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谷奕掀開地板門,順着臺階向下走去。臺階是鐵質的,踩在上面有一種冷硬的觸感。下面依舊一片漆黑。谷奕走得很輕,很小心,即使是來見她的好搭檔洛言,她也不會有絲毫的放松。她不能确定洛言是否真的在這裏,萬一這是個陷阱,她再大意,便會萬劫不複。

終于踩上了水泥地,谷奕四下打量周圍的地形,這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巨大地下室。從建築的風格來看,似乎是戰争時代的防空洞改造而成的。不遠的拐角處能看到顯示屏照射出的微弱光線,谷奕小心翼翼地貼在拐角處,從口袋裏掏出一面鏡子,觀察拐角後的情況。

的确是電腦室,面積很廣,三面牆壁全部被顯示屏覆蓋,電腦在運作,但是整個電腦室卻空無一人。谷奕緩步走上前去查看,桌面上有一杯滾燙的咖啡,座椅墊子上還殘留着體溫,證明剛剛還有人在這裏。谷奕的神經瞬間繃緊,那人知道自己來了,所以躲起來了!不排除那是洛言的可能性,但她不能大意。

她發現電腦室旁還有一扇生鏽的鐵門,門半掩着,留着一絲狹窄的縫隙。她皺了皺眉,若是要去這扇門裏查看,難免要推開這扇門,但是這門鏽成這樣,一定會發出巨大的動靜。她思考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冒險。

她從腰間摸出軍刀,這是她在軍需戶外用品商店才買的。刀并未出鞘,只是連着鞘握在手中,她不想傷害洛言,但還是要以防萬一。她湊到門旁,從縫隙中向內觀察,狹小的縫隙使得她的視線受阻,觀察範圍大約只有夾角15度的範圍。在視線範圍內,她并未發現什麽危險。裏面似乎是車庫,存放着兩輛重型機車,旁邊似乎還有一輛大型的車輛,她只能看到一角,判別不出是怎樣的車輛。

她深吸了一口氣,将左手放在門上,然後猛然用力一推,接着飛快地一腳跨入車庫。接着瞬間擺出對戰姿勢,面向門後的空間。果然,意料之中的危險襲來。她感覺到黑乎乎的長條狀物什向自己當頭打來,瞬間判斷出這是狙擊槍的槍身。她擡手拿軍刀格擋,然後便聽到面前攻擊她的人發出熟悉的女聲,那人大吼一聲,旋身一記後踢踹向谷奕面門。谷奕嘴角帶笑,忽然想和她多玩玩起來,便來了個鐵板橋下腰躲過,借助鯉魚打挺腰身一撐,雙腳踹向她膝蓋,卻沒想到卻踹在了狙擊槍的槍身上。她急忙雙腳着地立起,迎接她的是當面一記槍托,谷奕的反應是非人的,千鈞一發之刻讓了過去。随即右手一拳打向她左面頰,被她用手臂格擋而去。随即這位不善格鬥的前特工又是一聲大吼,用槍尖戳向谷奕的腹部,寒光一閃,谷奕心中一凜,這麽狠!槍尖上加了刺刀,這一下子,得去半條命。

不過她可不會那麽輕易認輸,刺刀襲來的同時,谷奕忽然擡腿,踢向她拿槍的手,修長的腿後發先得,一腳下去,那人手中的槍果然拿不住,被踹到了一旁,然後谷奕忽然抓住她的右手,從她左面旋身到她背後,再抓住她左手,将她交叉桎梏在懷中,接着膝蓋對着她膝窩使力,迫使她單膝跪在了地上。以谷奕如今的力氣,她想要掙紮出來是不可能了。而且谷奕剛剛那一腳稍微重了點,可能把她的手腕給踢傷了。

“言,是我!”懷中人還在奮力掙紮,谷奕輕聲說道。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是定身符一樣,将她定在了原地。

室內陷入了沉默,洛言不回答,谷奕也沒有更多的話。但是洛言在谷奕懷中的顫抖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緒。過了半晌,洛特工似乎平複了情緒,冷靜地問道:

“我和你的第一次任務中,發生了什麽事,讓我嘲笑了你很長時間。”

呃…谷奕郁悶了。她知道洛言是在确認她的真實身份,但幹嘛別的事不提,非要提這件事?她多想把這事兒給忘了,奈何她記性太好,總是會時不時想起來,然後糗上一糗。

她和洛言的第一次合作任務是解救人質。A國皇室第一繼承人傑克皇子,帶着他的新婚妻子和只有兩歲的兒子秘密訪問帝國。卻沒想到,皇妃和小皇子在帝國某商場的電梯中被恐怖分子挾持了,恐怖分子的要求對于A國和帝國,以及帝國與R國之間的關系有着不小的影響,事件的走向很敏感。這件事絕不能張揚,所以不能交給警方去處理,國特局便出動了,悄悄派出了谷奕和洛言進行人質解救。

谷奕和洛言順利放倒了歹徒,進電梯解救人質,洛言帶着皇妃率先爬出電梯,小皇子被吓破了膽,惴惴地賴在電梯裏不願出來,不論皇妃怎麽哄他都沒效果,最後沒辦法,谷奕只得用自己僅知的哄小孩的方法,讓小皇子騎在她的脖子上,好不容易将小皇子哄出去了,卻沒想到,小皇子在她的脖子裏留下了到此一游的痕跡。

