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精神死亡,軀體健康”
邵元不敢耽擱,飛快出去調集牛乳;盧菀不松手,也沒人當真敢上來把盧蘿帶出去;
三爺和四爺嘴上絮絮地勸:“蘿兒确實太不懂事了,回頭讓她爹打手板,您先放開,這麽懸着手也累。”
盧菀手上半點沒松,臉上雲淡風輕,十分感激地說:
“沒事,也好久沒練了,就當試試手——嗐,小蘿兒還是孩子呢,打手板不成,不能體罰。”
盧尤氏狼狽地被自己的侍女扶起來,即便心疼得不行,氣得牙根都要咬碎,卻還堅持維持着笑臉,一字一字磨牙問道:
“不好體罰,菀主這又是在做什麽呢?”
盧菀滿臉無辜:“五嬸看不見嗎?我在給蘿兒梳頭發啊。”
她扯着盧蘿頭發輕輕一提,惹得她驟然爆發出待宰雞鴨一樣的尖叫。
盧菀溫柔地問:“哦,頭發紮太緊了是不是?”
盧蘿:“……”繼續沒命似地嚎叫。
盧菀心裏有數,不過就是稍微抓住發根罷了,根本沒有她表現得那麽誇張:
“你叫這麽大聲,是不是嫌姐姐手太松了,想更緊一點?”
盧蘿瞬間閉嘴。
“噗!”
這群盧家的年輕人看盧蘿沒有當真被傷到,又見菀主當真讓這沒分寸的小東西吃了癟,一個個都在心裏暗爽!
早就想抓這狗崽子的頭發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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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裏裏外外受過她多少窩囊氣,被她拐外抹角明裏暗裏地拐走多少東西?
恨不能給她抓禿!
邵元辦事利落,很快就帶着盧菀需要的東西回來,恭敬地詢問道:“菀主要怎麽用?”
盧菀手指一點:“浴桶擺在亭子臺階下邊吧,那地方太陽大,把牛乳都倒進去。”
邵元一揮手,他帶來的下人們動作飛快地辦好——
牛乳散發出醇厚的清香來,和淡淡的丁香甜味混合在一起,讓人心情十分愉快。
“姐姐毀了你一碗牛乳,賠你一桶;小蘿兒開不開心呀?”
盧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說不出話!
盧菀微笑道:“小蘿兒是自己進去,還是姐姐送你進去?”
盧蘿頭發還在她手裏攥着,想也知道這個“送”是怎麽送法。
盧菀一松手,小孩猛地抱住頭,蹲在地上不動,正要大叫發作——
這招屢試不爽,只要遇到棘手情況她就立刻裝病,接着她阿娘就會聲稱要帶她找大夫,而後迅速脫身。
若是她那些哥哥姐姐事後再來找被自己拿走的寶貝,她阿娘就會說“蘿兒人都病了,你怎麽還來刺激她?”
簡直無往而不利。
盧蘿:“我頭好——”
“看來小蘿兒是選第二種了。”盧菀根本不讓她說完,伸手就要再提起來。
“……”盧蘿:“我自己走!”
她抽抽搭搭站起身,一步一磨蹭地走向那牛乳桶,滿是鼻涕和淚水的臉不住往幾個叔伯臉上瞄。
四爺:“這,菀主,要不就……”
盧菀:“看來蘿兒走不動,玉珠,你幫她一把。”
“是。”玉珠從前跟在田氏身邊,什麽陣仗沒見過?大踏步上前,兩手抓住盧蘿的衣服後心,橫着一提——
好在浴桶也沒多遠了,借力一甩,盧蘿就這麽栽進了浴桶之中!
玉珠端莊地行了個禮。
盧菀點頭,擺手讓她退下;這丫頭手裏很有分寸,鬧出的動靜大,卻沒當真傷到人。
盧蘿撲騰兩下,噗噗吐着嘴裏的奶,扒着桶邊站了起來。
比起同齡人,她屬于十分矮小的那種,如果不踮腳抱住桶沿,牛乳就會沒過她嘴。
雖說精神上基本等同于死亡,□□上卻近乎于毫發無傷。
今後可以好好長大,做一個身堅志殘的大人了。
盧菀親切地挽住盧尤氏的手臂,笑着讓大家都落座,一邊往主座上走,一邊笑吟吟對盧尤氏說道:
“我說了,蘿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讓她泡泡,也免得以後再像今天這樣‘不小心’腿軟。嬸嬸說是也不是?”
盧尤氏不去看後面聲也不敢出的女兒,也不看趕着來瞧她笑話的其餘幾房主母。
她心裏恨得滴血,卻知道将來恐怕還要指望着盧菀吃飯,因此即便已經氣得內腑颠倒,卻不得不賠笑讨好:
“您說的是,只是牛乳珍貴,平白讓蘿兒泡着,豈不是浪費?”
盧菀撩起袍襟坐下,做恍然大悟狀說道:
“嬸嬸說得很是,她泡完也髒了。這樣吧,等會宴席散了,就把這桶牛乳送到蘿兒房裏去,讓她這幾天都喝了。”
盧尤氏:“……”
盧菀微微一笑,拉過她手拍着手背,親切地說道:
“嬸嬸是個不浪費的細致人,我會派人去看着,務必叫小蘿兒都喝下去,保證一、滴、不、剩。”
“另外,”盧菀看着她抽搐的嘴角,愉快地說:“既然她一個人喝,那這筆牛乳錢便由您掏了,這合情合理吧?”
