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二郎近日與他甚是相得,知他待人極好,絕非狂三詐四口蜜腹虛之輩,也并不瞞他:

“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我爹去得早,自小與我娘相依為命。我娘去世之時,我還是個黃毛小子,沒什麽能為,只能一掊黃土将我娘草草葬了。這些年來,想起此事,心中總不安樂。有時發夢,還夢見娘伸手問我要東西……”

金哥聽說,觸動自己心事,一時也甚是感慨,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那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娘知道你這番心意,必也不會怪你。”

孫二郎苦笑道:“我也知道,只是總想着,多攢些銀錢,重新給娘修修墳立個碑,也是我為人子一場。本來是要在今年娘祭日那天做的,沒想到飛來橫禍……”他瞧了瞧自己的腿,“看來只能明年再說了。”

待金哥走到市集,與宋士駿會合,二人走了半路,宋士駿見金哥一路無話,關切道:

“你今天卻是怎麽了?一句話也不說,有什麽心事嘛?”

金哥見問,微笑着搖搖頭:“沒什麽……只是想着,怎麽想個法子,幫孫二郎的娘重新修個墳。”

宋士駿不禁微微皺眉:“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盡想些這個。”

“我還不夠煩心嘛?不是這個受傷就是那個惹禍,如今比賽就要近了,此時要再出什麽事,那就前功盡棄了。”

金哥忙解釋道:“宋大哥我不是故意要煩你……”

宋士駿笑着拍拍他的手:“我知道你不是,是我這些日子日日憂心,口氣急躁了些,你不要生大哥的氣才好。”

“大哥說哪裏話……”

正說着,前方一陣喧鬧。卻原來是一隊巡邏的鋪兵圍着一賣柴的老漢,老漢跪求道:“諸位軍爺行行好,這柴是我全家的生計啊!”

那軍丁卻不聽他說些什麽,從他柴堆裏揀出斧子:“斧子沒收,人帶走。”

老漢猶在不斷求懇,早被兩個兵士拉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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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哥看得不住皺眉:“這又是做什麽?”

宋士駿道:“想必是皇帝壽辰,要出宮看蹴鞠賽,城裏城外防備,以策萬全吧。”

金哥奇道:“這離比賽還猴年馬月呢,現在就開始戒備啊?”

宋士駿冷笑道:“這皇帝嘛,是萬金之軀,九五至尊,萬一有個閃失誰敢擔待?誰又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金哥嘆了口氣,看着那鋪兵離去的身影,終究是心中不忍:“只是……也太讓百姓受驚了。”

“這不是受驚,”宋士駿面色如霜,“這是受罪!”

他們這次出來,卻是為了那蹴鞠賽所用的氣球而來。比賽規定,踢的球必須自己攜帶,故而宋士駿找了雙線行,訂了幾十個球,今日卻是取貨去的。

待走入鋪席,主家早把做好的氣球奉上。二人仔細看時,卻如《蹴鞠譜》上所寫:密砌縫成侵,不露線角,嵌縫深窩,梨花可戲,虎掌堪觀,側金錢縫短難縫,六葉桃樣兒偏羨。

金哥将球捧在手上掂掂,将将正重十二兩,便将球蹴起,踢得幾下,來了個雙肩擔月,複又使個旱地拾魚,果然飛騰挪轉,無不如意。

那主家見他踢得好看,鼓掌叫好道:“見過了多少蹴鞠,不曾見過這個式樣!”

金哥笑得一下,使個燕歸巢将球停住了。那主家又說:“如今這臨安城中,人人都說那蹴鞠賽之事,我這裏就是踢圓的球,也不知做了多少。如今見小哥這身解數,就是天子駕前拿個魁首,也不是什麽難事。”

宋士駿卻在一旁,将每個球都手上掂過,又将其中幾個線腳顏色不同的反複掂量,心中已然明白,也不多話,只是付了剩餘的銀錢,眼見門簾響動,又有人前來做球,急急拉着金哥走了。

走到幾條街外,方對金哥說:“方才進來的是五福賭坊的人,他們大概也是在此家做球。你這些日子見到他們要格外小心些,防着他們贏不得球,便拿你下手。”

金哥點頭道:“我省得。”見宋士駿處處挂念與他,心下也甚是感動。

閑話休敘,只說到了蹴鞠賽開賽那一日,府治教場門外人山人海,車馬紛紛,竟比那廟會還熱鬧上十分。官府列隊兩旁,儀仗整肅、裝束華麗;各種彩旗、鼓吹、妓樂、舞隊等社,車駕迎引,風流無匹。諸買賣人穿梭其間,有擔水斛兒,內魚龜頂傀儡面兒舞賣糖;有白須老兒看親箭鬧盤賣糖。又有擔架子賣香辣罐肺、香辣素粉羹、臘肉、細粉科頭的,亦有賣卦人盤街叫賣,如頂盤擔架賣市食,還有提瓶賣茶等等不一而足。更有官私妓女,新麗妝着,差雇社隊鼓樂,笙歌鼎沸,鼓樂喧天,引得一衆無賴少年追歡買笑,體面教化甚的卻是顧不得了。