從那之後好幾個月,谷奕都覺得自己脖子裏有一股子尿騷味,那可是純正的童子尿,而且還是國外進口,皇室出品!這件事被洛言嘲笑了很長時間,讓向來在國特局風頭十足的她一度不敢見人。不過這事只有洛言和她自己知道,她因為太糗了,誰都沒有告訴,就連皇妃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兒子尿了救命恩人一身。

“我被一個兩歲的小鬼灌了一脖子的騷尿……”谷奕心中十分郁悶,癟了癟嘴回答道,就連用詞都粗俗起來。

“哈哈,哈哈哈……”果不其然,洛言開始大笑起來。谷奕也松開了束縛她的手,可是洛言卻跪在地上不起來,一直大笑不止,笑聲中漸漸帶了點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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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奕心中酸酸的,眼角也開始濕潤。她繞到洛言正面,蹲下身,黑暗中,她笑得很放肆,可是卻能清晰地看見眼淚順着臉頰流淌。六年前那張冷豔的臉蛋,仿佛停留在昨日并未改變,可是時間蹉跎難以回溯,這六年,她是怎麽過下來的?她還是像從前那般要強,不願讓人看到脆弱的一面,所以才借着黑暗和笑聲,肆意宣洩六年積累,此刻勃發的感情。

谷奕伸手,将她抱進懷裏,輕聲道:

“對不起,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會更舒服。”

“去你的,誰哭了!我才沒哭。”她逞強地說道,将谷奕向後一推,趁此機會,偷偷抹了把淚。她以為黑暗中,谷奕不會看清,可哪知道谷奕如今的夜視能力,将她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谷奕也不點破,眨了眨眼,站起身來,笑道:

“是是,你沒哭,我說洛大特工,六年不見,迎接小的我的可是一頓好打啊。”

“哼,你個死人,得了便宜還賣乖,誰打了誰,你可不能颠倒黑白,我這手腕還在疼呢。說,你這死人不是六年前就死了嗎?怎麽從墳墓裏爬起來,找我索命來了?我可跟你說,我活得好好的,你可別拉我下地獄作伴。”

“什麽話…”這女人,六年了,嘴還是那麽損……“是上頭的人告訴你我死了?”谷奕問道。

“楊頭告訴我的,我一直不相信,現在看來,我的直覺是很準的。”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走到一旁的電燈開關處,打開了燈光。刺眼的日光燈照亮了整個車庫,一瞬的強光着實炫目,刺得人腦仁疼。谷奕眯了眯眼,過了一會兒,才适應了光線。

面前的人六年不見,似乎時間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依舊的窈窕身材,長長的烏發全部束在腦後,鳳眼媚态叢生,眼眶四周微微發紅,證明她方才确實哭過。板着一張漂亮的臉,皮膚略顯蒼白,眼神如冰,氣場冷寒,與她天生帶有媚意的五官結合,渾身透出一種極致的冷誘惑。她穿着連體的工裝服,雙手還帶着麻手套,看樣子就像是個工人。

“噗…沒想到你頭發長這麽長了!你從前不是說打死也不留長發的嗎?”原本還板着臉的女人忽然破了功,瞧見谷奕盤在腦後的金色長發,頓時笑噴了出來。

谷奕郁悶地癟癟嘴,道:“我沒想留的,它自己突然長得這麽長……”

“你這話說的,你不想留,它還能長長?”

谷奕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消失,嚴肅地對她道:

“言,你知道我這六年是怎麽過的嗎?我躺在實驗室裏,像一只小白鼠一般任人擺布。長達六年的時間,毫無意識,像一個植物人一般躺在床上。”

“你說什麽?!”洛言吃驚不已,“有人拿你做實驗品?”

谷奕點點頭,簡略地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告訴她:“六年前我在執行任務的中途失去知覺,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生化局的實驗室裏,時間突然到了六年後。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從其中逃出來,躲過追捕,來到帝都,最後找到了你。”

洛言定在原地,瞧着她的眼神閃爍不定,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才從沉默中反應過來,拉住她向車庫另一頭走去。

“你和我來,我們到車上說。”

她所說的車,正是谷奕方才從縫隙中看到冰山一角的那輛車。這是一輛大型軍用房車,就停在兩輛摩托車的旁邊。車子被塗成純黑,高達三點五米,長達十米的車身像是一個巨型怪物盤踞在空蕩蕩的防空洞改造而成的車庫中。聽洛言說,這輛房車才是她平日裏起居睡覺的地方,樓上的床鋪和衛生間不過是她的障眼法罷了。

“自從我離開國特局,這六年來,他們就沒停止過監視竊聽。我的地下據點很可能已經暴露,所以我們必須要謹慎。這輛房車有我自己設置的防入侵系統,只有車裏才是最安全的。”洛言打開車門的步驟非常複雜,車子的門鎖有着指紋、虹膜和密碼三重保護,安全系統的确很完備。她領着谷奕進入房車內,這才解釋道。

“他們監視你?為什麽?”谷奕疑惑道,“你當初為何會離開國特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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