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Lupin篇(十四)

太宰治在和羽久徹底分別之前,他被森鷗外單獨叫了過去。

羽久便說那他也要和異能特務科彙報情況。太宰治覺得他人真是傻。

從澀澤龍彥對異能特務科的幹涉就可以看出,在裏面工作都是一些只在想完成自己任務,盡量不要生事的大叔們,根本沒有所謂的榮譽感和使命感,跟他們繼續工作,倒不如在港口黑手黨自在。

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而且,羽久也有一個所謂的夢想和約定。

太宰治進入辦公室的時候,月光鋪灑了半片辦公室。而森鷗外還坐在辦公室裏面,似乎就像他們一樣。對他們來說,這周五的一夜太重要,大腦皮層在活躍着,反倒沒有睡覺的想法。

“最近資金已經到了晚上也不能開燈這種拮據的情況嗎?”

森鷗外沒有接話,說道:“事情辦得如何?”

太宰治笑了起來:“當然是很順利了。”

森鷗外也跟着露出和煦的笑容,半拍着胸口說道:“能夠順利說動羽久,你真的功不可沒。我一開始還以為不順利,有點擔心,畢竟你忘了某個東西沒帶,所以一整夜都有些坐立不安。”

“……”

忘了什麽東西?

太宰治心中一愣,還沒有等想清楚,從辦公室屏風後面的愛麗絲像是在抱洋娃娃一樣地抱着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女孩。

“就是她哦,大佐的孫女,不是說要帶上她嗎?我還以為不能成功,不愧是太宰君,這樣都能完成任務,我實在倍感欣慰。”

森鷗外說得越是溫和,太宰治的心裏越是感到冷泠泠的冰冷,仿佛心跳都開始跳不動了。他有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而這個預感并不會因為太宰治的拒絕而停止在他大腦裏面的瘋狂鳴笛。

很快地,黑暗裏面浮出另一個高大的身影。那道身影就像一只巨大的曾經威吓力十足的黑熊,可能是因為遲暮,他的肩膀頹着,開始顯露衰老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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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正是幹部大佐,他單膝跪在森鷗外面前,連餘光都沒有分給太宰。

這一跪已經把所有的彎彎繞繞粗暴地解決了。

幹部大佐把他們出賣了。

無論是出于私心,又或者是忠誠。

森鷗外坐在黑暗裏面,他清楚地看見太宰治的面部表情在月光下細微地變化着,由一開始的嬉皮笑臉,到收斂表情,再到面容冷肅,就像是在剖開一顆還稚嫩的花苞,一瓣一瓣,讓它的真心由外到內顯露出來,讓它無所遁形,無所适從,無能為力。

“太宰君,你現在是希望我是以老師的身份和你說話,還是以首領的身份和你講?”

“這有區別嗎?”

太宰治的表情變得陰沉死寂。

“這大概是問你想聽溫和的教誨,還是想聽殘忍的教訓的區別吧?”森鷗外是勝利者的姿态,慢悠悠地說道,“你想,夏目君願意待在這裏,無非是因為他是警方的卧底,但是一旦他執行任務的卧底身份被拒絕的話,你認為他還會回來嗎?還是,你根本就無所謂,他回不回來,所以才在這種時刻還放他自由出行。”

“哪怕是哄騙,你也得把他放在眼皮底下,不是嗎?”森鷗外深深地望進太宰治的眼睛裏面。

“……”

“你也許不在意,所以你才這麽直接就讓他離開。但是我不會讓他這麽離開的。我會讓中也去追殺他,我也會讓你追殺他,掘地三尺也會讓他沒有地方可以待。沒有人能夠叛逃港口黑手黨的。太宰君,善良是給有餘裕的人做的。我沒有,你也沒有。這次的事情,我想你應該至少要明白這麽一個教訓——「永遠都要比對手多想一步」。”

森鷗外扔了一把槍給太宰治,說道:“現在讓夏目君回來。我想看他親手處理今天應該死去的兩個人。太宰君,你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太宰治雙手握住了黑色的消音槍。

“別人總說我惡趣味,我覺得您比我尤甚。”

太宰治握上黑槍,感覺到自己的五指像是失去了感知能力一樣,完全沒有握着槍支的實感。但太宰治太清楚森鷗外的惡意了。

“你是想看小白明天被迫射殺兩個人時,那張可憐巴巴的求助表情作樂,還是你想看小白以為我背叛了,我們兩個對視之時會露出什麽表情?首領,您可真的悠哉。”

森鷗外眯着眼睛,眼見着太宰治對着他舉起槍,也完全不驚慌。

他知道裏面有子彈。

但他确實不慌。

三秒之內兩槍結束。

幹部大佐面朝下倒在地毯上,而愛麗絲的洋裝上也染上了一道道血道。太宰治随手把槍支扔在地上,連看都沒有看地說道:“小白處理得不漂亮,還是讓我來做吧。”

森鷗外面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似乎對這種結果一點也不意外:“太宰君,你原本就該聽話的。”

“您說得對。”

森鷗外聽到他的話之後,刻意朝着太宰治的身後看過去,說道:“夏目君也是這樣想的嗎?”

