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他惱恨陸少謙下手狠毒,腳下用了三分真力,一腳将陸少謙踢飛到了門牆方落了下來。
那些打手們連滾帶爬地沖到門口,把陸少謙扶起。陸少謙只覺得胸口氣血翻騰,一時連句場面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頻頻搖手,衆人忙架着他離寺而去。
金哥搖了搖頭,正要回寺,那息紅淚早走到他的面前,盈盈拜倒:“多謝少俠相救。”
金哥忙道:“區區小事,你們沒事就好。”
“不知少俠尊姓大名?日後紅淚也可登門拜謝。”息紅淚擡眼看着他,神色甚是懇切。
“不必了,就此別過。”面對着一群莺莺燕燕,金哥只覺得行動不寧,說完一低頭就跑回了寺裏。
息紅淚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轉頭也招呼姐妹們走了。
三
“你們十幾個人,竟沒有還手之力?”
說話的人大約三十多歲年紀,鷹鼻凹目,相貌原也端正,只是臉上從右到左斜斜地有一道傷疤,肌肉翻出,雖然是舊傷,看上去依然獰厲可怖,可見當年傷得是何等嚴重。他只是眯着眼睛盯着陸少謙,陸少謙已經身體發僵,低下頭去,半刻才小聲說:
“高大人,他……武藝高強,我們不是對手……”
“難道他功力退步如此……”高小俅,臨安都巡檢使,低聲自言自語。十年前那夜之後,他無時無刻不在回想當年的招式,是以第一眼看見陸少謙等人身上的傷勢,他就立刻斷定是那人所為,只是勁力柔和,點到即止,與那時的淋漓張狂截然不同。
“那人,是不是個和尚?”
陸少謙一愣,擡頭說:“不是,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高小俅皺起眉頭:“這……難道是他的徒弟……”他思忖了一會兒,回頭對陸少謙揮了下手,“你先回去,五福賭場的事我會幫你擺平。”
陸少謙躬身退下,轉身露出個微笑。五福賭場雖然是他的産業,但是全臨安城沒人不知道,背後撐腰的是臨安城都巡檢使大人,所以無人敢惹。這次對上了臨安的第一青樓“紅袖書院”,原還有些忐忑,今見高小俅應下為他出頭,方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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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高小俅對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面色如鐵。
息紅淚帶着一群姑娘回到“紅袖書院”,一進門,就被一群人團團圍住,竟是臨安郊外那群叫做小梁山的“路匪”,個個面色焦急:“息當家的,聽說你們被陸少謙給堵了,沒出什麽事兒吧?”
息紅淚安慰地笑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
那白衣男子,宋士駿,站在最後瞧着息紅淚,面色甚是凝重:“紅淚,究竟是什麽情景?”
“也沒什麽,陸少謙說我們紅袖書院的人到他五福賭場砸場子,打傷了人,要讨個說法……”
話沒說完,宋士駿已經轉身面向小梁山,眼睛一個個地從他們身上掃過:“怎麽回事?”
衆人不敢答言,眼神卻全瞟向那個虬髯大漢。
宋士駿目光緊緊地盯住大漢:“李大本事?”
李大本事低下頭去,嘴中含混地說:“也……也不是什麽大事……因為宋大哥回來,我想擺桌酒給大哥洗塵……所以拿了幾文錢,想去立撲些個做本……”他猛地擡起頭,“是他們混賴!我才打他們的!”
宋士駿冷笑一聲道:“沒錢?前兒拿的呢?輸光了?”
李大本事臉漲得通紅,大聲道:“那是替天行道做大事的錢,我如何會用?!我李大本事雖蠢,也不是那等小人!”
息紅淚見他神情激動,走過來安慰地拍了拍他:“不是什麽大事,你也不必自責。”
宋士駿再瞪了李大本事一眼,轉頭問息紅淚:“那陸少謙絕非是個能善了的人,你們又是如何脫身的?”
“哦,一個小哥救了我們。”息紅淚側頭想了想,微笑起來,登時柔媚萬端,“說起來,這個小哥年紀雖小,武功卻高,或許不在小宋你之下呢。”
小梁山衆人面面相噓,其中那個矮小的男子小心開口:“那小哥,是不是十七八歲,穿個灰色的涼衫,生得白淨?”
息紅淚還沒搭話,邊上一個粉衣女子已經急忙插言:“是是是,笑起來可愛得不得了~”
小梁山幾人面色都有些發僵,草草說了幾句,急忙閃了出來,于那無人的地方商議:
“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不到他還在臨安!”
“這次一定要給他點教訓嘗嘗!”
