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幕間篇(八)

第66章幕間篇(八)

重新換了一身裝束的貝爾摩德坐在候機室的咖啡廳裏面。

剛才在夏目羽久上飛機之後,她就聽到已經有一串FBI搶先離開機艙。貝爾摩德并不在乎他們是否先逃了。對她來說,殺人并不是興趣,更多時候都是任務。

他人的生命對她來說,就如同蝼蟻一般。那一個個逃竄的FBI就像是一只只倉皇的小螞蟻。她想要他們死,想要他們身敗名裂,都只是分分鐘的事情,根本不是需要專門挂心,花精力對付的人。

現在,貝爾摩德主要是在計算夏目羽久從進入FBI所在的機艙裏面,到自己逃出來的時間。

這是基本的考核——一個被抓住的黑衣組織成員如何在官方面前斡旋,隐瞞,到最後全身而退。他們不缺守口如瓶的成員。寧願他們有能力可以周旋脫逃,也好過一個個愚鈍笨拙,容易被抓。真要求那麽低的話,一群不會說話的啞巴難道不會更方便嗎?

這是考核的第一項內容。

第二項內容是如何通過利用敵人的情報,反而找到自己的夥伴。事實上她在用對講機已經透露了一些信息,給足了提示。但黑衣組織,尤其是有代號的成員大部分情況都是行蹤不定,平時都是各做各的,只有特殊任務的時候,他們才會集結起來。他們不會在成員有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

而如何成為有一名能夠徹底自救成功,又回歸組織的成員便是組織可看中的人才。

夏目羽久需要知道的是「留給FBI的信息也有時效性」。哪怕是普通的小偷,也知道不能被動挨打,如果警察不動他們,他們就安全了,這是不可能的。要想逃出警察的手掌心,不管什麽時候,黑方都要找時機逃。

貝爾摩德反偵察反跟蹤的能力并不弱。

一般來說,如果可以看到對方在機艙的動靜,自然會讓人聯想人就在不遠處的某個地方注視着,而且考慮到對方還要用對講機連線,那麽出現的區域就更容易推測了。

更別說,貝爾摩德想也不用想,都可以預測對方會讓人過來尋找自己的所在,一邊試圖用對講機來讓自己不斷地保持通話,方便FBI警官進行反偵察,一邊和自己同事保持同步通訊。所以,一開始貝爾摩德從貼在羽久背上的監聽器知道FBI警員離開機艙之後,一直都在揣摩FBI警官的心理。

看到夏目羽久從機艙下來的時候,貝爾摩德就把對講機交給一個正在單獨玩耍的小朋友手上。

貝爾摩德告訴他,他們正在玩警匪游戲。

如果對講機響起來,接聽就好了,不要回應。FBI警官的人越是謹慎,越會想得複雜。貝爾摩德跟他說,如果他表現得好的話,不僅會給他糖果,還會讓他看漂亮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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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是用了一個小炸彈,但其實只是小打小鬧,沒有起火冒出非常誇張的煙塵,另外,聲響也不算特別大。對于長期待在安逸區裏面的人來說,如果影響并沒有持續很嚴重的話,那麽他們反而注意不到曾經有過小爆炸。

貝爾摩德則打算在羽久知道找到她的時候,随即引爆炸彈。但她不知道,羽久根本就沒有自己具體的出現地點,他能不能順利找到自己就是個問題了。

組織很少會主動招收一名成員,一年也不到兩三名,挑選的人必然是某個領域裏面的有才能的人。一旦确定要招收對方的,首先就必須把他的底細情報查清楚。

根據情報顯示,夏目羽久今年只有十六歲,早年父母雙亡,居住在全是流民的貧民窟,以前是跟着領養自己的密醫一起生活,沒有醫生執照也可以行醫,以此賺錢。這樣的少年,在犯罪者之都橫濱來說,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并不算是特殊的。

然而橫濱龍頭抗戰爆發之後,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夏目羽久是接受港口黑手黨的委托,騙取那個擁有五千億日元黑錢的人,獲得了一家有醫生執照挂牌的診所。最近他又從港口黑手黨裏面死遁離開,以此可見,這個少年人非常有自己的想法,腦袋也不笨。若是加入黑衣組織,那對于黑衣組織來說将會是很大的助力。

貝爾摩德此刻穿着一身雪白的波西米亞長裙,戴着墨鏡享受着從東南方向投射過來溫暖的陽光。手上白金色的手表已經顯示,距離羽久上機艙到現在,過去了有二十一分鐘。

她剛舉起一杯咖啡抿了一口,正對面就坐着一個白發少年。因為純色太正,乍眼看過去反而像是染的。少年換了一種膚色之後,看起來倒有些像是雜志上讀者模特,哪怕是披一件小馬甲,也不完全像那些灰頭土臉的打工人。

