚得一顫,“哦,是啊,等會你要送肖衡嗎?”

慕若初是個同性戀,衆所周知,可肖衡不是,他再腹黑陰暗也不會拿一個還沒做好心裏準備出櫃的孩子開玩笑。公司的同事知道肖衡跟他走的近因為趙詩覓的關系,他們也順水推舟,适當收斂。有時情不自已也要等到其他人都下班了,肆無忌憚地膩歪一會兒。

“坐我車,順路送你。”

趙詩覓笑道,“您要是順路可要繞大半個T市呢,雨小點了我就打車回去,啊,想起來了,果粒奶優的策劃方案還沒審呢,還有一個婚戀廣告的方案,唔,想想還有這麽多呢,恐怕要加班很晚呢。”

這兩個項目的客戶都是慢性子,現在是內部前期的準備工作階段,方案?下個月寫都趕得及。

慕若初聳肩,“好吧,”轉身進去叫肖衡,走出兩步又倒退回來,“肖衡不用加班?”

趙詩覓降低聲音,“讓他留下加班我會被虐的吧?”

兩人相視一笑。

慕若初走到拐角處回頭看趙詩覓,她依舊形單影只站在原地側臉看放雨傘的架子,或許不是看架子,而是發呆習慣盯着某處而已。

想起今天和沈安遇的兩通電話,頭疼地搖搖頭仰天長嘆,撥開襯衣看看腕表,“再給你半小時。”

慕若初上午和沈安遇說起趙詩覓開例會時狀況百出的經過,名為擔憂實測抱着看好戲的心态,誇大其詞。

沈安遇一整天心神不寧,有着“過分地關心會成為她的負擔”的困擾,忍着沒貼上去慰問。

慕若初下午又打了一通電話,早知道他內容的水分,可是那語氣挑逗的他一定要去看看她才安心。

“安安,下雨了啊。”“安安,公司的傘全部被搶走了,你的小石子要挨雨淋了。”“安安,同事們都走了,你的小石子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走廊裏一動不動,哎呀,人家好害怕~”

沈安遇咕哝一句,“不是還沒見到駱株那邊的人嗎?還有什麽事把她變成這樣?”眸光黯然,面露陰狠,“楚澤汐。”

沈安遇的團隊目前和T市另一家IT公司合作一款手游,今天是第一次正式測試,意義非凡,底下人熬夜加班辛苦的趕工,現在都躍躍欲試最終成果怎樣。

小童離沈安遇最近,以為他說了手游存在的bug,自己沒聽清,随即反問道,“老大,你剛說什麽?”

“沒事,你們忙着,我出去一趟。”

猛地起身,差點被椅子帶倒,其他人的心随之一顫,沈安遇沒在意,抓住外套就往外疾步走去。

慕若初和肖衡肩并着肩腿挨着腿坐在大廈一層的沙發上,邊交談邊往旋轉門處張望。沈安遇出現的時候,他嘴角翹起,眼睛微眯,炫耀似的對肖衡說,“比我預想的要早。”

大廈有完善的保全系統,處處都有監控,慕若初便随手一揮招呼兩名保安上去叫趙詩覓,期間少不了對沈安遇揶揄嘲諷,好戲看完了,湊近肖衡,“寶貝兒,我們走吧。”

看着肖衡紅透了臉亦步亦趨跟在慕若初身後,沈安遇恨得咬牙切齒,心想,死同性戀真愛管閑事。

遠遠地看見趙詩覓從電梯間出來,目光呆滞,緩緩地向前移動,沈安遇的心一下糾結起來,這眼神......

某個雨天的夜裏,小公園的長椅上那個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身影,很早之前她便有了這絕望卻看似淡然的眼神。

她走過旋轉門,并未注意到沈安遇,依舊向前沖進雨裏,他及時拽住她。

呵,楚澤汐,你究竟有沒有看着她是怎麽愛你的?這樣的趙詩覓,這樣的趙詩覓,竟然又一次因為你變成行屍走肉的趙詩覓!

撐起雨傘,外套披在她身上,攬過她的腰身,走進雨幕。

像十年前一樣,沈安遇什麽都不說,慢慢地走,她便乖乖地跟着。

路邊停靠一輛黑色寶馬,如果不是晃動的刮雨器,這車就要融進了黑夜裏。

銀灰色路虎很快消失在視線範圍,楚澤汐摘下眼鏡,眼前的景物更加模糊朦胧,扔了眼鏡兩根手指關節狠狠地揉着發脹的眼睛。

慕若初給他打電話說趙詩覓的手機沒電了,讓他在公司樓下等着接她回家,從客客出現她連一通電話一條短信都沒來,自然就信了慕若初的話。

随即苦笑道:“真是糊塗......”沉默良久,“再不能拿這個作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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