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幕間篇(九)

第67章幕間篇(九)

夏目羽久從機艙下來的時候,很快就收到了一名為黑田兵衛先生的電話。他毫不猶豫地自報姓名,是為了第一時間取信于夏目羽久。他是從諸伏景光和降谷零那得到了夏目羽久的資料,接着他調取了夏目羽久的在校情況以及成績報告。

黑田兵衛開門見山地說,夏目羽久是那麽多年來能夠直接舉報黑衣組織成員的線人之一,想要具體知道羽久和黑衣組織是怎麽聯系上的。

于是,羽久就把事情的始末用自己的方式講述了一下。因為在異能特務科做卧底的時候,對方對自己産生了一些誤會,所以想招攬他進黑衣組織。但是他對黑衣組織并沒有興趣,所以就打算想辦法把貝爾摩德抓住,幫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他們立功。

黑田兵衛繼續問他,這段日子打算做什麽?

羽久想起和森鷗外的聊天,說道:“目前還是在想賺錢。”

“去橫濱之後,你的資助人都沒有聯系你嗎?”

羽久對他沒有印象。

沒有印象就沒有感情。

對方對自己抱有什麽心情和感情,羽久都沒有特別的概念,也沒有任何的期待。

“沒有。”

“你知道什麽是公安的協助者嗎?”

Zero的協助者一般都是非政府工作人員,他們日常也有自己的角色,可能是家庭主婦,也可能是白領,又或者是法律人員,當然也包括一些黑幫組織的人,他們會隐瞞自己協助公安工作的事實,向特定的公安提供協助和情報。協助者和公安之間基本是一對一的私密關系。公安不會對外洩露協助人的身份,這與美國CIA和線民之間的關系一樣。

“我知道。”

黑田兵衛說道:“我會以三倍的警務人員年薪工資邀請你。”

金錢關系就是最普遍且常用的發展線人與情報科人員的關系的模式。除此之外就是思想控制和威逼利誘,對于第一種,政府長期以往都有資金資助,提供公安養他們的線民,以維持合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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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久也不故意問為什麽要看中自己,也知道對方是知道自己想賺錢,所以才刻意給自己提出三倍工資的條件。但是「三倍」這個數字太過了。

是因為對方的職位高,手上可以養線民的錢比較多?

還是因為他希望自己的工作比較危險?

羽久直接開門見山,說道:“你希望我做什麽?”

“我希望你能夠加入黑衣組織。”黑田兵衛說道,“抱歉,我在調查你的資料時,已經抽取過你在異能特務科的工作情況,上面說你卧底失敗,已經完全把你歸為普通市民。我并不是有意掀開你的傷疤。”

“沒關系,這是正常的審查過程。”

羽久心态放得很寬。

事實上,種田山頭火在那天晚上也說過,羽久太過年輕了,也許可以去橫濱的武裝偵探社在磨砺三、四年後,再加入異能特務科。他會等自己的。但羽久對異能特務科沒有想法,他一開始加入,也是為了當警察,把它當做踏板而已。被辭退後,羽久壓根就沒有再想異能特務科的事情。

“你現在不是編制內的人員。作為線人,所以,我對你的任務要求并不高,我不需要你潛入黑衣組織裏面探聽消息。你不要抱着自己是卧底的忐忑心态。你要做的,只是在他們再次聯系你的時候,你把消息告訴我就好了。”

黑田兵衛正在用言語降低羽久的擔憂焦慮和恐懼。但他也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于是又用鼓勵和勸說的語氣,繼續說道:“黑衣組織行蹤不定,做事手段滴水不露,這麽多年來我們試着安插過卧底。但卧底失敗之後,就更難找到聯系潛入黑衣組織的門路,而你是少數直接接觸到有代號的人,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做這件事。”

“比起協助你,我更想協助我認識的哥哥們。我希望看到他們立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黑田兵衛的話就從電話筒另一邊傳過來的,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更應該協助我。我是他們的長官。”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協助你的話,零哥和景光哥兩個人也會相應得到更好的職位嗎?相反的話,如果你沒有做到你的承諾,我也可以停止對你協助嗎?”

“你甚至想報複我都可以。”黑田兵衛說道。

“你到底是誰?”

“公安警視廳廳長,整個日本公安最高的指揮官。我現在的身份對外也是隐蔽的,但是如果我們達成協議,以彼此信任為基礎,我會和你見面。”黑田兵衛的聲音從始至終都是穩重冷靜。“我想以相信你為支付條件,獲得你對我的信任。”

“所以,你願意當公安的協助者嗎……”黑田兵衛不說效忠的對象是他自己,而是整個公安。但兩個人都知道,這代表什麽意思。

羽久也不用讓他繼續說下去了。因為沒有合适的誓詞,羽久把自己印象中最合适的誓詞改了改,說給了黑田兵衛,并且堅定地說道:“我現在的命就是Zero了。”

黑田兵衛在談話過程中已經習慣夏目羽久那種冷靜淡定的語氣,但是這個時候,羽久就像是打了雞血的青年一樣,讓黑田兵衛感覺有點嚴重的違和感,希望他還是能以保證自己生命的前提下,做任務。