貝爾摩德仔細想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對方嚴正內斂的體姿,反而顯得與衆不同。再加上,白發少年跟印象中的貧民窟少年不一樣,既不會油嘴滑舌,也不會過分死板木讷。他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是一臉浩然正氣。若不是看到他在港口黑手黨裏面工作,當密醫,還從政府人員那裏收錢辦事,貝爾摩德還會以為這個人非常正直,容不得一點肮髒的手段。

“不到二十五分鐘,算是不錯的成績。”

如果當時羽久交付黑色箱子之後就直接離開的話,貝爾摩德還打算立刻用放在前輪的炸彈先引起注意。無論羽久采取什麽樣的行動,貝爾摩德都會設法把他先留在機艙裏面。

羽久掃了她帶有淺棕玫瑰花紋的名牌手提包,說道:“對講機呢?”

“為了避免狗狗們追上來,自然要把骨頭扔到其他地方去。”貝爾摩德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貝爾摩德自己換了一身裝扮和容貌。按理說,就算是和自己認識多年的琴酒也不容易分辨出來,除非自己做出一些特定的動作,這樣對方才能夠默契地認出自己。但羽久認識自己的時間大概不會超過一個星期,相處時間更沒有超過一個小時。

他是怎麽一而再地就認出自己。

“你的香水味。”

“你那是狗鼻子嗎?”貝爾摩德饒有興趣地看着羽久說道,“說實話吧,你是怎麽認出我的。哪怕你可以猜中我曾經使用對講機的位置,撲個空之後,在人流如此密集的機場裏面,你能聞到我的味道?我是不相信的。”

羽久的鼻子自然不是狗鼻子,但是他在第一次遇到的對方的時候,就試圖讓貝爾摩德的皮膚沾上放射性追蹤元素。那種藥劑并不容易洗掉,至少在七天內都殘留在皮膚表層,且無色無味,并不會引起注意。

他一下機艙,就用手機展開定位。

地點定位精确度到1m。1m範圍內裏面的人數原來就相對有限,運用排除法就可以推斷出來。再來,羽久卻是也聞到對方的香水了。

“ 暫時不能和你講。”

羽久不至于把自己的手牌亮給貝爾摩德看。他想了一下,從口袋裏面拿出一柄手槍推給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看到這實物,下意識一驚,向左右探看了一圈,發現周圍人都沒有留意到他們這一桌,不得不說羽久的心理素質跟石頭一樣硬了。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撥動了一下槍口,說道:“□□自動手槍,口徑9mm,這是FBI的配槍。你哪來的?”

“撿來的。”

“哈哈哈,你還真是幽默。”貝爾摩德重新檢查其FBI配槍,十分有分量,裏面至少有四顆子彈,“還真的是真的。”

羽久語氣沒有波瀾,說道:“我沒有救奧井倉。”

“為什麽?是因為怕炸彈把你給炸死嗎?”貝爾摩德故意問一些其他的問題。她給的面試問題看起來是救出奧井倉,但其實只是在測試羽久的反應而已。現在她也只是在測試羽久的态度。

然而羽久的反應太平淡了。

貝爾摩德繼續說道:“不過你要是生氣的話,這個時候應該是開槍斃了我。而不是把手槍放在我面前。所以,怎麽了?”

“奧井倉死了,是你用這手槍動的手嗎?”

貝爾摩德從羽久的話裏面得到了他的意思,抱着手臂,背靠在椅子上,說道:“所以,你是以為我殺了對方,把兇器随意處理了?你是認為我是一個行事這麽随意的人,還是你突然當任起偵探,想要質問我真相?”

對她的問題,羽久兩個問題都沒有回答:“你似乎對他的死一點都不意外。”

貝爾摩德笑意裏面充滿了閑庭信步的從容和随性:“我與他素未謀面,他是生是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

“原來如此。我以為你是故意刁難我的,把人殺死之後,又用對講機說要用犯人來交換困在機艙裏面的人質。”羽久慢條斯理地說道,“既然這都是意外,你會給我新的任務嗎?”

“不會。”

“哦,那手槍送你了。”羽久對此表示可有可無,随即站起身,說道,“我先回去了,回去剛好可以吃午餐。”

貝爾摩德的視線跟着羽久的動作上下移動起來,慢悠悠地說道:“最後一件事,你想當警察的原因是什麽?”

“興趣使然。”

“以你的能力,認真去考個證書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是的,所以我只是對你們組織好奇才參加面試的。”

“這也是興趣使然?”

