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
息紅淚搖頭道：“要抓早就抓了，何必等到現在？既然不來抓，必是還有轉圜，你要現在走了，反倒是落個做賊心虛的口實。”
“不是……不是……我們肯定是要死了！讓我走吧！”蓮香又開始掙紮。
二人正在糾纏間，大門突然打開，一對兵士手持明晃晃的火把走了進來，後面站着的正是高小俅。見到息紅淚，他面無表情道：
“西門金哥已定謀逆大罪，擇日處斬。現奉旨搜查紅袖書院，有阻攔者，以同黨論。”
息紅淚面色一白，定在當場，蓮香已是昏了過去。
高小俅不再理她，吩咐兵士們搜查，自己前去金哥屋裏，翻查一遍，連床板都翻了過來，卻只有幾件衣服并雕刀幾把而已。
高小俅怒極，回到前廳，息紅淚已是神色如常：
“高大人親自搜查，不知可搜到了什麽沒有？”
“不必和息老板交代。”
“我哪裏敢讓高大人和我交代，只是看高大人一個人進了屋子，還栓上了門，搜了那麽久，以為必有什麽了不起的證據，有些心驚嘛。”
高小俅怒極反笑道：“息老板既然這樣好奇，那麽不如幹脆跟我走一趟，也好看看紅袖書院和這行刺大案到底有沒有關系。”
說罷面色一沉：“帶走！”
兩邊兵丁應了，上前就要拉人，息紅淚雙眉一立：“高大人，你要抓我，卻是奉了誰的旨意，哪家的王法？”
高小俅嘿嘿冷笑道：“我說了，就是律條王法，帶走！”
正對峙間，門外傳來一尖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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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息紅淚？”
衆人回頭，卻是一個內監，身後跟着一隊小黃門，擡着一乘大轎，兩邊禁衛手持兵刃火把，排成兩列。
那內監表情極是倨傲，也不看高小俅一眼，尖聲道：
“奉皇上谕旨，着紅袖書院息紅淚進宮見駕。”
息紅淚挺身道：“我是息紅淚。”
禁衛過去，将兵丁們推揉開。那內監對息紅淚微一躬身，聲音卻恭謹了很多：
“請息老板上轎。”
息紅淚瞧了高小俅一眼，轉身走上轎去，內監放下轎簾，一揮手，一行人悄無聲息地走了。
高小俅站在那裏，暗暗切齒，也只得離去。
宋士駿這幾日都在郊外躲藏，卻未聽見抓捕風聲，于是乘着夜深，回到紅袖書院欲打探個究竟。卻只見院門大開，蓮香昏死在門口，不由大吃一驚，忙上前搖醒了蓮香：
“怎麽回事？”
蓮香懵懵懂懂，瞧了他半天才認出他來，一下大哭起來：
“金哥要被斬首啦！紅袖書院完啦！”
宋士駿只覺得如被霹靂擊中，腦中轟地一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他茫茫然走着，亦不知身在何處，猛地撞開一扇門，門內一座自在觀音跌跏而坐，卻是那院後的小小佛堂。
他雙目赤紅着，慢慢地走到觀音像前，猛地一伸手，已将供桌劈為兩半：
“金哥！金哥！金哥！”
他一聲一聲慘聲呼叫，如受了重傷的狼一般。
“你為什麽要出現？！”
“你為什麽要壞我的事？！”
“你為什麽要讓我這般痛苦？！”
他喃喃低語道：
“我宋士駿苦心經營卧薪嘗膽，這麽多年，居然得到了這麽一個結果……”
菩薩斂眉低目，似有無限慈悲。
“菩薩……你是在嘲笑我嘛？不錯，你是金哥雕的……自然……與我作對……你不是要懲罰他……你是要懲罰我！”
他狂吼一聲，卻怔怔地落下淚來：
“我宋士駿……連最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老天，你何等不公平……連最後一點點的東西都不留給我……是瞧我受的罪還不夠？吃的苦還不多？”
“金哥……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他狂叫一聲，抽出長劍，對着觀音像劈去。
觀音像在他面前，慢慢地分為兩半，倒下。
月光照在半邊的菩薩面上，似乎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二十二
李大本事正靠在牆上打盹，忽然鼻翼抽動，猛地跳将起來：
“有好酒！”
他撲到牢門口張望，卻只見兩個獄卒捧着一個酒壇，兩個大碗走過，碗上高高地堆着幾塊大肉，香氣撲鼻。
李大本事叫道：
