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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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學生放暑假,不過有不少備考學生、留學生,T大的學習氛圍濃重卻不沉重,換做平時,到處都有三、五個人交流學術問題。
“你常回來吧?”趙詩覓默默地問。
“公司有不少校友,收到請柬想推都推不了,基本大型校慶活動都會參加。”
“我一直退縮,畢業後就沒踏入過這裏,上次找小凡也是在外邊的飯館......我們系的老師教授對我都很照顧,不知道這會兒他們在不在學校......”深呼吸,“進去吧。”
南門徑直深入學校,旁邊是操場外圍的小型籃球場、排球場等,T大的運動設施很強大,所以有很多比賽都在這裏舉行。
周邊小區的人們飯後在塑膠跑道運動,還有三三兩兩的小隊在人工草坪踢足球。
吸進肺裏的呼吸,熟悉、疼痛的感覺。
課後,難得楚澤汐沒經受住她的軟磨硬泡,扔下第二天做報告的準備陪她。那時,也是夏天,她買來兩大提兜的零食,像傻妞似的,在他身邊又蹦又跳。
那些東西終究沒吃下多少......
他們聊小時候的事,應該是她一個人說。她躺在人工草坪上看着繁星閃爍,眼神描繪着他的模樣。
給他指着那星星的形狀問他時,他低下頭吻向她嘴角。半響,問她,“遙不可及的星星比得上伸手就能摸到的楚澤汐嗎?”
那是他們第一次接吻,趙詩覓的初吻。那些星星确實比不上,可是現實中的楚澤汐還不如看着天上的星星睹物思人來得讓人安心。
繞到主教學樓趙詩覓注意到武小凡,借着路燈恍惚看到她已畫了精美的妝容,身旁是位西裝革履夾着文件的男人,舉手投足間透着研究學術的儒雅氣息。
兩人的手暗暗地牽住,向教室走去。
“看着什麽這麽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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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遇突然站到她面前,渾身一顫,“沒什麽......”
“我說,你什麽時候看我也這麽入神吶。”他追在身後喊道。
瞻望她住過的宿舍樓,這裏早已換了一批又批的人,留下無數記憶。
沈安遇所在的計算機系當屆的學生不住本部,在和學校隔一條街的北區,那裏住宿條件比本部好,只是上課不方便,必須繞過天橋。她确診為抑郁症,那時兩人都接到T大通知書,大人們聯系了T市的醫院,兩人各自租了房子,沈安遇就邊打工邊陪她治療,臨近開學幾天她突然企圖自殺,後半個月便推遲入學照顧她,後來她出院,兩人重新搬回學校,他才被分配到本部本系上一屆的宿舍裏。
但是課時沖突并非經常見面,所以大多數時間都是他來找她。
記得楚澤汐走的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身體硬朗的她染上病毒性感冒,沈安遇便承擔起買藥買飯,宿舍的三個人也借她光,不挨凍免費吃了一星期的大餐。
當時她并沒有因此歉意感激涕零那麽誇張,甚至有些理所應當。
林宥裏跟她提起這件事,即心疼又怨恨。因為那之後,身體孱弱的他病了一整個冬天。
現在想想,四年間的每個春夏秋冬,他都有在這裏等她。
“沈安遇?”不确定的語氣。
他們轉身,一位俏麗佳人,一位氣度翩然,說話的是那男子。見他們回身,大笑着和沈安遇相互擁抱。
“有好事也不通知?”沈安遇一拳打在他肩膀。
“打算定下來才跟哥們兒說,誰知這麽巧,唉,你來學校,懷舊?”
“敘舊不行?來看看師兄你。”
那男子捂住旁邊女子的耳朵,配合道,“這麽動聽的話咱別當着我媳婦面說行不,回家就該跪搓衣板了。”
沈安遇抓住字眼,挑眉,“回家。”
那女子臉一熱看向別處,男子大手摟過她,“同居,呵,哪像你高風亮節啊,為你的青梅守身如玉......”
注意到趙詩覓,臉色一變,“這位不會就是青梅吧?漂亮的我都沒認出來......”
旁邊女子手肘撞向他肚子,彎腰連連哭叫。
那男子叫成祁杭,大他們一屆,和沈安遇同宿舍,他為趙詩覓做的他們看在眼裏,那時都開過他玩笑的。遇到身邊的人後,便明白他當時笨拙的愛情觀。
“她從小就這麽漂亮,話說,你最近很閑?”
