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即是重逢
等荊軻走後,蓋聶依舊默不作聲地站在禧良的身後。
良久,他打破了寧靜,對他說道:“曠修的墓,皇上一直叫人留意着,每天都有打理,祭品也從不虧待他。”
詫異地看着蓋聶,禧良有些難以置信:“皇上?不,他不像這樣的人。”
“除了皇上,沒有人有這個膽子。”蓋聶放柔了口氣勸道。
是的,沒有人會冒着危險給皇上殺死的人打理墓碑,而且是每天都去打理,從不間斷,顯然是有人故意要求的。就算是丞相李斯也沒有這膽子!
禧良低下眉,神色不明:“即使這樣做,我也未必會感激他。”
“只盼這些能讓你好受些,切勿太過自責。”蓋聶扶起禧良,“荊軻也說過,曠修從未怪過你,反而覺得在臨死前能夠交到知己感到非常高興,也為你感到擔心。”
禧良僵硬了一下,然後終于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他淡淡地點點頭:“無顏明白了,這段時間讓蓋大哥擔心,實在是無顏的過錯。”
“無妨。”蓋聶淡淡地說道,他不是個話多之人,兩人之間又沉靜了下來。
這時一個宮女走了過來,恭敬地說道:“顏公子,皇上在寝宮等着您。”
禧良回頭看着蓋聶,見蓋聶溫和地點頭後,便抱着琴告別了他。
回到寝宮後,嬴政拿過禧良的琴交給近侍,讓他先去休息,自己則是挑燈看了會兒兵書。他不後悔殺了曠修,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這樣做。唯一後悔的就是縱容了曠修和他的相交,早知如此,當真不該讓他們成為知己。
直到看禧良似乎睡安穩了,他才脫下衣服,輕手輕腳地上床,為他蓋好被子,然後随意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良久,禧良睜開眼睛,自從曠修死後,嬴政一直都是這樣,等他睡了之後才會上床,第二天他還沒醒就已經早朝處理政事。遲疑地翻過身子,小心翼翼地幫他把被子拉了拉,也算是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回應了嬴政。
醒來的時候,嬴政一如既往地不在,在宮女的服侍下起了身,他向窗外一看,竟是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随意地束了發,他抱着琴走向書閣,他瞥了一眼寝宮門口,竟是沒有看見蓋聶,按理說他應該是守在門口的。
察覺到他的眼神,宮女立刻解釋道:“回顏公子,皇上有事要蓋大人去辦,故而不在。”
淡淡地點點頭,禧良撐着傘漫步在雨中,身後兩位宮女緊随其後,不敢怠慢。走到湖邊的時候,禧良卻是看見了一個衣着有些怪異的黑衣男子。
“白發玄衣的絕色之人,你一定是無雙谷——卿無顏。”瞥了一眼禧良,星魂坐在巨石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春雨細軟綿綢,卻是給喜怒不定的他添了些許詩意。
頓住了腳步,禧良遠遠地行了一禮:“見過閣下。”
“你會琴?”星魂看着那把琴,不由加深了笑意,要論琴,天下無人比得上曠修,明明不是一個善于彈琴的人卻還是每天都要把琴帶在身邊。
淡淡地搖搖頭,禧良如實回答:“會,但不精。”
“可要共飲?”星魂嘴角的弧度變得更大了,他從不曾邀人共飲,但這次他想試試看。
能獲得嬴政賞識的人,定不會是無能之輩……今日難得遇上,豈有不試之理?
這時一位宮女走上了前去,滿臉的畏懼:“星魂大人,今日春雨寒重,顏公子身體單薄,不如改在湖心亭可好?”
要是顏公子病了,皇上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自己,于是她還是鬥膽出言了一回。
星魂沉下臉色看着那位個大膽的宮女,突然勾起了嘴角,只見銀光一閃,旁邊那個宮女就拔下頭上的銀簪,直接刺向了她,剎那間血液飛濺。
“碧青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自己!”宮女驚慌失措地叫道,她的表情極為驚懼,但是手卻不停地刺向碧青,哪怕不致命,碧青那張清秀的臉也算是毀了。
禧良默不作聲地瞥了一眼星魂得意的臉色,陰陽傀儡術是陰陽家的得意招數,看似是宮女在刺另外一個,其實不過就是像提線木偶一樣被控制住了而已。看似驚險恐怖,實則這種招數也有一個嚴重的缺陷,所以現在得意還為時過早,年輕人就是年輕人。
其實禧良要做的非常簡單,簡單到小孩子都知道,把線切斷不就行了?