“你們果然有好酒好菜，怎不與你李大爺爺送些來？”
獄卒笑道：“想吃酒菜倒也不難，只是吃了這酒，你脖子上這大腦袋，可就要搬一搬家了。”
李大本事一愣，吳夢忙湊了過來：
“這位大哥，這是誰要砍頭啊？”
獄卒哼了一聲：“還有哪個，自然是你們的那兩個同夥要上路啊！”
說完自顧自走了。
李大本事愣在那裏，嘴裏喃喃道：“不會吧……金哥……”
豆子狠狠一捶地：“這都是怎麽回事？”
暗牢之中，王彪捧着大碗大吃大嚼，轉頭見金哥坐在那裏，不吃也不動，不禁得意大笑：
“怎麽不吃？想是怕了？怕了當初就別拉我啊哈哈哈哈！”
金哥似乎什麽也沒聽見一般，瞧着面前的大碗發怔，心中似有無數的疑問盤旋：
“我要死了嘛？”
“我做錯了什麽了嘛？”
“我錯拉了王彪？我參加錯了比賽？錯結識了幾個朋友？還是……根本就不該來這個地方？”
“我為什麽要想這些？我怕了？”
“是了，我一定怕的，要不然我就不會想到怕了。可是，為什麽怕的是我？”
“我從來沒害過人，可是為什麽這些人這樣恨我，辱我，要我死？”
“我救了那個跟自己毫無幹系的人，那個人為什麽要殺我呢？”
“為什麽呢？”
“為什麽呢……師傅？”
恍惚中，他仿佛還是當年那個小小的頑皮孩子，想去抓那山兔，卻腳下一滑，向山崖之下跌去。
魯和尚飛身撲出，一把抓住他的腿，另一只手抓住崖邊，用力一拽，方将兩人都拉上崖邊。
金哥拍着胸口看着底下的萬丈深淵，抓住魯和尚的袖子：
“師傅師傅，剛才好可怕！你怕不怕？”
魯和尚一愣：“我……你說呢？”
金哥仰起頭：“師傅一定不怕！”
魯和尚笑了一笑：“嗯，也許吧。”
“那師傅為什麽不怕？”
“因為我要救你啊。”
“為什麽師傅要救我？”
“傻小孩，我是你師傅啊！”
“那……要是你不是我師傅，會不會救我啊？”
“這個，”魯和尚想得一想，“嗯，大概還是會。”
“為什麽呢？”
“因為師傅在那一瞬間，不能見死不救啊。”
“為什麽不能見死不救啊？”
魯和尚大笑起來，伸手撓他癢癢：“又想捉弄師傅是不是？”
金哥笑得蜷縮成一團，滾到魯和尚懷裏：“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嘛～”
魯和尚将他抱在懷裏，躺了下來，拍着他的小臉：“這塵世間，很多事情你都會想不明白，可是人活着，并不需要為每一個疑問都找一個答案。因為，你每找到一個答案，就會添很多新的疑問，找來找去，一生也就沒了。”
金哥舒服地靠在魯和尚的身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你要是能從容地面對這些疑問而不被迷惑，就能來得從容，去的潇灑。”
“所以，就讓有疑問的人繼續去問，找答案的人繼續去找，我們只要走自己的路就好啦。”
金哥擡起臉來：“那，自己的路又是什麽啊？”
魯和尚重重揉了揉他的臉：“你看看你，又是一個疑問。”
“我只告訴你一次啊，好比說，愛喝酒，要吃肉，不能見死不救，就是我的路，沒什麽為什麽。”
“你總有一天，也會找到自己的路的。”
“總有一天，是哪天哪？”
“哎呀又是問題……你問你自己就知道啦。”
“師傅，我好像知道了……”金哥慢慢地擡起頭，深深吸了口氣，雙眼之中，已經恢複了清明。
他伸手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王彪見他如此，不由愣住了。金哥轉頭看看他，微笑道：
“吃啊，滋味不錯的。”
王彪愣愣低頭，看着自己的酒菜，突然一些兒胃口也無，雙手更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放下碗筷，拿起酒壇，卻怎麽也送不到嘴邊，雙手越抖越厲害，“啪”！酒壇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他“啊”地大叫一聲，一下子躲到牆角：“不要！不要！我還不想死！”
他連滾帶爬地爬到牢房門口，搖着那粗大的兩道鐵欄杆：“放我出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竟像是瘋癫了一般。
金哥見他這般，無奈地笑着搖搖頭，自把飯菜吃完，捧起酒壇喝了兩口，靠在牆上閉上雙目：
這幾天來，他終于可以得到一夕好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