“閑?閑什麽,上要讨好教授主任,下要關切教導各類難纏的學生,中間還得平衡代課時的各位教師同胞,時不時還被老板派出去參加研讨會,那會兒你選擇保研再耳根子一軟聽信教授的話留校,就能感同身受了。”
考慮趙詩覓還未吃晚飯,看形勢,成祁杭大有秉燭夜游促膝長談的準備,沈安遇便匆匆辭別二人。
夜晚的校園無處不透着幽靜,有柔柔地風吹過。
“他們結婚了嗎?”
“沒有,這小子大一入學比別人晚,聽說那位青梅在他畢業暑假時租房的地方自殺未遂,後來青梅搬回來,他為了方便照顧她自然也得搬。大二的時候看着自己愛的女人愛別的男人,那男人還是推辭不過當屆學生會請求才勉強做學生會的副主席,後來副主席不知什麽原因突然出國,青梅消沉了好一陣,這小子還鞍前馬後掏心掏肺。事情鬧得最嚴重的那次,因為青梅到熄燈還未回宿舍,她舍友才給他打電話,他倒好不管不顧沖出去,害的我們幾個做哥哥的撒謊騙查宿舍的老師......”
“騙老師不是你的強項,要不然也不會把手下的學生制的服服帖帖。”
“他們用的伎倆都是咱們發明的這不是班門弄斧嗎?”
“要說這小學弟的愛還挺無私哈......”
“什麽無私,他就是膽小不敢,這小子啊......肚子這文着一句話:I swear my loyalty。我們第一次見到還想,這小子真前衛......有一次他過生日,給灌了不少酒,平時裝的沒事人醉了心裏所有的難受還不照樣一字不露喊出來,唉,不知是這位青梅修了幾輩子的福氣還是這小子積攢了幾輩子的傻氣......”
其餘的話揉進風裏......
趙詩覓盯着沈安遇,“你被保研我為什麽不知道?”
沈安遇打着哈哈,“保研有什麽好?趁年輕闖蕩社會積攢經驗財富才是硬道理,你看,我雖沒有擠進福布斯,總比落得和那位仁兄怨婦似的強吧。”
“随便你......我去趟張灏的酒吧,你先回去吧。”
“喂喂喂,又酗酒,你都成酒鬼了......”
“用不着你管。”趙詩覓蹙眉打斷,已經不知聽他幾次碎碎念,還說自己比怨婦強。
“姑奶奶,聽你的還不行嗎?小的這就陪您去。”
酒吧作為繁忙工作後消遣的首選之地,一進這裏喧嚣熱鬧,娛樂濃重的氣氛撲面而來。
比平時多了很多人,吧臺後的調酒師也是少數認識的幾個,駐唱歌手在臺上投入演唱,一問才知道今天舉辦類似調酒師交流會的活動。
高臺坐滿了各式袒胸露背的美女捧場,散臺早已沒有空位,卡座也被全部承包。
張灏從他們一進門就注意到了,一件夏威夷花襯衫像極了花花地痞,小跑到他們面前,狗腿道,“吆,你倆一起來,難得難得。”
“張老板,生意不錯啊,瞧這人氣......”沈安遇一口做作的港臺腔。
“當然不錯了,”張灏湊近他,“花了錢的。等會兒,石頭正安排座位,”看到石頭示意,勾住沈安遇肩膀左閃右避走過去。
落座後,範京洲過來收拾酒杯,霓虹昏暗,近距離還是可以看出他烏青的眼角。
“小詩姐,喝什麽?”範京洲把一杯清水放在她面前問道。
“君度。”沈安遇傾身過來說道。
君度是一種利口酒,通常由具有保健作用的飲料配制的甜酒,飲酒這件事上沈安遇不得不考慮她服用的某些藥物。
“給他君度,我要朗姆酒。”
沈安遇起身阻止說,“加青檸汁。”
趙詩覓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側身對張灏說,“他臉上的傷你打的?”
張灏的臉瞬間黑了,“打他是輕的。”
石頭漫不經心說道,“打是親罵是愛,愛到深處用腳踹。”和沈安遇碰杯,兩人相視一笑。
炸毛的張灏一時語塞,半天說出一句,“老子是真打不是真愛!”
