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閉雙目,無論高小俅如何侮辱威脅只做聽不見。高小俅見他倔強,心下更怒,狠狠弄得幾百下,方才放開了他。
金哥本只靠一股心勁苦撐,旋即人事不知。
高小俅瞧着他哼了一聲,整理衣服走出刑房,對在外的衙役道:
“今晚誰也不要進去,明日我再審他。”
高小俅推開刑房的門,見金哥吊在那裏,神情更見委頓。雖昨晚并未用刑,但被如此吊了一夜,鐵人也受不起。
聽得聲響,金哥微微擡起眼睛,見是高小俅,複又閉上。
高小俅笑道:“今天,還是什麽都不知道嘛?”
金哥閉目不語。
高小俅笑得甚是陰冷:“不知道也沒關系,今天我帶來了一件物什,想來能叫你想起。”
他随手拉開身邊一件大物上的遮蓋,卻見一件半人高的木器,如小孩子所玩的木馬一般,只是大了幾倍,木馬背上,突出一個巨大木樁,如被血浸透一般呈暗紅之色,光滑無比。
高小俅拍了拍木馬:“此物我一般只用于女犯,如今倒是想在你身上試試。”
金哥瞧着他,半晌微微張開口,聲音嘶啞得幾乎難以聽見:
“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高小俅冷笑道,“在這裏,我要誰死誰也救不得,我要誰活着閻王也拉不走!”
“你一日不說,就一日別想死。”
金哥只覺得憤怒無比,此生從未像此刻般憎恨過什麽人,身軀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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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俅見他發抖,只道他怕了,心下甚是得意,将木馬置在他的身下,道:
“此時反悔,還來得及。”
金哥閉上雙目,不再看他。高小俅哼了一聲,将木馬搖起,抓住金哥腰胯,向下一按。
金哥只覺自身下到鹵門,如被人用鈍器活生生劈開一般,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雙目圓睜瞪着房頂,身體一陣又一陣地激烈顫動。
高小俅又将木馬上擡了兩寸,金哥身體抖得越發厲害,面色漲得紫紅,口中荷荷數聲,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向前一撲,再不動了。
高小俅大驚,忙伸手探到他的鼻下,所幸猶有極細微的呼吸。他松了一口氣,看金哥面如白紙,毫無生氣地吊在那裏,忽然覺得興味索然。
二十一
暗牢的門一響,被綁在柱上的王彪渾身一抖,擡起頭來,卻見到被兩個獄卒拖進牢門生死不知的金哥。
他的面部扭曲了兩下,突然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那兩個獄卒動作極是粗暴地将金哥扯起綁在柱上,繩索重重地勒到金哥的傷口之中,金哥低哼一聲,生生地痛醒過來。
王彪的笑聲越發巨大,竟是狂笑不止,整個人仿佛抽搐了起來。
金哥閉着雙目,口中極低地喃喃出聲:
“……為什麽如此恨我……”
“恨你?我恨不得你死!”王彪面目猙獰,若不是繩索綁着,似乎就要沖過來咬嚼金哥的皮肉一般,“若不是你,那狗皇帝早就被炸成肉醬了!”
金哥聽不明白似的,茫然地搖着頭:
“為什麽……要殺人……那天……那麽多人……要是都死了……”
“要是能殺了狗皇帝,全天下的人都死了,我也快活無比!”王彪狂笑兩聲,猛地停住,雙目充血地瞪着金哥,“我後悔啊,我後悔沒在殺皇帝之前先殺了你!”
王彪的話充塞進金哥的耳裏,似乎句句明白,可是連在一起卻不知道什麽意思。金哥昏昏沉沉,只覺得這世上變得好生奇怪,自小他便循着“種善因,結善緣”的教訓長大,如今一切都變得不對了,不對了……
門突然又開了,光線照在金哥的眼皮上有些刺痛,朦朦胧胧間,只見一人站在暗牢門口,邊上一個獄卒躬身引他進來:
“岳元帥。”
岳飛走入暗牢,目光掃得一掃,已經皺起眉頭:
“用刑了?”
獄卒甚是惶恐:“是……都巡檢使大人說他們都不老實,若不用刑,不肯招供……”
岳飛搖頭道:
“酷刑之下,哪裏會有實情……”
他走到王彪之前,問道:
“你是王彪?”
王彪瞪目道:“你爺爺正是王彪!”
王彪言辭無禮,岳飛卻并未介意,溫言責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何以不加愛惜,做出這等蠢事來?”