“興趣使然。”

“這就是年輕吧。”

貝爾摩德輕輕地笑着,但聽不出冷暖。羽久正要離開,貝爾摩德就對着羽久伸出手說道:“恭喜你,你面試通過了。你現在要加入我們組織嗎?”

“我現在加入的話,你請吃飯嗎?”夏目羽久重新坐在椅子上,說道,“我過來的時候沒有吃早餐。”

貝爾摩德從手提包裏面拿出一萬日元,說道:“我就不在這裏陪你了。這錢留給你。你就自己處理□□。”她也該處理炸彈了。

夏目羽久聽着貝爾摩德的話,兩手并用,一只手抓着槍放在右邊的口袋裏面,一只手則把錢放在左邊的口袋裏面、

“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我會通知你的。”貝爾摩德站起身,對羽久說道,“你繼續待在橫濱就好了。”

羽久說道:“下次見面,由我去找你如何。”

這是一個疑問句,但是羽久卻說出了肯定的語氣。

面對羽久略微強勢的發言,貝爾摩德笑容顯得意味深長,說道:“也許可以讓你試試。我們先設定一個月後見吧。”

羽久颔首,不置可否。

貝爾摩德總覺得這個安靜的少年話裏有話,但是這個時候,她倒是想知道他又怎麽找到自己。她剛轉過身,後面便出現了一批高大的歐美人堵在自己身後。站在最前面,戴着墨鏡的棕金色長發女人對着她出示FBI警察證。

“受到舉報,這位小姐。我懷疑你假扮FBI探員,涉嫌槍殺奧井倉事件,威脅FBI探員的生命安全,請接受我們的調查。”

他們來得真是及時。

貝爾摩德迅速回身,看見羽久面無表情地用水杯做了一個小小的回敬動作,并用口型說道——

「貝爾摩德小姐,我會在美國接你的。」

貝爾摩德也微笑地用嘴型說道「你到時候過來,我會用槍直接崩了你的腦袋。」

夏目羽久完全不為所動,對着她的方向點點頭。

「到時候見。」

目送FBI他們把貝爾摩德押走,連同遙控器都被收走,夏目羽久一口氣把自己水杯的水全部喝完,然後把貝爾摩德的咖啡全部倒在自己的杯子裏面,用一萬日元把貝爾摩德的咖啡杯買了下來。

貝爾摩德全程帶着手套,但是可以在水杯上殘留的唾液提取DNA。

羽久完全不用擔心貝爾摩德出賣他。因為她只要接受審訊,就會知道關于槍殺奧井倉和安裝炸彈的事件,根本證據不足。而所謂的證據也都會由FBI僞造的。不過就算出賣了,羽久也無所謂。現在FBI比起相信貝爾摩德,更相信他。

那麽,為什麽FBI會同意僞造證據,也要把貝爾摩德抓起來呢?

因為夏目羽久同FBI的赤井做了交易。

他會把公安在機場放下部署的理由告訴他們,但要求奧井倉的兇手完全由日本公安接手。追蹤黑衣組織成員的事情正是赤井所調查的。所以赤井秀一自然同意這個決定。當然,答應這個條件,也是因為槍殺奧井倉的兇手是日本人以及公安率先找到的。這樣的情況又難免有FBI和日本公安之間又互相拉扯,再生矛盾。

夏目羽久的提議會剛好解決了兩方的矛盾。

而真正推動夏目羽久做這個決定的是,他離開機艙後,收到的來自于日本公安警視廳廳長的電話。他在諸伏景光上報夏目羽久的消息時,就留意到羽久,一直都在暗處留意羽久,并且要求羽久做出這樣的舉動。

當然,栽贓貝爾摩德的事情也跟羽久一開始來這個機場的目的是一樣的。他原本是想要送貝爾摩德進日本公安,但是警示廳廳長卻讓他想辦法送貝爾摩德進美國FBI。

在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問羽久一個問題。

警視廳廳長聲音沉穩:「你願意當公安的協助者嗎……」

他這話還沒有完全說完,羽久效忠的聲音條件反射地冒了起來:「無論是順境或者逆境,富貴或者貧窮,健康或者腦癱,我都願意協助公安,對公安保持忠實,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

實在大可不必。

這件事還得詳細說明情況。

時間再次回到羽久和赤井秀一分開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選錯人》

廳長:你願意當公安的協助者嗎?

羽久:無論是順境或者逆境,富貴或者貧窮,健康或者腦癱,我都願意協助公安,對公安保持忠實,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廳長:……(莫名覺得我貌似選錯人了)

羽久:雖然我身在酒廠,但我的心是Zero(日本全國的公安絕密組織“中央指揮命令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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