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節
第 50 章節
格一響,忙笑着跳了出去:“可又是醉了……”
一眼卻見得李大本事赤着上身,懷中抱着一人,黑色鬥篷間露出半張臉來,正是金哥。月光下,只見李大本事面色青灰,茫茫然沒有一點表情。
金彈子心中一緊,從李大本事手中将金哥接過,去試他鼻息的手指竟有些顫抖。一摸之下,只覺得金哥呼吸平穩,方才放下心來,又去搭他脈搏。一拉開鬥篷,卻只見金哥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衫,不由愣了,擡頭去看李大本事。
李大本事低下頭,只不去看他雙眼,伸手出去,将一物塞在金彈子手裏,轉身離去。
金彈子攤開手掌,只見一顆圓圓的彈子發出柔和的金色輝光,上面還拴着一根被扯斷的發繩。
四十九
正是清晨,臨安城中大部分百姓猶在夢鄉,一處隐秘的房舍內卻滿滿的站了數十個人,個個白衣素服,面有戚容。當間一座靈堂,邊上站着一位披麻重孝的女子,豔麗的眉目斂着,卻是方百花。
似乎是等得久了,人群中有些騷動。一人叫道:“白旋風怎麽還不來?”邊上另一男子立刻怒道:“白寨主也是你大呼小叫得的?”那人回道:“衆英雄在此等他一個,他是什麽人物,好大面子!”兩人便要争執起來,被人拉開。一位老者輕聲道:“莫不是喝醉了,不曾醒?”“平日醉了也就罷了,今日綠林英雄祭奠楊總堂主,這種樣子也……”宋士駿站在前排,只低着頭,見衆人都焦躁起來,方才叫過一個人來,吩咐了一番讓他去了。
過不了一刻,忽然一人急奔而入,跪下大哭道:“白寨主、白寨主他……被人暗害了!”
衆人大驚,便見得另外一人已經将一個蘆席裹着的物事抗了進來,放在地上打開,露出白旋風的屍身,雙目大大睜着,竟是死不瞑目的模樣。
宋士駿忙和幾個堂主圍了上去,只見白旋風身上深深淺淺全是刀痕,一道一道自下而上,甚是奇詭。宋士駿“咦”了一聲,卻不說話。湯堂主忙問道:“小宋,你可是知道這兇手嘛?”
宋士駿微微搖了搖頭,沉吟道:“只是有些眼熟……”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大叫起來:“是刀狂!我見過,這和刀狂的下手一模一樣!”
衆人皆是面色一變。那刀狂之名,他們之前都曾聽說過,後來風聲漸息,他們只道刀狂已經離開臨安。想不到今日居然再次見到刀狂作惡。
宋士駿回身肅容問那說話的漢子:“你可瞧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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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用力點頭道:“那日我在五福賭場外,親眼瞧見那屍身,正和白寨主身上的刀傷別無二樣!”
宋士駿轉過頭,與各堂主交換了一個眼光。
金哥自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間只見得金彈子手撐在一旁瞧着他,不由微微一笑,翻了個身,卻壓到胳膊一陣疼痛。
他低頭一看,頓時大驚坐起:他身上斑斑駁駁都是齒痕,雖細細上了藥,卻依然可以看見傷痕深入肉中。身上其他地方卻無異狀。
他心中驚疑不定,突然伸手去摸自己頸中,空空蕩蕩并無一物。
金哥正在那裏發呆,金彈子站起身來,拿出金色彈子,另取了一根繩子穿上,給他挂了回去,在他頸後打了個結。
金哥愣愣地捏着那顆彈子:“這是怎麽回事?”金彈子搖了搖頭,幹巴巴地說:“不知道,昨天李大本事送你回來,什麽也不肯說。”
金哥皺着眉頭回想昨天之事,記憶卻只到酒樓為止,之後全是一片空白。他想着吳夢的邀約和李大本事的行事,越想越是疑惑,再坐不住,跳起來穿上衣衫:
“我去找李大本事。”
才走了兩步,就聽得後面金彈子的聲音:“你要一個人去,我也不會攔着你。只是我跟你說,我忍耐不了多久。”
金哥一愣回頭,正瞧見金彈子的眼睛,心中突然不知為何一陣難過,走了過去抱住他說:
“等我到今晚上,可成嘛?”
他雙手捧住金彈子的臉,輕輕抵住他的額頭:“我會小心在意,不會再出事,信我。”
金彈子什麽也沒說,只是在他唇上親了一親。
金哥到得李大本事家門口,叫了一聲:“大本事!”