那嬌小的女子有些猶豫:“不管怎麽說,他這次救了息當家的,我們這麽做……不好吧……”
李大本事推了一把:“小幺兒你懂什麽?我們小梁山這次可是栽了大跟頭了,要是不找回這個場子,以後還怎麽在江湖立足啊?”
小幺兒遲疑道:“宋大哥知道了,一定不依……”她想起那日宋士駿踢開她的那一腳,不由得揉了揉肩膀。
“不叫他知道不就得了?”矮小男子擠開她,“猶猶豫豫地成什麽大事?”
幾人密密地商議定了,分頭行事。
魯和尚醉醺醺地回到禪房,只見油燈之下,金哥拿着什麽,正在愣神。
聽見聲響,金哥忙站起身來,扶他坐下,另于小火爐溫着的鐵湯瓶裏倒了碗濃濃的二陳湯與他醒酒。魯和尚吃完了湯,只覺得頭目爽利,方才問金哥:
“剛才,你在愣什麽神?”
金哥苦笑了一下,把适才手裏的東西給他看:“今天只走開一會兒,就不知道被誰人弄壞了,想不出如何修補。”
魯和尚拿在手裏,卻是觀音像的一只手掌,齊腕而斷,雖然還未完成,然而手指柔和如意,屈伸如蓮花初放,形狀極是優美。
魯和尚反複看了看,突然似乎發現了什麽,将手掌放到燭光下,在那斷面拍撫幾下,那斷面之上,居然顯露出細細的紋路來,如旋如字,糾纏郁結,讓人看去便覺得胸中一滞,極不舒服。
魯和尚皺起眉頭,叫過金哥:“你來看看,這是什麽?”
金哥仔細一看,也甚是詫異:“這是怎麽回事?我從沒雕過這樣的東西。”
魯和尚看着金哥的臉,半晌重重地嘆了口氣:“金哥,你雕的不是佛。”
金哥一愣:“不是佛?”他笑了起來,“那我雕的是什麽?”
“是魔!”
魯和尚緊緊盯住金哥的雙眼:“你的心中有太多魔障,害你不得暢快。而那些魔意,就随着你的刻刀,一刀一刀刻到了佛像裏。”
金哥有些茫然,但心下終究不能深信:“魔障?我不覺得啊……”
魯和尚看着他孩子般清明的眼睛,微微地搖了搖頭:“我這十年來,一直想化解你的心魔,我也曾經以為,我做到了……”
他轉過頭瞧着牆角一個新織的蛛網:“果然,若非自己了悟,終究難以靈臺清淨。”
金哥聽得似懂非懂,但見魯和尚神色不愉,恐他酒後氣悶傷身,走上前去扶住他:“我知道了知道了,以後會好好修行,天色晚了,師傅先休息吧。”
魯和尚轉頭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終究什麽也沒說,由他扶着站起來。金哥打過水來與他淨面燙腳,伺候他睡下。聽見鼾聲大起,才重新坐回桌前,拿起那個斷掌打量。微紅的燭火映着那些線條,金哥不知為何心中突然一陣煩亂,忙将斷掌扔在一旁,定了定神。他心下略曬:果然被師傅的話說着了嗎?也不願再想,自去展鋪睡下。
只是那一夜他睡得極不安穩,半睡半醒間似乎總有什麽讓他突然驚醒,一身冷汗,直到天光微亮方才囫囵打了個盹。
第二日金哥在那斷掌上做了個榫頭,并在腕上雕了個臂钏遮掩,左右看看,雖然看得過,終究不如原先渾然一體。
金哥心中暗道可惜,想在那臂钏上縷出些花樣來,卻發現溜鈎昨日被那兩個女子拿走,不知道扔在了哪裏。
金哥嘆了口氣,想了想天氣漸暖,也當為師傅另做件直綴,買些醒酒的藥餅,便收拾了一下,出寺去了。
正是暮春天氣,自那月輪山上往下看,只見一江潮湧,半湖波平,西湖恰似一方翠玉一般,晴光潋滟。路邊百花盡放,莺啼燕語,說不盡一派旖旎的江南風光。
金哥雖懷着心思,也不由得胸中一暢,歡喜了起來。
待走入城中,在那鐵匠鋪子訂了一套生鐵雕刀,布帛鋪裏挑了一段淡灰的麻料,湯藥挑子上撿了幾丸丸藥茶餅,金哥素性放慢了腳步,在那臨安街上閑逛了起來。
不一時走過一個瓦子,裏三層外三層,俱是聽書的人,卻原來是那周八官人正在講史。說到那周八官人的書,時人有贊曰:說忠臣負屈銜冤,鐵心腸也須下淚。講鬼怪使豪客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