感情遲鈍的趙詩覓突然很羨慕張灏和範京洲,他們做不到慕若初的泰然若之,可範京洲摒棄家族和世俗依舊對他執着,她沒有立場勸說別人怎麽做,就像當初知道肖衡是gay,她不是嫌惡,反而對他說,恰巧遇到喜歡的是那個人而已,自己的愛情何必管別人怎麽說。
羅顏想借着她和張灏朋友的關系,阻止這場叛經離道的愛情。就像為他們挖掘了一座極深的墳墓,動用一切人力,一人一捧土把他們掩埋。
趙詩覓的手機顯示楚澤汐的信息,他說,糖糖,我回國了......我的命運向來掌握的準确,你是我的意外。我此生虧欠客客太多,或許這不是愛情可我卻要用這種方式償還。你說,你信我。我也不曾對你欺瞞,唯有此。
你說過以為楚澤汐總是不同的,連婚禮都是。你不曾知道,如果沒有這場所謂的交易,我便不會說服自己如此接受,我也準備好月底将出發去西藏,攀登珠穆朗瑪峰向你求婚,完成之前過濾的流程,那裏距離天堂最近,姥姥一定會看到我的誠意。這就是我允你的......
糖糖,從始至終你未說過一句,你愛我。其實,我也有害怕的時候......
你媽媽在你心裏的位置很重,你甚至拿婚姻來換她的無理要求。也許事關緊急,我最需要的是時間,可是除了婚姻,我願意不惜一切,你懂嗎?
你問我,如果拿源紗绫的下落跟我換,我會不會把心裏全部的位置都給你?
我現在回答你,你一直在我心裏。
糖糖,結束即是開始。
心裏抽痛,連喝的幾杯酒都咳出來了,沈安遇他們不知道她的情況,要搶手機被她避開,不顧他們擔憂的眼神,起身去衛生間。
這條信息一遍一遍地讀了又讀,想要把每個字刻進記憶,刻進骨髓,刻進心裏......
咬住手指,無聲抽泣,可是痛楚一點宣洩的餘地都沒有。
她明白楚澤汐的心意,可是她怎麽可能再次自私的把他絞成亂麻,讓他成為不負責任的人。他為自己守護的人對她做了殘忍的事實,不是不恨,可她更願意把這份怨恨轉變成回憶過去完美的楚澤汐。
她愛得,是那時一種單純的憧憬和他的溫暖......
顫顫巍巍打上幾個字,又快速删掉,盯着“結束即是結束”六個字失神片刻,隔壁的抽水聲吓得她渾身一凜,不小心把信息發送給楚澤汐。
做賊心虛似的,把手機也扔進馬桶沖走了。
腳步不穩在酒廊撞到一個人,濃濃的香水味讓她一陣頭暈,迷迷糊糊的說聲“對不起”繼續往前走。
回到卡座,只剩下沈安遇一個人。
“石頭和張灏呢?”趙詩覓大舌頭問道。
“剛才怎麽了?”把她端起的酒杯換成果汁問道。
成功把酒搶過來,嘀咕道,“少管我。”
沈安遇還要說什麽,一位侍者端着一杯調好的酒給她,“這是那位小姐送的。”
疑惑的看過去,散臺中仔細辨認片刻,原來是之前被慕氏辭退的安娜,她搖曳生姿扭過來,和趙詩覓手裏的杯子碰一下,話對她說,眼神卻盯住沈安遇,“趙總監,沒想到在這巧遇,聽小優說你辭職了,我幾位朋友也是開廣告公司的,趙總監是否有興趣到他公司就職?哦,這杯酒是我請的,以敬我們曾經的同事之情,或許也是未來的。”
趙詩覓站起來,打了個趔趄,沈安遇趕緊扶住。“這酒我替她喝。”
原想說些什麽話,怕他搶,一口氣灌下去,這酒微苦,極其辛辣,嗓子到胃一路火燒般,她捂住嘴不住咳嗽。
“謝謝你的酒,不過我們沒有機會成為同事。”
趙詩覓不打算去她所謂的朋友的公司,聽在安娜耳裏卻成了嫌棄、鄙視的意思。
“是嗎?那我運氣真不好。”輕盈轉身,“對了,這杯酒叫做今夜不回家,趙總監,好好享受它帶給你的美好感覺。”
“不就是杯酒,跟搶你寶貝似的。”沈安遇看她臉色不善,埋怨道。
“羅嗦。”
“你不是找張灏?來這麽半天只看你喝酒了。”
“唔,沒事了,不用找他了,我,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