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個月二兩,包你

“你才是賊!”十三四的少年本來就處在變聲期,聲音有點沙沙的質感;又因為在火場被熏了一遍,因此更啞了些:“我乃陸……”

他說到這裏,突然盤膝抱臂,不滿道:“我憑什麽告訴你?”

“你這小崽,”花修明:“是誰背你過來的你忘了?”

那也叫背?

根本就是怕他死的不夠透吧!

小少年偏過臉,不再理他,轉而對這盧菀——花修明就見這小崽拽的二五八萬的表情突然來了個無縫轉變,直接變成感激涕零的狗狗眼。

“我叫陸勉青,”小少年站起身,彬彬有禮地對盧菀說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日後如由需要幫忙的地方,盡可以去陸家尋我。”

這小家夥雖然穿得破破爛爛,但禮儀教養不是裝得出的。

“随手為之,不足挂齒。”盧菀落落大方地笑道:“我叫盧菀,做的是外賣生意,日後勉青多多點單支持,我們便算交下這個朋友啦。”

陸勉青大為感動——十三四歲的男孩子,最渴望的就是得到認可。盧菀沒有自恃年長和救民恩人的身份,反而與他平輩相交,這對于小男孩來說,無疑是最大的肯定。

“我在家裏聽說過你,你和他們說的不一樣!”他拍拍胸口:“你放心,以後我們就是最好的兄弟了!”

“勉青這樣沒法回家吧?”盧菀點點頭,對他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決口不提:“要不要先去我那裏修整一下?”

小勉青為難片刻,還是說道:“不,今天還有個人在等着我,我必須先去看他。謝謝你,盧菀。”

“喂,”在旁邊看了半天的花修明站起身,靠在水井邊沿上:“你知道是誰要殺你了麽就敢自己亂走?萬一兇徒還在附近等着,難不成還指望我們再救你一回?”

其實盧菀也是這麽想的,只是她更委婉一些。

勉青臉上一紅,定聲道:“先前是賊人給我下了消解力氣的藥,我才無法反抗!現在已經恢複了,誰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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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年花着一張臉,兩頰還有點肉嘟嘟的嬰兒肥,說出“誰能奈我何”這話時就站在花修明側面——

一大一小兩只狼狽狗子,臉上是一樣的不忿。

盧菀:“噗。”

“我相信你,”盧菀說:“那你快去吧,反正這裏離太守府也不遠,若是遇到什麽危機,不如往那邊去。”

“庸太守他怎麽會幫我……”他小小聲地念叨了一句,自覺失言,便不肯再說了,對盧菀再次抱拳道謝,又對花修明仰仰下巴:“喂,這宅子的事你管?”

花修明:“如何?”

小勉青:“留下你的地址,燒毀的損失,我會賠你。”

“這可奇了,”花修明終于來了點興趣:“有人害你,你反而要幫他陪款?難不成……這害你的,就是你們陸家的自己人?”

“我勸你少管。”勉青眼睛微微眯起——此時的他剛過十四,還沒有日後陸家之主的威勢,但少年的稚嫩神态,已經稍稍有了日後的影:“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花修明微微一哂。

“小子,”他不顧少年人的反抗,在他頭頂一拍:“跟家裏鬥,可沒有那麽容易。”

盧菀不知為何,總覺得小花侍衛此刻不像是在警告,反而有種過來人站在局外,看着艱難攀爬的後來者,飽含辛酸的勸慰。

“難或不難,總要試試。”小勉青将他的大掌扒拉下來:“總而言之,我會将賠你的銀子送來,收不收是你的事!”

他說完這一句,看了看日頭,再不耽擱,縱身向明池的反方向跑去。

盧菀朝他揮揮手,看着少年背影問道:“那邊也有門?”

“有角門。”花修明看着那邊若有所思:“想不想知道是通向哪裏的?”

“總不過是個街街角角罷了,”盧菀反應過來:“你什麽意思?”

“寧州有一些道路是不對平民開放的。”花修明:“剛才我們路過的那片林子後面,是通往太守府的門;那小孩離開的門,則通往另一個宅院的巷道。”

世家大族大多居住在庚金坊,而在庚金坊內部,竟然還有只連通這些宅院的專屬道路!

“你還特意問一句……”盧菀:“難不成是盧家?”

花修明一笑:“那麽這宅子,你租是不租呢?”

盧菀沉默不語。

“你再耽誤一會兒,軍巡鋪就要破門而入了。”花修明一指大門的方向:“剛才那麽大的煙,肯定有人報了火警,現在水車應該已經到外面了。”

盧菀:“……你怎麽知道的?!”