這聲音一落,太宰治陡然一凜,下意識地回過身,發現只是門半開了一半,卻沒有人站在那裏——他不記得自己進來的時候,有沒有關上門了。

覺得被森鷗外嘲弄的太宰治冷着臉,問道:“你是故意的嗎?”

他現在可不想跟夏目對上,甚至得去争辯他為什麽要替夏目做這件事。太宰治深深地感受到來自森鷗外名為「鞭策」、「威脅」和「警醒」的告誡。在這個港口黑手黨,任何人都不該忤逆首領的命令。

森鷗外不置可否,微笑道:“剛才不生氣,現在就生氣了嗎?還是說,你一直都在壓抑,在找一個發洩點。我總覺得,以後太宰君會更加喜歡待在港口黑手黨。”

這場博弈,與其說是森鷗外對夏目羽久,更像是太宰治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對抗森鷗外。但現在很明顯的,才十六歲的他輸給了森鷗外。比起一直坐在辦公室的森鷗外,他四處走動,轉變局勢,明明更有先機,但到現在,他不得不在最後還得親手處理這個糟透了的結局。

他輸的原因是自己不夠狠心嗎?還是他不夠森鷗外聰明?還是經驗不足?又或者是自己手上能夠控制的力量太小了。但如森鷗外說的那樣,他确實沒有那種可以救別人的餘裕。

他原本就連自救也根本做不了。

做好人的游戲是該結束了。

“屍體的問題,你讓其他人處理吧,今晚太累了。”

太宰治背過身,朝着大門大步走過去。在經過大門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用餘光看向門旁的角落,那裏并沒有人。他不知道該是失落,還是慶幸。他可不想被認為自己是所謂的悲情英雄主義。

他不想被看到自己的狼狽和醜态。但他有一度希望羽久能留下來。

他從澀澤龍彥那裏知道羽久是異能特務科的人後,出賣給森鷗外知道,就是想過借森鷗外之手,把夏目羽久留下來。

歸根結底,他也有私心。

畢竟,如果是好東西,不管是什麽人都會想要的,不是嗎?

如果把夏目羽久毀了,那也會有意思。越是遺憾,越是深刻,不是嗎?

但他現在完全不這麽想了。

這個黑手黨爛透了。

連他都覺得糟糕。

總部大樓的電梯是單向透視的。

從頂樓往下,擡頭便可以看到天空盡頭的月亮,乍一眼看過去會覺得像路邊的圓燈,仔細看才會發覺,路燈不該挂得那麽高,也不該是那麽遠。

他是精神恍惚了吧。

“今天是怎麽了?”

太宰治忍不住扶額,感覺自己做的事情全是亂七八糟的。太宰治不可否認,今天最糟糕的就是剛才和森鷗外對話。那一瞬間的挫敗,羞恥,不甘,壓抑,讓他逞強地單手開槍,現在右手手指在不停地發麻。

“不舒服嗎?”

太宰治耳邊降下一道聲音的時候,瞬間一凜,連忙回頭,就看到夏目羽久就站在旁邊。

兩人對視了三秒,羽久平淡地解釋道:“你知道,我的異能是可以游走在這些建築裏面。我覺得你不想看到我,就一直趴在電梯上。”

“…真是讓人驚訝。”

“真的嗎?”

太宰治真想揍他一拳。

“廣津柳浪先生專門接我過來的。”羽久擡頭看向月亮,說道,“我大概聽完了全過程。”

羽久看完了全程,明明他是當事人,但裏面的氛圍卻是森鷗外和太宰治的博弈。羽久很清楚,就是森鷗外安排他來看太宰治怎麽為他難為,怎麽為他出頭。以羽久的性格,他斷然是不會辜負太宰治。森鷗外就像是測量師,能把人心洞察得不錯一分一毫。

理智告訴他,正是了解對方的如山壑般陰沉險惡的性格,才更應該逃離對方的掌控。可是,森鷗外說得對——他留在港口黑手黨純粹只是為了一個任務,而這個任務來自于異能特務科。如果它不承認自己行動的合法性,自己還會繼續留在港口黑手黨嗎?