盧尤氏咬牙道:“合、理。”
“那就好,”盧菀扔開她手,玉珠在後面适時地地上一塊帕子,盧菀看也沒看就接過來,嫌髒似地擦了擦:“嬸嬸落座吧,怪擋光的。”
盧尤氏捂住胸口,默默走回自己的坐席上。
盧蘿踮腳踮不住了,松懈下來,像個迷你小鱷魚一樣在水面上露出眼睛鼻子,嘴因為被沒過而無法出聲。
盧菀煞有介事地點評道:“很可愛。”
她環視四周,只見不知為何,收拾了小蘿兒之後,這些年輕同輩們瞧她的目光竟意外地和善親切起來。
仿佛她替□□道了似的。
她的主座之下,兩側的案幾按照幾房的長幼順序依次排列,左側是三房五房,右側是四房六房;除了還沒成家的六爺,其餘幾家竟都破天荒地讓家裏主母也坐在了自家老爺身邊,參與這樣的宴席;
小輩們也是頭一次沒有按照嫡庶分席,而是全然按照年紀排序坐在下首。
這都是因為盧菀。
好像這個女人天生就會帶來變革,就會打破限制,她身上總是充滿那樣令人心動的活力,仿佛永遠都能讓身邊的人充滿希望。
六爺舉起杯:“敬菀主。”
其餘幾房的老爺也都跟着舉杯,小輩們全部起身;盧菀點點頭,笑着說了一句“都坐”。
三房的主母娘子笑道:“忙了一早上,菀主也餓了吧,不如我們先開席?”
盧菀點頭,菜色便流水一般送上來,菜點小而精致;這幾房的年輕人們陸陸續續過來見禮。
他們看着盧菀的眼睛都亮晶晶的,自我介紹時十分積極,都撿着自己的長處說,聽着不像是見家主,倒像是在面試一樣。
玉珠跪坐在盧菀身後,每介紹完一個,就低聲耳語告訴盧菀此人日常生活中脾性如何,有哪些成績或不良記錄。
都介紹過一遍,盧菀對盧家全體人員就基本上摸透了。
起先麻喜和游媽媽都勸過,說玉珠這小東西小小年紀就給盧菀下藥,就算她有苦衷,像是背主這樣的原則性錯誤也不該被原諒。
更不該帶在身邊,否則恐有後患。
但是盧菀需要她。
一來,原主當初被當做半個下人對待,對于世家間的規矩并不了解,然而這正是現階段的盧菀最需要知道的;
二來,玉珠之前跟在盧田氏身邊,對盧家這幾房明裏暗裏的情況也最為了解;盧菀要收服盧家,就須得對關鍵人物的脾氣秉性做到心裏有數。
三來麽……
盧菀看了看玉珠安靜的側臉。
之前沒見到她弟弟玉寶的時候,本打算将她姐弟二人遠遠送出寧州也就是了;
但見到那小男孩之後,盧菀就猶豫了。
因為玉寶的五官如果仔細看,其實與盧良臣非常相像。
反過來想想,田氏當初已經讓盧菲給原主下藥,卻還依然要當衆驅逐她與康小娘母子,乃是個最能狠得下心,知道斬草除根的人物——
那麽她既然殺了玉珠的母親,又為什麽偏偏肯留下她兩個孩子?
留就留了,為什麽又要帶在身邊養到這麽大?
扣下男孩,把女孩放出去威脅,這更像是一種……報複。
“菀主,菀主?”
盧菀回神,看向出聲的人,卻原來是三房的主母。
這婦人長了張十分富态的圓臉,眼睛也是圓圓的,一副和氣生財的笑模樣;她身邊的三爺陪着笑擦汗,也看着她。
三房主母:“菀主啊,你好些天沒回來,咱們家的事可都等着你做主吶!”
盧菀嗯了一聲,随手拿起桌上小瓷瓶裏插着的丁香,不答反問:“今日這丁香宴,是三嬸嬸做主在這開的?”
三房主母一向是個自掃門前雪的主,從前就不管園子裏的事,因為嫌庶女位份低,從沒正眼瞧過她,甚至都不太知道盧菀長得什麽樣子。
因此更無從得知從前田氏羞辱盧菀的時候,便是讓她去看管丁香樹,此刻被問到這,還在邀功:
“是是,這時節啊,咱們家的花就屬丁香開得最好!照顧的人十分上心呢呵呵呵!”
盧菀:“……”
盧菀:“看來三嬸嬸對我的付出很滿意。”
三房主母的笑容僵在臉上。
盧菀微笑:“剛才三嬸嬸想讓我做什麽主來着?”
三房主母:“……”
突然就想不起要說什麽了呢……
盧三爺看她不争氣,用胳膊肘将她往後一擠,側身對盧菀說道:
“菀主,上次盧良臣繼任家主的時候,各房的鋪面生意都是重新分過的……你看,現在有了外賣這個新買賣,菀主是不是也拿出來咱們幾家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