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協助篇(五)

夏目羽久在銀行附近找了半天也沒有翻到自己的皮夾子,裏面其實也沒有多少錢,但是夾着鬼塚教官委托的學生證,他就沒有辦法不在意。前前後後大概找了二、三十分鐘,夏目羽久決定去派出所報失,只能交給警力來完成了。

要真的找不到的話,夏目羽久還是得老老實實地跟鬼塚教官說明情況,弄出一張新的,應該也不是難事,畢竟底片還在。

他正打算離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黑發醫生攔住了他的路。醫生旁邊還有一個穿着紅色洋裙的金發女孩半挽着他的手臂,不考慮外貌特征的話,兩個人像是父女。

夏目羽久還是自己早上的那副打扮。

因為做了盲人的人設,他找東西的時候也是蹲在地上跟着摸。

至于說為什麽盲人還能這麽準确地打中敵人,這基本上是閉着眼睛也可以操作的,靠氣息和風的流動就可以。這還得多虧在警校的訓練,早期在學校的時候,經常有同學把他攔在光線不足的建築樓某處,找他做額外的訓練,一開始還不适應,直到他把适應黑暗的本事練熟了。

到現在,夏目羽久還很感謝他們對自己的好,願意犧牲自己的時間陪練,甚至每次受傷,也都願意向教官保密。

“你好。”

夏目羽久還在想着是不是該從他身邊繞出去,對方就和自己打了聲招呼。對方聽起來像是個親切的人,聲音含着有溫度的笑意。

夏目羽久稍微擡起頭,做出在聽別人說話的傾聽動作,說道:“你是在找我嗎?”

“是的。”他說着,還向着夏目羽久伸出手,但是夏目羽久沒動。

醫生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說道:“你的眼疾看起來不像是先天性的。但是如果是後天或者是最近才引起來的失明,會有動作難以協調,定向困難的問題,你看起來沒有,行動自然。”

一上來就是這麽探聽別人底細的問話,夏目羽久覺得距離拉得過分近了,已經越過了陌生人相處的舒适圈。夏目羽久毫不客氣地說道:“你想說什麽呢?”

“冒昧問一句,你真的看不到嗎?”

“我并不是全盲。”

對于盲人的定義并不是限定于毫無光感的全盲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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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矯正視力不高于0.05的都會被當做盲人。

夏目羽久繼續說道:“你找我只是問這個問題的話,我就先離開了。”

“自然不會是,我撿到你的皮夾子了,給你。”醫生還沒有放棄試探,遞到夏目羽久的手上,而是手懸在半空中,等着夏目羽久自己伸手來接。

夏目羽久拄着手杖,說道:“你怎麽知道我丢的是什麽東西?難道我丢東西的時候,你就出現在這裏,之後一直等着我出現嗎?”

因為夏目羽久聲音裏面沒有任何波瀾,醫生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猜忌自己,于是微笑道:“不要太過敏感,我只是普通地路過的醫生而已。我以前在這裏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一張面孔,這家私營銀行也是橫濱獨有的,不知道你是怎麽在這裏開戶儲蓄的呢?”

醫生這番話完全就是想讓夏目羽久完全忌憚起來,甚至打算逼急夏目羽久。

一般來說,生氣的人是最難掩飾自己的真實性格的。

然而夏目羽久聽到他的話之後,松了松肩膀,直接無視對方,用手杖敲開他,直接從醫生旁邊走過。

醫生被手杖碰到的時候,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他看到過被收拾起來的盜賊團夥的傷勢,被手杖戳中地方,全都是淤血,受傷區域的肌膚青紫的毛細血管也跟着浮在皮膚表面。這一手杖敲下去可不是鬧着玩,所以他下意識地退開了。

結果這手杖動作還挺溫和的。

“你不要皮夾子嗎?”

