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獄卒剛走遠,葉非羽就轉過身來問道:“謝兄可是浩氣盟之人?”他神色鄭重,謝子垣一愣,黑紗後的眉頭微微蹙起,心想我還沒問你為什麽趟這渾水,你倒盤問起我來了,心下不想跟他多做口舌,搖頭道:“并非。”
葉非羽一邊劍眉飛起,精巧下颌微微一收,沉聲道:“謝兄有何苦衷不能說與人知?”
謝子垣心道這藏劍弟子怎的如此……不通世務,就算想盤問他也要選個委婉迂回些的法子,我若真有苦衷能輕易告訴你一個相識還沒半日的人麽?一邊想着,一邊對這直口直心的少爺有了些興趣,四顧無人,一把扯了憋氣的面紗笑道:“少爺可認得我這張臉?”
葉非羽有些奇怪,心想我又不是沒見過你,但仍過來幾步湊近端詳,謝子垣生的極好,一雙眼睛微微勾起,笑起來時亮的仿佛能炫出光,葉非羽也不懂得臉紅避嫌之類,但自持身份,湊得不算太近,謝子垣也不動,噙着一絲笑看他,待葉非羽覺得好像看不出什麽來準備走開時,忽然幽幽道:“葉少爺生得這麽美,還沒定親麽?”葉非羽出身藏劍,平日裏只有人贊他武學練得好,從未有人說過他好容貌,畢竟是少年臉皮薄,立刻帶了一絲微紅道:“大丈夫事業未成,何以為家。”
謝子垣也不追問,扯了扯自己的臉,笑道:“葉少并非浩氣之人,又何必關心浩氣之事?”
葉非羽還有些羞赧,沒發現他話中漏洞,答道:“莊中同門多有效力于浩氣盟者,怎能不加關心?”
謝子垣眉頭一皺,忽然問道:“請問……藏劍葉淩羽……”
葉非羽轉來一眼,那一眼風流韻致,竟讓謝子垣心中一跳:
“正是堂兄。”
什麽心跳立刻消失了謝子垣整個人萎到了稻草堆裏面:
“不早說,你是淩羽的弟弟?”
“是又如何?”葉非羽愈發摸不着頭腦,他也不嫌棄稻草堆雜亂肮髒,坐在謝子垣旁邊側頭問道。
“沒什麽……你堂兄現在何處?”謝子垣想着淩羽估計還以為他畏罪潛逃了,情緒一下低至谷底,想了想又振作起來,不過是兩三個月的事,躲一躲也就過去了。
“應該在為浩氣出任務吧,我也不知道。”葉非羽想了想,然後道:“你與堂兄相識?”口氣不自覺換的熟稔了些,謝子垣心思敏銳,側頭看他一笑,道:“何止相識,我還欠他不少酒錢沒還。”
“堂兄不是在意身外之物的人。”葉非羽不以為意道,謝子垣作為一個窮鬼的心髒被葉非羽狠狠插中了一刀,積了好深的血。片刻後葉非羽忽然問道:“你便是……便是堂兄常提起的那個萬花?”
“淩羽提過我?如何說的?”
Advertisement
“說……”葉非羽想起葉淩羽嫌棄的表情,卡了一卡,忽而怒道:“那你又如何說自己并非浩氣之人?”
謝子垣失笑:“方才我還不知你是敵是友,怎能輕易将實話告訴你?小少爺可是太缺乏江湖經驗了。說來倒是還沒問過小少爺,怎的也來趟這渾水?大牢是好玩的麽?”
“你與那李将軍的談話,我聽到了些。”葉非羽端方君子,馬上忘了謝子垣騙他之事,他之前偷聽別人談話心裏十分不舒服,此刻說了出來倒覺順暢許多,謝子垣一愣,心裏覺得有趣,便答道:“那你聽到了些什麽?”
“你……你做了什麽事,浩氣盟的人都知道了……”葉非羽直直答道,未曾隐瞞半字,他自小被葉英帶入莊中撫養長大,受的是世家教養,不妄言是第一緊要,哪怕面對完全陌生的謝子垣也是一樣。
某萬花笑的十分難以言喻,忽的湊到葉非羽面前道:“有個姑娘肚子大啦,他們都懷疑是我幹的,小少爺覺得呢?”
“不是。”葉非羽斷然搖頭,神色平淡并無驚慌。
謝子垣一愣,失笑:“少爺可是會讀心術?怎的如此确定?”
“素聞青岩萬花醫術通天,正如你方才所說,若真是你做的,随便一劑方子下去便了結後患,又何必躲躲藏藏。”葉非羽未滿二十,說起孕育生子這些事仍是有些難以啓齒,謝子垣看他微紅臉色更覺有趣,又湊近了些道:“那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也不舍得輕易打掉他怎麽辦?”
“堂兄說……生的好看的人都不會太早生孩子。”葉非羽嚴肅道,“這樣會傷了太多姑娘的心。”
謝子垣一下沒忍住笑岔氣了,要不是顧着他青岩萬花的面子簡直要撲下去捶地:“淩羽說的話你也信!”
葉非羽道:“我沒信。”謝子垣正笑的難以自制,聞言嗆了一聲,擡頭見藏劍少爺帶着一絲促狹看他,知道上當,也不尴尬,直起身來不說話了。
葉非羽自小與他堂兄鬥智鬥勇,這點程度還難不倒他,他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抱着膝忽然問道:“謝兄既是萬花弟子,可識得秦清言秦大夫?”
謝子垣剛平複的氣息又抖了一下道:“你找秦師兄做什麽?”
“……拿藥。”
“什麽藥還專門去找秦師兄配?”謝子垣知道秦清言是何等樣人,不由得佩服葉非羽勇氣。
“我有個朋友叫荊風,天策府門下,兩個月傷過一回頗重,差點将命送了,秦大夫治好了他之後給了一瓶定骨丹,說讓吃三個月……”
“然後他把藥丢了又不敢去要,便叫你來?”謝子垣皺了皺眉,秦清言秦大夫,現年二十七歲,醫術固然有大名,怪癖比醫術也不遑多讓,號稱三月大夫,無論是二十年的風濕骨痛還是四十年的頭風勞損,三個月內藥到病除,只有一件,到了他手下的病人都得聽他的,一個字都不準少做,若是讓他發現有什麽人不聽他的,保管整治得哭爹喊娘還無處訴冤。荊風讓一個毫無江湖經驗的藏劍後輩弟子去招惹他,可不是要送他的命麽?
“我打賭輸與了他,便來了。”葉非羽續道,心裏想到秦大夫那本當是溫潤如玉卻無論何時都帶着一絲煞氣的端正容顏,便覺一絲涼氣從背後嗖嗖竄上,一時竟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謝子垣則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在秦清言手下學針灸時候的日子,自己被迫插着一腦袋針去給師兄取茶的情景自心底浮出,也不由打了個寒戰。
兩人都是一哆嗦,謝子垣看着葉非羽明亮眸子,一絲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果然随即葉非羽滿懷希望問道:“既是師兄弟,想必謝兄與秦大夫十分熟識……可否代為引薦,非羽必銘記一生大恩!”
“……”謝子垣被逼進了死角。
如此美人連如此親昵的自稱都用上了死就死吧!他抵抗了一下沒抵抗住,自暴自棄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