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已過中天:“已經這個時候啦……”

“你怎麽還愣着?快走吧,宋大哥他們也在等着哪!”李大本事說着就來拽金哥的胳膊,聽得“宋大哥”三字,金哥被燙了似地猛一縮手,用力太大卻把李大本事拉了個踉跄。見得李大本事傻愣愣地瞧着自己,金哥才覺出自己失态,忙掩飾道:

“卻是對各位兄弟不住,我……今天有些事……不能去了!”

說完人早已消失在門外,李大本事想攔,卻哪裏攔得住?

金哥惶惶然也不知道走到哪裏,終是在一片柳蔭之下停下腳步,瞧着碧青的湖水,慢慢地蹲了下來:

母親只教導他,漂亮女人都是禍水,絕對不能惹。卻沒有告訴他,若是男人來惹他,那便該當如何是好?

他把頭埋到膝間,手煩躁地拉扯着自己的頭發:

“……師傅……我們若是不來臨安,可有多好……”

直到夜色四合、月上柳梢,他才慢慢地走回紅袖書院。

方進得角門,就見自己屋中燈火微亮,一個白衣人站在門口,他一驚停步,宋士駿卻是已經走了過來,走到三步之遙,停了下來:

“你今天沒去踢球,大家四處也找你不到。”

金哥略低頭:“有些事情……”

“金哥,你是不是厭憎我?”

金哥一愣,連忙搖頭道:“怎麽會?宋大哥你誤會了……”

宋士駿說得極是誠懇:“你若是厭憎我,我可以離得遠遠的,那些話我也不會再說。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起了疏離之心。畢竟……大本事他們離不得你,蹴鞠隊也離不得你。”

聽宋士駿這般說,金哥反倒不安內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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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哥說哪裏話來,我今天只是心緒不定……明天我會去蹴鞠場,也請宋大哥轉告,請大家不必懸心。”

宋士駿微微一笑:“這樣便好,天晚了,早些休息。”

金哥瞧他走遠了,方才走入房中,卻見桌上放着一個食籃,一時之間卻是愣住了。

第二日金哥來得蹴鞠場,果見宋士駿淡淡的,與平日沒什麽二致,連着數天都是如此,他也漸漸放下心來,只道宋士駿果真息了此心,心中倒有些過意不去。

眼見比賽之日漸近,小梁山等人練得越發狠了,每日都要耗上好幾個時辰。金哥跟着他們踢球,佛堂之事也不願落下,每每弄到三四更天方能去睡。小梁山等人見他辛苦,餘暇也常過來幫手,只是他們諸般玩樂上手,這斧鑿卻是一竅不通。唯有孫二郎習畫,幫金哥起起稿子,二人談談說說,倒也頗不寂寞。

那一日,衆人正在場上蹴鞠。金哥因踢得好,早俨然“球頭”之位,見衆人團轉幾輪,小築數遭,便将球踢給金哥,金哥略颠幾下,将球高高踢起,真似個烏龍兒擺尾,丹鳳子搖頭,端的好看,眼見球似流星趕月,便向那風流眼而去。忽然身邊有人一拽,卻是王彪,身子未倒,右膝早向他腳下鏟去。金哥腳尖一捺,球随人起,輕巧避過。王彪卻站立不穩,直直向着場外倒去,竟是朝着旗杆石撞去。

金哥大驚,伸腳一攔,自己卻是失了重心,摔下地來,卻只聽“咔嗒”一聲,王彪重重壓在他的腳踝之上。

金哥“啊”地一聲,登時疼出了一身冷汗。

衆人急忙沖将過來,白影一閃,宋士駿已經蹲跪在金哥面前扶他:“怎麽樣?”

金哥面色蒼白,強笑道:“沒事。”轉頭去看王彪,“王大哥,還好嗎……”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宋士駿攔腰抱起,金哥大窘,手在宋士駿肩上一按,順勢一個後翻,落地時恰是那個傷腳,一疼之下又跪倒在地。宋士駿忙扶住他的胳膊,這次卻只是将他架住而已。

二人動作奇快,與之後趕來的小梁山衆看來,似乎只是宋士駿将金哥扶起來一般。衆人圍将上去,金哥只是笑說不妨事。宋士駿卻面色凝重,直接就要送金哥回紅袖書院。金哥也不願當衆與他拉扯,被他半拖半抱着走了。

将金哥扶到床上,宋士駿伸手就去解金哥鞋襪,金哥臉漲得通紅,忙伸手攔道:“宋大哥!我自己可以……”

宋士駿早已将他鞋襪脫下,只見腳面紅腫了,腳踝高高腫起如同兒拳般。宋士駿握住他腳轉得幾轉,金哥只咬牙不吭聲。仔細看了一番,宋士駿方舒了一口氣:“所幸骨頭無事。”

擡頭看向金哥,輕聲問:“可疼得厲害嘛?”