醫生搖了搖手上的皮夾子。

這個時候夏目羽久就已經完全無視他了。

夏目羽久通常來說是沒有脾氣的,但是他也有不喜歡的東西,比如說陌生人的刨根問底。這種行為本身就是非常失禮,而對方若還是對此沾沾自喜,自以為是的話,那就說明這個人的素質很低下,就更沒有必要和對方對話的必要了。因為他只會說自己的話,不會接受超出自己接受範圍內的回答。

見對方真的假裝聽不到自己的話,醫生已經知道夏目羽久應對別人的模式了,重新試圖緩和氛圍,說道:“你的名字是夏目羽久,對吧?我見過你,但你應該不記得我了。”

江戶川亂步的社長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是羽久對這個人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見羽久轉過身,他笑道:“我的名字是森鷗外,是夏目先生的學生。”說完之後,他沒有繼續賣弄關子,直接把皮夾子還給了夏目羽久。“你的外貌很好認,我也記得你的帽子。”

森鷗外跟着讀了一下羽久白色帽子的文字:“白血球U-4869。你的名字還是根據這個取的,姓氏是跟着夏目老師的姓氏,名字裏面取了4869的部分諧音,HAKU也是白的意思。你這個知道嗎?”

夏目羽久從來都沒有聽過這樣的解釋,但是他的名字是「HAKU」,一開始班長伊達航記名字的時候,确實寫成了「白」。

“你真的認識我?”

夏目羽久對他資助人也沒有印象,對方也從來沒有見過自己。

森鷗外笑道:“現在說話的語氣都有溫度了。”

他又偏了偏頭,繼續說道:“我請你吃晚飯吧。”

夏目羽久收了皮夾子後,說道:“不了,謝謝您。我不跟陌生人一起吃飯。而且剛才聊天發現,我們性格不合,行為處事方面也不一樣,遲早會把這段看起來還好的關系弄得僵,我們保持距離會比較好。”

森鷗外被夏目羽久這麽直白的話弄得僵住了,幹笑兩聲說道:“你說話很直接。”

“所以,我才說我們很不一樣。”

森鷗外因為這句話愣了愣。

他雖然是一副不修邊幅的醫師,但現在就任的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職位,手底下管着不少警察局通緝的不法之徒。森鷗外為人小心謹慎,性格多疑狡猾,從中原中也的彙報中得知港口黑手黨管轄區裏面出現這麽一個身手敏捷的少年後,他難免起了一些心思。

于是他要了監控錄像。銀行設有監控,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來人的模樣。除此之外,他還要銀行負責人親自過來彙報這件事。這倒不是因為他不相信中原中也的話,只是不同人注意到的細節是不一樣的。

比如說,中原中也就覺得那個少年正氣凜然,不容侵犯。

但在銀行負責人看來,夏目羽久不僅看起來不太聰明,而且性格古古怪怪的,下手非常狠絕,不講人性,像是從福岡過來的職業級殺手。所以,即使他把所有的歹徒打倒在地,也沒有人敢去和他說話。

森鷗外聽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介紹後,打開了監控錄像。起初對方并不好認,被連衣帽遮得嚴實,只露出部分側臉。但在打動結束之後,森鷗外看到了那頂白帽子,與此同時,也注意到他異于常人的膚色,這才意識到他應該是夏目漱石撿過來的孩子。

這頓時想法就多了。

但森鷗外也不至于要打這個少年的主意,畢竟是老師的人。可是,在順便收到遞過來的皮夾子後,森鷗外看到裏面有一張江戶川亂步的學生證,他就推翻了之前想着就任由這個少年自由活動的想法。

這裏得介紹一件事。

港口黑手黨森鷗外和武裝偵探社社長福澤谕吉同是夏目漱石的學生。他們一人在黑,一人在白,和那些狗血倫理情仇劇一點關系也沒有。他們做這些都是為了完成夏目老師提出的「三分構想」的計劃,即作為「黃昏」的福澤谕吉負責協助作為「白天」的軍警和政府鏟除社會的毒瘤。畢竟這天底下,有陽光的地方必然有黑暗,完全做不到一方完全壓制另一方,所以「黑夜」的港口黑手黨作為必要的「惡」也應運而生。

他們的目标很簡單,以「三分構想」的形勢守護整個橫濱。

接下來,就要提到江戶川亂步對于福澤谕吉的幫助。

福澤谕吉的偵探社就是為了這個天才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建立起來的,并且憑借着那個少年的力量,小小的武裝偵探社在橫濱勢力劃分上也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相反的,森鷗外的港口黑手黨目前全靠他一個人支棱起來,能協助他的學生還在培養中,但還不到江戶川亂步的程度。