不管如何,黑田兵衛已經敲定了夏目羽久,說道:“一個月內,我盡快安排和你見面的時間和地點。”見面才能建立長期并且穩定的信任感,尤其他們這種重要的關系。

接着黑田兵衛詳細問貝爾摩德的情況。在夏目羽久的說明解釋下,黑田兵衛決定放棄貝爾摩德擁有代號的人。

“我希望你能取得對方的信任,你把人讓給FBI後,再想辦法營救。”

黑田兵衛不急于一時的收獲,更重要的是長線發展。黑衣組織的力量分布錯綜複雜,聽說他們的首領是日本人之後,黑田兵衛就懷疑他們的大本營就在日本,現在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再來,不選擇日本公安接收貝爾摩德的考慮之一就是,他們不需要日本公安犯錯。

因為這個計劃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雖然故意從公安手中放跑貝爾摩德會比較容易,但是如果她是從公安手中逃出去的,恐怕負責的公安小隊都要為此受責。

黑田兵衛猶豫過這種黑暗的想法是不是不該跟夏目羽久說清楚,但是夏目羽久要是一直和社會的黑暗面,和一些亡命之徒長期生活的,也不能像是小孩子一樣天真。

另外,如果貝爾摩德被抓回美國的話,也許夏目羽久反倒有機會和留在日本的黑衣組織成員聯系,展開營救工作,趁機打入內部。

至于情報上的問題,事實上,黑田兵衛不認為貝爾摩德這樣有組織代號的人,會輕易開口洩露組織內部信息。FBI到頭來獲得的情報也許并不比日本公安的多。

不能接收貝爾摩德,固然可惜,但是有舍才有得。

而奧井倉本身這個人的存在也是個情報源,哪怕現在變成了死人。

于是,夏目羽久與赤井秀一展開了合作,進行了交易。

赤井秀一可以通過制造假證據以及明确地帶走貝爾摩德,而日本公安則接收奧井倉的全部資料,包括在美國的活動情況,以及處理奧井倉的兇手。但為了美國FBI方面也能交差,日本公安要把兇手的資料全部給美國結案。

這次兇手并非FBI或者日本公安想象中的殺人滅口,而是起于一場私怨,兇手就留在VIP室內。繼FBI之後,日本公安并不能越過職能部門進行調查,由公安部門專門讓東京搜查一課的警察們進行喬裝打扮,在有限時間內迅速趕到場。

普通人沒有辦法命令警察們行事。就算是彼此有信任關系,小說家也似乎察覺到這牽扯到FBI和公安,要進行調查,最好還是要經過公安同意,以免出現更多的問題。

剛好這次警察帶隊的目暮警官,和小說家是熟人關系,非常信任在FBI未到場之前,負責控場的小說家。有警察到場之後,于是,小說家在十分鐘內就解決了案子。

情況是這樣的。

事實上,雖說奧井倉用的廁所是在死角位置,也用立牌告知乘客們不要使用,方便FBI可以避免正面對上普通民衆。但在年輕的FBI離開買藥又返回的過程中,有三個人曾經越過立牌,在死角位置分別待過三到五分鐘的時間。

一個是控制不住煙瘾,違規抽煙的企業家,他是在洗手間旁有個避開耳目的通風窗口旁抽煙。

另外兩個是發生争執的戀人。争執沒有結束,女生自己躲在無人的女洗手間裏面消化情緒,男人則在過後兩三分鐘後又回去勸自己的女朋友。但也許是因為還在吵架的賭氣情緒中,女朋友說自己的戀人并沒有這麽早回來找她。目暮警官他們還要勸這對小年輕不要吵架。

于是,小說家檢查了他們的随身用品。

企業家的行李箱裏面還是工作用的的手提電腦和資料合同,身上也有香煙和火柴。香煙是在過海關後的免稅店買的,火柴是自帶的。

戀人組中的年輕男人平常喜歡搗鼓模拟槍,在他的随性物品裏面,放着一些零件,手槍管,槍栓之類的,但沒有槍支需要的撞針,也就是可以對彈藥施加推力的器件。有槍械知識的人知道,如果開槍時,子彈沒有足夠的推力往外的話,這個時候可以把子彈理解為一個小火藥包,它沒有被送出槍體外,是很容易出現「炸膛」現象,對于使用者本身來說,都是一個危險。

年輕女人身上都是女孩子會用的東西,一些女生常用的化妝品,還有發繩之類的,聽說女生也是手工達人,以靠賣手工飾品為生,生意非常好。

三人之中,企業家檢查出了硝煙反應。但是小說家說,抽煙本身也會被因為檢測方式的不同,有時候會被檢查出硝煙反應。但是對方陳詞的時候,有矛盾的地方。他說謊的地方是,他說他跟年輕男人沒有進過廁所。

一般來說,在辦公樓裏面,若沒有吸煙區,大部分人會選擇把洗手間當做吸煙區。企業家刻意避開「沒人會使用的洗手間」,專門去找洗手間外的通風窗口這一點和常識不一樣。企業家只好告訴其他人,他本身有焦慮症,一般只有靠吃藥和抽煙才能夠穩定。