“哈哈,你還是第一個膽敢切斷線的人,無雙谷果然有意思。”看了眼地上那把匕首,星魂不怒反笑,因為他發現了一個更為有趣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坐上巨石,禧良收了傘,拿起那只酒杯直接一飲而盡:“十裏醉紅,沒想到閣下在酒水上和在下的嗜好竟是一樣。”
“不怕這酒裏面下了陰陽術嗎?”剛才還是心情不錯的星魂徒然黑了臉,身上煞氣四溢,眼睛更死死地盯着禧良手裏的酒杯,那是他喝過的。
禧良歪着頭閉上眼,細細地品着:“愛酒之人是不會髒了酒的。”
“哼。”不知為何,星魂倒是緩和了神色。
禧良嘴角勾起,起了勢,悠悠揚揚地彈奏起了《小雅》。既然喝了人家的酒,也該是補償點的……悠揚的琴音配合着淅淅瀝瀝的春雨,自是一番風味,即使是原本想要刁難的星魂也不由閉上了眼細細品味。
雖然比不上曠修,卻也是遠在宮中樂師之上,星魂拿起酒壺,就着壺口喝了一口,覺得很是痛快,轉而又故意說道:“月神預測出勝七的下落,蓋聶已經在路上了。”
他有些期待眼前人會怎麽做,好吧,他就是個反複無常的人。
“皇上不會殺他。”禧良斷定地說道。
星魂眯起眼睛:“哦?你這麽肯定?”
“若要殺他,派出去的人就不是蓋聶了。”禧良靜靜地回答,畢竟他們也算是朋友。
将手按在琴弦上,星魂更加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看起來并不擔心。”
“他是劍谷弟子,對皇上還是有用處的,尤其是我還在宮中。”禧良擡起頭,勝七的實力他是最清楚的,他在宮中一天,勝七就絕不會背叛嬴政。
星魂嘲諷地笑道:“不錯,的确這麽想。”
“但以後要想見他,也是不易的。”禧良一針見血地說道。
慢慢地撤回了手,星魂打量了他一圈:“因為這樣才符合你的身份,不是嗎?但我可以好心地再告訴你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不久你會見到一個人。”
“在下見到什麽人無關緊要,因為在下只能留在鹹陽宮,也只會是皇上的鸾寵,沒有人能夠改變這一點。”禧良淡薄地看着他,心情沒有一起起伏。
星魂微微揚眉,嘴角勾起一絲弧度,似笑非笑:“的确,沒人能夠救你。”
禧良笑了笑:“也無須人救,只要我安分地留在這裏即可。”
“你會甘願?”星魂顯然是不信的。
為自己倒了杯酒,他一飲而盡,坦然地回答:“無關甘願。”
“比起那幫無知的凡人,和你喝酒倒比較暢快,但是下次我不希望聽到《小雅》,這首曲子顯然不适合我。”星魂站起了身,也不點破他。
禧良行了一禮:“若閣下喜歡,在下願以醉紅為題。”
“好,就這麽說定了。”星魂勾起嘴角,将酒壺和酒杯拿起,消失在雨中。
送走了懷着不明目的的星魂,禧良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個宮女,默默地收起了琴:“可還能動?”
“是,顏公子。”二人恭敬地回答,語氣卻是顫抖的,顯然是非常害怕。
正打算走,禧良就瞥見了浩浩蕩蕩跟着一行人的嬴政,而且是黑了臉的嬴政。
“為什麽淋雨?天氣還涼着,生了病怎麽好?”嬴政皺着眉,淩厲地看向了身上沾着血的宮女,然後脫下自己的大氅親自給禧良披上,将他攬入懷裏。
禧良嘆息一聲,淡淡地回答:“雨景甚美。”
“先回寝宮。”愣了一下,嬴政也不再黑着臉,這些日子以來倒是這人第一次對自己如此溫和。這樣想着,他也收了氣勢,寬大的手掌溫柔地包裹住他的手,幫他暖着冰涼的手。
見二人走遠了,趙高給了身邊人一個眼色,宦官們立刻悄無聲息地帶走了那兩位宮女。
“蓋聶今日有事離開,我派了另一個近衛保護你。”回寝宮幫禧良打理好之後,嬴政沉穩地扶着他的肩,手裏拿着巾帕為他輕柔地擦着頭發上的水漬,神色很是溫柔。
微微點點頭,禧良并不關心:“都聽皇上的。”
過了一會兒,嬴政便在趙高的耳語下,離開了寝宮,忙着處理政事。
“顏公子,皇上派的近侍過來了,請求見您一面。”門外,一個宮女恭敬地說道。
聽着陌生的聲音,禧良很快釋然了,那兩個宮女怕是回不來了……
“讓他進來吧。”調整了心緒,禧良淡淡地說道。
門被輕輕推開,但是當那個黑衣男子進來的時候,禧良卻是愣住了。
來人竟是……衛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小小改動了一下,為什麽我感覺秦時明月我能寫很長?到現在都沒有寫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