如果真的像森鷗外說的那樣,如果自己還是被承認可以繼續卧底了,歸來時,他們往自己的手上塞手槍,自己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射殺一名長輩和一名孩童嗎?就為了自己能夠順利卧底下去。

一旦真的開了殺戒,那麽自己堅持的原則和要與港口黑手黨的人和睦相處的做法就變得格格不入。

說到底,森鷗外已經給了自己一個多月的思考了,一直沒有強逼自己做不願意的事情。

森鷗外現在很清楚地用這麽一個例子告訴自己,下一次就是輪到羽久來動手了。

沒有太宰,沒有中原,也沒有任何借口。

卧底本身就不是過家家。

羽久其實本身并沒有覺得很挫敗很震驚。一般人來說,這應該是足夠打擊人的事情。可是羽久大部分時間都是無法與他人的感情産生共鳴。就像是在警校裏面,和他們一起看英雄電影,他們激動地站起身,而自己依舊坐在原地。在孽鏡裏面,哪怕知道那是夢,知道萩原研二死了,目睹松田陣平的淚光,羽久還是那麽平靜。而追捕犯人,也不過是例行活動。還有,像是剛才的時候,看到兩個人死在面前,羽久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以前的時候,別人都會說是因為自己反應太遲鈍了,太呆了。但是現在呢?想要救下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他是不是太平靜了?

他是不是應該落淚?

是不是應該心酸?

是不是該不甘?

該難過受傷?

他應該嗎?

羽久突然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站在這裏。

他這樣沒心沒肺的人為什麽會站在這裏?

是要等着上臺表演嗎?

他甚至都沒有去攻擊森鷗外。

依照判斷,森鷗外不是大惡人嗎?

他是不是失去了當警察該有的道德觀?

他其實真的不适合當警察吧?

羽久開始迷茫起來了,在森鷗外主動和他搭話的時候,他下意識躲起來了。可是現在看到太宰治這樣的模樣,羽久突然又明白了一件事——哪怕他無法和別人的感情産生共鳴,也對生死無動于衷,包括對自己的生死也覺得無關痛癢,但是他就是想要保護人,不想看重視的人難過。

……

太宰治聽到他的解釋,并不意外,收回在羽久身上的視線,沉默地看着高空。夏目羽久也跟着看向深空。他們此刻都不過是提線木偶而已,自以為逃脫了,卻還是在對方的掌心之中。

見太宰治不說話,羽久對着太宰治擡起拳頭。

“搞什麽?”

“不管怎麽樣,我會回來的。”

羽久的拳頭始終沒有放下來。

“沒聽說過嗎?善良是有餘裕的人才能做的。你還是不要回來了。”

做個自私的人,跑得越遠越好。

“我想要成為救人于水火的警察,不論是我成為警察前,還是警察後,也不論我是以什麽樣的手段,我都會完成這個目标的。我進入這個社會的方式也許是錯誤的,是扭曲的,甚至是崩壞的。但是,我初心不變。”

“想成為警察的人說出這種哪怕黑化也在所不惜的話,真的可以嗎?你不要再讓我難堪就夠了。”太宰治也跟着擡起拳頭,輕碰了一下羽久的拳頭,“話說到這裏就行了。一切都結束了。”

是的,周五夜已經徹底結束了。

羽久擡頭看向曠遠的天空,說道:“今天真安靜,月亮連星星都沒有。”

太宰治仔細地看着羽久的臉,平靜地說道:“就算沒有星星,月亮也有兔子,哪怕是一只瘋兔子。”故事書上不是一直都這麽說着嗎?哪怕跟童話一樣,但童話就有着讓人想要相信的力量。

羽久微微一愣,立刻摸着太宰的額頭說道:“你沒事吧?你怎麽會認為月亮上有兔子?”

太宰治想也沒有想,“啪”地一聲直接甩了羽久的後腦勺一巴掌。

“閉嘴。”

據說在港口黑手黨內部,一般會由招新的人負責照顧被他帶進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并且給予對方一個自己身上的東西。

森鷗外給太宰治一件大衣,給中原中也一頂帽子。而森鷗外在夏目羽久離開港口黑手黨總部大樓,前去見異能特務科長官之前,托廣津柳浪給了羽久一條暗紅色的圍巾。

太宰淡淡地說道:“首領,真的是勝券在握啊。”

羽久沒有回應,在上車的時候,把圍巾圍在了脖子上。

從今往後的日子,他不會再允許自己輸。

他也不會再讓自己想救的人死在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4K+,謝謝小天使的長評。其實長評不加更Orz,但我還是再加一次吧!

加更數:+1.

Lupin篇到這裏完,從協助篇到Lupin篇,其實主要是針對澀澤龍彥,以他來到橫濱為背景,講了與坂口安吾的潛入事件,與江戶川亂步的船塢事件,與太宰治的賭場事件,與中原中也的車站事件,與被森鷗外血淋淋地教做人的周五夜事件,羽久會越來越堅定地走屬于自己的路。

接下來會去黑衣組織裏面。

我沒怎麽寫過柯南,還請多多包涵。

羽久:雖然我混黑,與惡徒為伍,但我知道我是(黑吃黑的)好警察。

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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