卻不聽有人應聲,他在門上推了一下,門扉應手而開,他又叫得兩聲:
“大本事?李大本事?”
忽然他聽到一聲“沙拉”之聲,仔細聽去,卻是在屋後柴房。待走了過去,只見李大本事低着頭坐在地上,将板斧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用力磨着,另一把板斧放在地上,已被磨得冷光閃閃。
金哥又叫了一聲“李大本事?”,不見他回應,便伸手推他:
“大本事?”
李大本事突然跳起,猛地将他手打開:“你別碰我!”
金哥吃了一驚,卻聞見李大本事滿身酒氣,再看他眼中滿是血絲,心中更驚:“大本事,你怎麽了?大白天的怎麽喝了這許多酒?”
“不用你管!”李大本事搖搖晃晃退後兩步,似乎要趕走什麽似地手在空中一揮,“我白天喝晚上喝,愛怎麽喝就怎麽喝,你管不着!”
金哥見他步履不穩,忙伸手去扶他:“行,我不管,你先去躺下睡一會兒可好?”
李大本事甩開他的手,指着他道:“你別老這幅濫好人的模樣,我告訴你,我看見你這樣兒就心煩生厭!”
金哥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大本事,我們兄弟一場,我有什麽錯處,你只管說便是。”
李大本事怪笑道:“錯處?你哪有什麽錯處?錯的都是我……錯的都是我!都是我!”他突然大叫起來,抓起板斧四下亂砍,只砍得柴木紛飛。
金哥見他癫狂,只怕他傷了自己,忙伸手攔他。想不到李大本事氣力極大,一時竟是擋他不住。金哥無法,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捏一脫,已将板斧奪下:“大本事!你若恨我厭我,我走就是,何必磨折自己?”
李大本事雙目赤紅地瞧着他,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搖晃:“恨你?我怎會恨你……我是恨我自己!恨我沒本事……恨我沒口齒沒腦子……恨我瞎了眼!”
他突然停住,一把推開金哥,抓起兩把板斧,直沖了出去。
宋士駿将白旋風之事處置完畢,并安撫了那些群情激憤的綠林人物,自八幫十六派總舵出來時,已是夜過三更。
長長的巷子中一片幽黑,天上雲層甚厚,月光也只淡淡的時有時無,只有遠處賣馓子慈茶的小擔上發出黃黃的微光。宋士駿走得甚慢,目光定定地注視着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麽,面上如套了個面具一般,無悲無喜。
突然,他面色一凝,眼中已聚起神光,冷聲道:“是誰?”
只見前面黑黢黢的巷道裏,慢慢走出一個人來,身形粗豪,一臉虬髯,兩只手各拿着一把板斧,正是李大本事。
宋士駿眉毛一挑,微微斜了身子:“李大本事?”
李大本事低着頭,聲音沉沉的,完全不似他平日喳喳呼呼的聲口:“宋士駿,我問你幾件事。”
宋士駿冷笑道:“我一天多少大事要做,哪有這許多閑工夫來答你?”
李大本事不理,繼續問道:“那一回,王彪的事情,是不是你的指使?”
宋士駿眉頭一皺:“這卻是你從誰那裏聽來的?”
“你只說是與不是。”
宋士駿嗤笑道:“我說李大本事,你怎麽還沒學乖?這種事情你要誣賴我,至少也先要找出人證物證來,青口白牙的,你道天下人都和你一般傻嘛?”
李大本事擡起頭來,一字一句道:“那,楊幺被俘之時,你可在場?”
宋士駿面色一變:“李大本事,我念你跟我一場,不與你一般見識,你若再胡言亂語,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李大本事雙目圓睜大聲道:“那昨日之事又如何說?”
“昨日?”宋士駿又平靜了下來,“昨日有什麽事?”
李大本事輕輕搖頭:“宋士駿,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小梁山還是一群街邊的小混混,是你帶着我們,告訴我們要做大事,替天行道的道理。那時候,我真心覺得,你是個真正的英雄好漢,真正有義氣的大哥,與梁山英雄別無二致。後來……後來見到你卑鄙無恥的模樣,我認栽,是我瞎了眼,我認了。”
“可是,為何你不肯放過金哥?!”李大本事猛地舉起板斧對着宋士駿,“他從來不曾對你不起,舍了性命幫你救你,你卻幾次三番害他,還對他做下這等……這等事來,你還算是個人嗎?”
宋士駿面色鐵青,卻慢慢地笑了起來:“我道是什麽能讓你對我動手,原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