教場之內,三十六隊蹴鞠隊被分作東西兩軍,分別抽簽捉對兒厮殺,一日不過比得兩賽而已。東西軍中勝出者,方能在皇帝聖誕之日禦前表演,勝者皇帝親自賜以銀盌錦彩.并封為“天下球頭”。這賞賜還則罷了,皇上親封球頭卻是天大的體面,是以各組人馬個個摩拳擦掌,奮勇争先。

金哥雖然心性素淡,畢竟是少年之人,看得周圍衆人熱血奮贲的模樣,也不禁有些激動。

眼見得時辰将到,只見知府一個示下,鼓樂頓起,兵士中出現一個紮紅巾的,手舉大旗,左右揮舞,時辰炮聲響徹雲霄。

正是:

再坐千官花蒲頭,禦香煙上紫雲樓。

萬人同向青霄望,鼓笛聲中度彩球。

十四

幾日賽得下來,紅袖書院隊球技本來了得,又兼他們出場時,總有紅袖書院的十數妓女,靓妝華服,打扮得娉娉婷婷粉妝玉琢一般,各執花鬥鼓兒,或捧龍阮琴瑟,在一旁豔歌妙舞。那紅袖書院本是臨安城第一的妓館,尋常百姓平素哪裏見得到她們?早瞧得眼也直了、腿也軟了,只是不住地往場邊偷瞄,哪裏還曉得如何踢球?

竟是過關斬将,所向披靡。

金哥本來并不樂于她們如此,無奈方說了一次,就被衆女團團圍住,一個道:“小金哥啊,我們這般出力全是為了你~”另一個道:“是啊,若不是愛你,我們怎會來看這比賽?”“你這般說,莫不是嫌棄我們?”“要不然,就是覺得我們這些日子冷落了你,生氣來着?”“哎喲,這豈不是辜負了我們一片心意~”……

金哥被她們弄得面紅耳赤,逃又逃不得躲又躲不得,最後還是宋士駿将衆女子勸走方罷了。經此一役,金哥哪裏還敢再說?

卻說那一日的對手來自浙東,球技甚高,也極是勇悍,對那歌舞一眼兒也不瞧,只是一路沖殺,倒被他們入得兩個球。後雖紅袖書院隊也扳回兩個,之後卻是陷入膠着,雙方你來我往,總沒個輸贏。

王彪焦躁起來,自己得了球,便直向對方球門沖去,李大本事等人欲上前接應,早被對方纏住,那邊的正挾搶過身去,肩沉膝低,一拽之下早将氣球挾走,轉踢給自己一邊候着的人,小築幾下,已到了這邊球門。

小梁山幾人欲救,哪裏來得及?

眼見球頭舉腳,将球送向風流眼中,只見一個人影突然閃出,空中一射,竟直直将球蹴到無人之處。衆人還未回過神來,那人已經躍過衆人,追到球邊。那邊隊員急忙上前堵截,那人左一閃右一晃,竟被他連過數人,那邊跷球眼看阻不了他,一腳往他腿上踢去。那人一個斜插花閃過的同時,已經将球高高踢起,順勢将身子倒轉過來,一個倒挂金鈎,球直直地飛過風流眼而去。

那人立下身來,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不是金哥又是誰?

一聲鑼響,比賽終了,卻是紅袖書院隊勝得一球。衆人歡呼起來,中間夾雜着女子嬌俏的笑聲,團團将金哥圍住:這西軍之首卻是紅袖書院的了。

看客們歡聲震天,有幾人悄悄地走了。

直到三更衆人歡飲方散,宋士駿與金哥慢慢走回紅袖書院而去。夏夜微涼,風中略帶着荷葉的清香,月光粼粼地散在湖面上,偶爾有提瓶賣茶的吆喝聲。

宋士駿突然轉頭問金哥:“你的手沒事吧?”

金哥一愣,不由地把手向後藏了藏。

宋士駿一笑:“你不必藏了,我早看見了。今天踢球的時候傷着的?”

金哥見無可隐瞞,便也笑笑說:“只是擦着,不是什麽大事。”

宋士駿将他左手拉過來,只見左掌掌心磨破了數處、紅腫一片,不由得搖了搖頭:“總那麽不小心。”取下自己頭巾,将他傷處纏好,“回去記得上藥。”

金哥點了點頭。

二人走至一僻靜小巷,突然都停住腳步,金哥回身一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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