看到這個夏目漱石帶過來的孩子皮夾子裏面收着江戶川亂步的照片,森鷗外不得不想,這是不是夏目老師也在為福澤谕吉準備的。

福澤谕吉的武裝偵探社現在就還缺武力派。這個少年的出現就像是一開始就預備留給福澤谕吉,好讓他的偵探社腦力派和武力派可以相輔相成。反觀自己,全部都是靠自己在培養,腦力派的學生是自己撿回來的,也不好馴服;武力派的新成員中原也是花了功夫招收進來的。這過程中,夏目漱石沒有提供任何幫助。

森鷗外自然不會說自己這會嫉妒夏目老師的偏心,畢竟他也不像老實人福澤谕吉那樣需要幫忙。可是一想到,這個少年很有可能被送入武裝偵探社,森鷗外突然就不想讓事情那麽順利了。

于是,他主動找上了夏目羽久。

不聰明沒有關系,好用就可以。

但是這個時候,森鷗外聽到夏目羽久說「所以,我才說我們很不一樣」,突然間覺得夏目羽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笨。

不管如何,在他走之前,森鷗外想要确定一件事:“你接下來是要去找你皮夾子裏面的那個人嗎?”

夏目羽久不知道他怎麽猜到的,但是還是“嗯”的一聲應下來了。

這句話讓森鷗外确定了一件事——

這個人就是被夏目老師送到武裝偵探社的。

那事情就不能這麽讓福澤谕吉那麽如意了。原本他也就帶走了治愈系異能的能力者,現在以牙還牙,把這個人截下來,收進港口黑手黨,福澤谕吉還能說什麽呢?反正都是在為橫濱做事,到誰那裏不都是一樣嗎?

森鷗外繼續說道:“話說,你應該還記得中也君吧,中原中也,他早上說你幫他解決了針對他的一些不法分子,想找機會感謝你。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還能再見面嗎?你要是有時間的話,今晚一起吃一頓飯,把這件事完全了結了,你覺得怎麽樣?”

夏目羽久就看着森鷗外把一個魚鈎扔到自己面前。

幫助有困難的人,原本就是警察的工作。如果是為了期待感謝而卻做,就本末倒置了。更別說,面前這個大叔就是明晃晃地用「中原中也」作為魚餌來釣自己。

他更不可能會應。

老實說,夏目羽久知道這個人和心地善良的中原中也貌似是上下級關系之後,總覺得中原中也是被蠱惑拐帶進組織裏面的。很有可能,其實這個人就是主營人口買賣的,他盯上自己的原因就是知道自己舉目無親,打算讓自己放松警惕後,在約飯的時候下藥,然後把他賣到東南亞或者非洲當苦力。

夏目羽久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只可惜現在自己是普通人,人單力薄,怎麽可能推翻龐大的人口買賣組織?目前還是不要以身涉險,先走「舉報」的正規路徑會比較好。

他正打算拒絕,挂耳式聯絡器突然冒出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夏目君,他好像在打算招攬你進港口黑手黨。你先答應他的邀約,不要讓他放棄你。”

“……”

森鷗外遲遲等不到夏目羽久的回應,說道:“你晚上有其他事情?”

“夏目君,你先答應他。”

這次換了種田長官的聲音。

夏目斂下眼簾。

且不說他們怎麽這麽久沒聯系他,也不問他們到底聽了多少,但是聽通訊器傳達過來的意思,可能就是要自己答應去當黑幫組織成員。

羽久擡起頭,對着森鷗外的方向說道:“你是看到我在銀行門前的表現後,想要招攬我入港口黑手黨嗎?”

有一部分原因是這樣的,但更大的原因也不必細說。

森鷗外笑道:“你比我想象中聰明,我們港口黑手黨确實缺人。”

“那我推薦你一個人怎麽樣?”

森鷗外臉上的笑容不減,但是眼瞳裏面已經裝着疑惑了:“你想要介紹誰給我?”