金哥忙搖頭:“不疼。”

“你不疼,我疼。”宋士駿一字一句說道,“你傷了,我的心比你更疼。”

金哥面紅耳赤,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宋士駿已經站了起來:“我給你拿些藥酒。”

眼見宋士駿走了出去,金哥方才松了一口氣,此時才感到腳上火辣辣的疼痛,心下不由有些懊惱:若是因此影響了蹴鞠賽,那可對不起大本事他們了。

正思想間,宋士駿已經取了藥酒回來,将藥酒倒在手上就要給他推揉。金哥忙道:“宋大哥真的不必,我可以自己來。”

宋士駿擡起臉,盯着他的眼睛:“金哥,你怕我?”

金哥奇道:“我怕你做什麽……”

“那你在恨我?”宋士駿伸手将腰間長劍取下,倒轉劍柄,放到金哥手中,“金哥,如果你恨我,你可以一劍将我殺了,我絕不會有怨言。”

金哥驚得手足無措:“宋大哥你這是做甚?我怎會恨你?又怎會殺你?”

“你既不怕我,也不恨我,為何如此抗拒于我?”宋士駿看着他搖了搖頭,“若在以前,你不會這樣。”

金哥不知如何解釋才好,張了幾次口卻說不出什麽,宋士駿又道:“金哥,我既說了不會再說那些話,必不會食言而肥。如今,我只想如對兄弟般對你好,也不可以嘛?”

幾句話說的甚是誠摯,金哥不由自慚小人之心:

“宋大哥,我……”

宋士駿擺手阻止了他:“你既叫我大哥,現在就讓大哥幫你上藥如何?”說着将他腳捧起,倒上藥酒,按揉起來,手法甚是妥帖。

上完藥,宋士駿将被子展開,扶他躺下:“你先歇會兒,球隊之事不必挂心,你好了他們自然也就好了。”說完走了。

金哥躺在床上,心中甚是混亂,只是這些日子他實在頗為疲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醒來之時只見霞光滿窗,窗棂子被照耀得如抹金塗彩一般,竟是睡了半日有餘。金哥坐起身來,只聽得門板一響,宋士駿已經推門進來,見他醒來,笑道:

“醒了?醒了就吃些東西吧,也餓了半日了。”

說着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一一取出,乃是一碗細粉小素羹,一盤肉煎魚、一碟糟醬燒麸、一碟蔥油飏骨頭并幾個饅頭。他将調羹放到碗裏,試了試冷熱,方才遞給金哥:

“才醒來,吃些暖胃的吧。”

金哥接過,只覺得心中一絲異樣的滋味:

他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母代父職,每日早出晚歸甚是忙碌,金哥極小便已開始劈柴煮飯料理家事。自跟了魯和尚,更是他照料魯和尚的時候多,魯和尚照料他的時候少。從小到大,從未有人對他這般悉心呵護過。

“怎麽不吃?不喜歡嘛?”金哥一驚,忙搖了搖頭,低頭喝了一口。

宋士駿這才坐下,略歪着瞧着金哥。

房中一片安靜,只聽得偶爾有羹勺與碗相碰的叮當聲,夕陽斜斜地射進來,竟是一副極寧谧的圖畫。

十三

金哥原只是扭傷了腳,歇得兩三日也就好了,依然日日去那蹴鞠場練腳不提,只是較之前愈發小心些。

那王彪或是心懷愧疚,或是也恐比賽不成,拐賺蹬蹑間亦不若先前莽撞。隊中氣象一新,配合得也越發得得心應手,衆人俱是歡喜。

眼見得皇帝壽辰将近,臨安城中也是換了一副森嚴派勢。不但那巡捕鋪兵們日夜巡檢,街道諸司諸軍處處守衛,就是那各境駐紮的邊防軍,也多有召回布防的。

那一日,金哥正在路上走着,卻見到孫二郎在路邊支了個攤子,正與一丫角小童畫小影,眼見畫完,那家大人看了滿意,留下一把錢抱着女童走了。

金哥上前拍了拍孫二郎的肩膀:“幾日不見你,不在家中養傷,怎麽倒出來擺攤?腿傷還沒好,也該多歇歇。”

孫二郎見是他,笑道:“左右無事,也要出來消消煩悶。”

“你若是悶了,何不來蹴鞠場看我們踢球?”

“看踢球……卻是無人給錢哪。”孫二郎苦笑了一下。

金哥見他如此說,不由有些擱心:“二郎,你可是有什麽難處?什麽難處說出來,大家一起做個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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