他一開始确實想去洗手間抽煙,但是他聽到裏面出現了短暫的争執打鬥聲(其實是奧井倉襲擊老FBI警官),不想要惹事,他就避開了。結束完一根煙之後,他聽到洗手間安靜了,他打算去洗手,發現了倒在洗手間的屍體,和拿着手槍倒地昏迷的外國人。當時,企業家并沒有注意到屍體手上有手铐,只是怕自己莫名卷入黑幫糾紛,他就緘口不言。

企業家說道:“美國黑幫多兇案啊,我之後還要去美國辦事。要是不小心被記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目暮警官用着死魚眼看他說道:“我看你是黑幫劇看多了吧。”但考慮到他有焦慮症,目暮警官就不吐槽得那麽狠了。

小說家說兇手是戀人中的女生。

女生用年輕男人的槍支零件做了簡陋的單發槍,她只需要自己做一個擊發裝置就好。事實上,只需要普通的釘子和擁有足夠強力的橡皮筋就可以做一個擊發裝置,過去的土制槍支就是用的這些器件。

女生是手工達人,她可以自己用手上的材料制作能用來提供撞針動力的發繩。而此刻證據就在她綁在頭上——可以檢測出硝煙反應和死者濺到的血,獨一無二,別無他家,還沒有外售的自制發繩。

事實上,過程很成功,甚至沒有出現炸膛現象,女生以男友要哄自己為由,又去買了一套新衣服換着穿。相信舊衣服若沒有被刻意扔在衣裝店,讓他們店家幫忙扔掉的話,也可以檢查出硝煙反應。一般警官也不會想去檢查發圈。

這樣的小細節自然是很難發現的。

那麽小說家怎麽發現這件事的呢?

因為女生沒有進過男洗手間,卻可以一眼認出誰昏倒在地。而老FBI警員為了額頭的傷口,刻意用帽子遮住了流血的地方。年輕FBI警員平時也喜歡模仿電視劇警察那一套,戴個帽子,她是怎麽猜出來的?

這就給了小說家一個契機。

女生殺奧井倉的原因是,她的朋友為了要找美國的母親請奧井倉幫忙。

奧井倉在日本和美國表面工作就是幫企業公司準備海關材料,除此之外,也有幫忙尋人聯系人的業務。女生朋友被騙光了自己所有的儲蓄,知道對方根本不會幫助自己後,聲明要去理論,結果回來的是屍體,而奧井倉有不在場證明。

這次,奧井倉被引渡回美國,新聞輿論說奧井倉高價聘請了辯護律師,所以在在美國也會得到無罪聲明。于是,女生怎麽會甘心自己朋友死得不明不白,而那個人則在美國逍遙法外。

而男生其實是在為女生做不在場證明。但女生并不知道男生在幫她,刻意增加争執的時間,縮短兩個人分開的時間,對方突然要買衣服,男生也同意了。之所以發現這件事,也是因為他進過廁所,目睹了裏面的情況,他同樣也認得奧井倉。怕女朋友被懷疑,所以他努力做不在場證明。

一陣唏噓之後,這個故事就這麽結束了。

赤井秀一沒有想到日本有這麽厲害的推理小說家,他幾乎都沒有出面的時機。就連過來的日本公安警察風見裕也,也是聽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用去請教日本公安部負責情報分析的智囊組。

而羽久也根本沒有到過現場,就聽到結束了。不想把事情弄得更亂,也沒有必要湊熱鬧,所以羽久幹脆就去找貝爾摩德。反正現在已經抓住兇手的事情還沒有讓貝爾摩德知道,那麽就先把莫須有的罪證先蓋上去。

知道案件始末的羽久交接完畢之後,提醒赤井秀一說道:“FBI裏面有內鬼,請小心一點。”

赤井秀一沒有想到羽久會提醒自己這件事,他其實也有猜測,但這個時候說“我知道”又顯得對羽久的善意太過冷漠。

于是,他說道:“你如果有機會來美國紐約的話,可以來找我這個東道主。”

羽久好奇地反問道:“找你做什麽?”

赤井秀一多少在日本也待過幾年日子,對這些客氣的禮儀也是耳濡目染,只是到美國随性得多。聽到羽久這樣反問,赤井秀一覺得他古板又呆傻,就直接說道:“你聽過客套話嗎?”

別人的話,怎麽可能都得信?

“所以,你原來是在騙我嗎?”

明明不想自己去找他,還要故意說這種話。

“………”

“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崩塌了。”

羽久還以為對方美國人聽不懂這麽深的日語,所以又換成英語,簡單幹淨有力地說道:“You suck.”然後就挂斷電話,立刻開心地找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了。

被少年罵「你這人真的不行」的赤井秀一原本還想着挽救一下形象,到時候他還是可以去接機的。但是他還沒有說話,對方就直接挂斷了。

赤井秀一:“……”

作者有話要說:??You suck英語俚語,一般翻譯是「你太爛了」,不算侮辱意味特別強的俚語。因為,在文中的語境上更偏向「你這人真的不行」這種不贊同,所以我用了自己的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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