“我打電話讓他過來見你吧。”

“好。”森鷗外看着夏目羽久的眼神越發意味深長。

夏目羽久走到角落處,對着通訊器,平淡地說道:“不是要派人進港口黑手黨當卧底嗎?可以把人送過來了。如果不來人,我就不去。”

三十分鐘後,三個早上還見過面的人,再外加一個港口黑手黨首領,一共四人坐在橫濱星級法國料理店裏面。坐在方形桌的四人裏面,只有夏目羽久一個人兀自開始吃餐前法棍面包,順便聽他們聊天。

“沒想到早上與盜賊團同夥的人也是夏目君的朋友?”森鷗外雙手交攏,紅瞳裏面裝滿了探詢和打量的意味,“可以介紹一下這是什麽情況嗎?坂口先生。”

坂口安吾也是經過了掙紮,才來赴約的。

其實他過來的時候就明白,這種情況非得解釋不可。明明早上還是對峙的雙方,晚上就變成了同席互相推薦的朋友。

“我和羽久君以前就是認識的朋友。但是已經分開一年多了,我們也沒有聯系。早上的時候,我才認出他。他知道我好賭錢,搶了錢一定會去賭,所以早上才會出手阻止我的行動,還把那些人打趴。我是聽他說,你這裏會提供高收益的工作,就趕過來了。”

坂口安吾希望自己不要表演得太市儈,因為他性格不是這樣,以後也得要維持這種人設有點艱難。

森鷗外點點頭說道:“沒想到,夏目君對朋友那麽好。”

被誇獎的夏目見蝦和雞胸肉的套餐上來後,就開始往嘴巴裏面塞吃的,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神态。

“不過,我只想找夏目羽久。如果夏目羽久留下來的話,我也願意提供穩定高薪的工作給你。”森鷗外自認抓到了夏目羽久的弱點,開始進行讨價還價。

夏目羽久不想去當什麽港口黑手黨的成員。

他正準備搖頭,坂口安吾在桌子底下踢了他的腳。于是,夏目羽久站起身,先離開席位去洗手間。坂口安吾随後也跟着夏目羽久進洗手間,順便把一張卡和一張紙塞給了他。

那張紙是一張資格錄取書。

那張卡是異能特務科搜查官專用的磁卡,上面寫着夏目羽久的名字。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異能特務科的新人搜查官,代號「4869」。”

代號是根據夏目羽久的名字和帽子取得的。

羽久立刻朝着坂口安吾敬禮:“代號「4869」願意随時聽從組織的任命,聽候調遣。”

雖然夏目羽久說得認真忠誠,但是坂口安吾總隐隐覺得像是夏目羽久自己推動着這一刻的到來。

“好,那麽,代號4869,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協助我進入港口黑手黨。”

招收夏目羽久是臨時起意。

種田和坂口安吾都不會放心讓一個純新人就加入港口黑手黨,總歸是還是得坂口安吾上的。

“是的,長官。”

夏目羽久再次敬禮。

“忠誠!”

“好的,好的,快把手放下來,不要讓人看到了。”坂口安吾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得和這麽一個新人,以這種形式綁定搭檔關系,“我看森鷗外非常希望你加入,為了不讓以後的事情變得棘手,你等一下這麽跟森鷗外說……”

回到桌子上後,森鷗外微笑着看着兩個人,說道:“你們有結論嗎?”

夏目羽久認真地說道:“我其實是個和平主義者,我不擅長打打殺殺。”

這話剛落下來,中原中也和森鷗外同時驚訝地盯着夏目羽久的臉——他是故意騙人的,還是真認為自己不擅長打鬥?

“所以,要我加入港口黑手黨的話,我不會參與武鬥部門。”

夏目羽久手上按着異能特務科給的證書。

坂口安吾說,當卧底最好就避開做違法的事情,所以夏目羽盡可能地不要參與武鬥。

“是嗎?那你會什麽?”

雖然多多益善,但港口黑手黨實在也不缺體術高手。

夏目羽久繼續違心地說道,“我是一名醫者。”

森鷗外一聽,眼前一亮:“說說看,你會什麽?你擅長外科嗎?”

他們很缺既有能力又能打的密醫。

“我學的中醫。”

森鷗外沉默了。

這可真的是相當讓人出乎意料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菜鳥世界——兒化音》

中原(好奇):你既然學中醫,那你會講中文嗎?

羽久(看安室透學過):「ni hao」, 「xie xie」  「chi guo le ma」,「chi guo fan le」  (此處都是讀一聲)

中原(各種好奇):那,那你還會講什麽兒化音嗎?

羽久(想了想):「ni r hao」, 「xie r xie」  「chi guo r le ma」,「chi guo r fan le」  (此處都是讀一聲)(此處都是讀一聲)

中原:這“r”的發音太厲害了。

(日本人不擅長發『r』的音。)

安室透:『兒』為什麽是加在中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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