“啊呸!我只恨沒能炸死狗皇帝和你們這些狗官……”
“住口!”邊上的獄卒聽得惱怒,一鞭子就要打來,被岳飛攔住:
“打,是沒有用的。”
“他心已死,打不活的。”
他不再看王彪,走到金哥面前。
他上次見到金哥,金哥猶是一個英氣勃勃的活潑少年,如今卻渾身上下無一塊完好皮肉、不成人形,縱是岳飛于戰場血雨中慣經的,也不禁心中恻然。
他猶未說話,金哥卻已低聲開口;
“元帥……我的那些朋友……那些踢球的……他們怎麽樣了……”
“他們……與此事全無關系……”
岳飛點了下頭,伸手輕輕拍了拍金哥的肩膀:
“我明白,老夫定會盡力護他們周全。”
“只是金哥,你知道嘛,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是金哥你自己呀。”
金哥慢慢地擡起眼睛,曾經清亮靈動的雙目蒙蒙然沒有焦距,他突然問道:
“元帥,我錯了嗎?”
“我只是想救人,我錯了嗎?”
問到後來,聲音裏已經隐隐帶了哽咽。
“你沒錯!”
“那天的事,我很感激你,不但如此,在場的百姓,皇上,甚至整個大宋,都該感謝你。”
“我會全力在皇上面前為你分辨,還你一個清白。”
“金哥你也要記着,也許你吃了許多常人不能忍的苦楚,也許今後還會如此,但是,男兒生于天地間,只求問心無愧。無論何種境遇都堅持自己的信念,方是大丈夫所為。”
“你明白嗎?”
金哥怔怔地瞧着岳飛,眼角突然滾落一滴淚來。
岳飛不忍再看,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王彪在一旁看着,面目扭曲地可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黑暗之中,只能聽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聲。
牢門一動,獄卒之聲傳來:
“王彪,提審!”
王彪突然大笑起來:“金哥,你家岳元帥能救你?”
“做你的千秋大夢!”
“我告訴你,我這就叫你死!死!死!”
“哈哈哈哈!”王彪狂笑着被獄卒們拉了出去。
高小俅斜目瞧着王彪,低低地吐出幾個字:
“全刑伺候。”
“嘩啦”幾聲,刑卒已将夾棍、拶子等物扔在他的身邊,王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叫道:
“不要用刑不要用刑!我招就是!”
高小俅冷冷一笑,擺手示意,邊上的書吏喝問道:
“與何人同謀,受何人指使,快快講來!”
王彪顫聲道:
“與金哥同謀,受金哥指使!”
“啪!”高小俅狠狠一拍桌子,怒喝道:
“王彪,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王彪連連點頭:“我知道,我在招供。”
高小俅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說:“你的口供,就是證據。它可以讓你生,讓你死,你可要想仔細了。”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中已滿是威脅之意。
“想仔細了,想仔細了!”
“我還要告訴你,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會查得明明白白,不會放走一個歹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知道,知道。”
高小俅還待再說,兩邊坐着的書吏已淡淡開口:“高大人,不妨讓他講吧。”
高小俅心中一凜。此案因幹系重大,是以刑部、大理寺與禦史臺皆共同參審,坐着的幾位書吏位置雖卑,身份卻重,自己若言語不慎,被他們認作存心袒護,卻是大大不妥。
他點了點頭:“好,你講,我聽着。”
王彪顫聲道:“小的名叫王彪,兩個月前,金哥給了我一盒火藥,要我做一個皮球……”
高小俅在旁聽得越來越是心驚,縱是他一貫深沉,也不禁額頭出汗,心中暗罵道:
“怎會如此?這供詞一下,金哥斷無生理。我追查了十年的事豈不是又要落空?”
黑暗之中,一人影蹑手蹑腳地向着門口走去。
突然火光一閃,息紅淚手持一盞銀燈站在樓梯上:“蓮香,你要怎樣?”
蓮香渾身一顫,突然跪在地上:“紅姨!你就讓我走吧,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了!”言罷咚咚磕起頭來。
息紅淚忙上前将她拉住:“你幹什麽?”
蓮香抓住她的胳膊滿面是淚哭道:“我不想死啊紅姨!”
息紅淚嘆了一口氣:“起來說話。誰說要你死來?再說,外面那麽多兵士把守,你能逃到哪裏去?”
“他們……他們圍了紅袖書院那幾日,定是要沖進來将我們全部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