“聽到的啊,”花修明指指耳朵,理所當然道:“我本來就是習武之人,當年剛進南境軍的時候還做過斥候,要是這點動靜都探聽不到,我也不用回南境了。”

盧菀不由得在心裏重新調整了對大荊人身體素質的評估,全然不知花修明即便在大荊武人之中也屬于天賦變态的異類。

“行了,你慢慢想。”

花修明被火燎過之後,只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不對勁,恨不得立刻沖回太守府洗澡收整幹淨:

“租金一個月二兩,回頭你決定了,告訴庸南一聲就行。鑰匙留着吧,這幾天你願意逛逛就自己過來——哦對,多帶幾個人——盧家就在這附近,你這狐……姑娘十分愛惹事,別再被逮住了。”

盧菀:“……”

“二兩”兩個字一出,後面她已經完全沒在聽了。

一兩銀子相當于後世的八百塊,也就說這種有亭有水N進N出的莊園,小花要一個月一千六租給她。

“我就問一句,”盧菀:“花大将軍是想做慈善嗎?”

花修明自己意會了一下“慈善”是什麽意思,無所謂地說道:

“這地方他不會賣,但是留着也沒人租得起,平時他自己又不住——權當是雇你給宅子添添人氣了,再者說,你帶人住進來,肯定要收拾園子的,這也省了一大筆……”

“好好,”盧菀一個被“反詐騙”從小洗腦到大的現代人,當被餡餅砸到腦袋上的時候,首先會懷疑這是個陷阱,但是小花說的又實在很有道理:“回去我仔細琢磨琢磨,你……”

“那行,我走了。”花修明一擺手,剛要離開,又突然轉了回來,摸摸臉,目光複雜:“嗳,你跟什麽什麽青那麽多話,該不會是因為他有那勞什子少年感吧?”

盧菀簡直莫名其妙:“怎麽說到這了?他沒成年吧?”

“十三四也不小了,”花修明一吭氣:“小小年紀,就出來勾引姑娘,回頭我找陸家的老不死……”

他嘴裏絮絮叨叨,後面純屬自言自語,盧菀也沒聽清,只覺得一個晃神,人就不見了——

“這就是輕功?”跆拳道黑帶盧菀,縱橫拳擊臺二十年,從來都是在地面活動,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憑空飛人的功夫。

一時心裏竟有些羨慕。

“不然等以後見到花大将軍,跟他商量商量,捐點糧草,讓他把小花派給我做私教?”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想這種事的好時機,盧菀快速往正門方向走,進入會客主院的時候,連她這個沒有武功的都聽見外面的喧鬧聲了——

好像是軍巡鋪正在商量着砸門,但是砸門可能又要賠戶主損失,也不知這大荊朝的消防隊被坑過多少次了,對“來救火反而被訛”這種事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外面吵吵鬧鬧,竟然還夾雜着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

“砸就是了,有什麽費用,我崔某人一力擔了!”

景福樓的崔老板!

盧菀站在影壁之前,大門之後,心想這不正對麽?景福樓的主店就在這邊上,他家那酒樓頗有點高度,想來若是着火,說不定還能率先發現。

就在外面終于決定砸門之後,軍巡鋪熟練地排成陣型一沖——

軍巡鋪:“?!”

怎麽回事,門沒鎖?!

還沒來得及開門的盧菀和“前赴後繼”摔成一摞的軍巡鋪衆官兵就這樣看了個大眼對小眼。

“這,”盧菀:“先救火吧,費用我出,多謝各位了。”

這位小神女近來在寧州頗有聲名,軍巡鋪這次來帶隊的伍長姓王,好巧不巧,就是盧菀最早收容的王氏的長兄——

不是王伍長不想接納妹妹一家人,實在是他養不起。

整個寧州官府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軍巡鋪更是費力不讨好的清水衙門,王伍長那點薪俸養着一大家子人已然費力,再要養活嫁出去的妹妹,他做不到了。

盧菀能給她們一條出路,王伍長心裏其實是十分感激的。

因此他一見是盧菀,心裏登時生不出一點氣了,撲騰着膝蓋上的灰笑道:“嗐,原來是小神女的院子,沒事沒事,兄弟們都是火裏水裏滾的,吃這一跤算不得什麽。”

見自家老大親切客氣,軍巡鋪衆人也就都沒說什麽,紛紛跟着往裏沖去救火。

王伍長是個精明強幹的,十分熟稔地留下幾個人在門外守着,讓他們攔住閑雜人等不讓進來。

那邊軍巡鋪自去忙碌,盧菀招過一個路過的配送員,讓他往康宅傳個話,如是這般交待了一遍,回過身,看見了笑吟吟的崔老板。

她這一身“水裏來火裏去”的狼狽模樣,舉手投足仍是落落大方,尋常女子遇見這種事的局促她半點也無。

“崔老板,怎麽站在外邊?”盧菀笑道:“等很久了吧?”

崔老板心中感慨此女氣度,嘴上問道:“一零二號起火,我離得近,自然就來看看。”更多好文盡在舊時光

“老熟人了,還打什麽機鋒?”盧菀迎着崔老板進來,将大門微微帶上,隔絕了外間的目光:“若是這樣,派個人過來就是,何必親自下來。”

“崔老板,”她目光一轉,哼笑道:“你是特意在這堵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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