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池谷浩一郎的這種癡呆狀态,就算是到了離職party時候,也沒有一點要好轉的架勢。
雖然這場party的主角是藤原拓海沒錯,但他自從進了這家量販KTV後,就明智地選了最不起眼的位置,還故意将話筒給了武內樹這個麥霸。
池谷神游天外,健二被迫受武內樹魔音穿腦,武內樹陶醉在自己的歌聲中唱個不停。
藤原拓海暗松口氣,心不在焉地開始啃剛送上來的鱿魚絲。
他性格一向低調寡言,從來就不喜歡過多的引人注目。
雖說在去英國奮鬥、後來又當了講師後,這種內向傾向被迫有所好轉……
但這種朋友之間喝酒聊天的熱鬧活動,他還是本能地能避則避。
“喂,池谷。”
健二默默地喝了兩瓶啤酒後,倒是漸漸習慣了武內樹難聽的歌聲,對池谷的魂不守舍也更無法忍耐了:“你到底是看重兄弟,還是更在乎只見過一次的女人?今天是拓海的送別會,你就這樣一直想那個叫真子的女人的事嗎?”
聽出健二加重的失望語氣,池谷浩一郎立馬回神。
他是典型的遇到初戀,興奮又緊張得不知道怎麽做才好,但絕不是不重義氣的人。
被好友點出這點後,池谷立馬醒悟過來。
“我明白了,健二,你說得很對。”
他用力搖搖頭,不再想真子那張向他微笑的漂亮的臉了,坐到了跑去包廂中間唱歌的武內樹空出的座位上,歉意地看向拓海:“抱歉,拓海,今晚明明是要給你開的送別會,結果我卻一直只顧着想自己的事。”
“沒有沒有,”藤原拓海趕緊擺了擺手:“我本來就不擅長這些,現在已經很高興了,多謝池谷和健二前輩。”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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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剛喝了一瓶酒的緣故,池谷浩一郎這時特別多愁善感。
聽到拓海這麽善解人意的話,又想到昨晚對方挺身而出,幫秋名山車手大大地掙回了面子,他一時間就忍不住對拓海充滿感激。
他擦了擦亂流的眼淚,下定決心:“不說那些了。來,拓海你反正已經成年了,別光吃那些零食,也喝些酒吧!今天前輩請客,不用客氣!”
話剛說完,不等拓海婉拒,池谷就按鍵召來了服務生,豪爽地再叫了幾瓶酒上來。
藤原拓海實在沒辦法,只能意思意思地喝了一杯。
冰涼的酒液順着喉嚨滑到胃裏,一下變得火燒一樣灼燙。
藤原拓海有些受驚:“嗚哇——”
他上一回喝酒是什麽時候來着?
對于他來說,是錦标賽裏奪冠的慶功會上。
但對于他的身體來說……好像還是國一生日那年,因為氣老爹在他生日前還老出去亂喝酒,離家出走到阿樹家大吃一頓的時候。
也就是那次之後,他意識到自己酒量實在很差,一兩杯就差不多醉了。
而且酒品也不太好:話會變得特別多,一直抱怨心裏不高興、卻能勉強憋住的那些事。
有了這個認知後,他就很少會去主動碰酒了。
這次不太好意思拒絕前輩,但一想到四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恐怕回去都很難……
藤原拓海在象征性地喝了一杯後,就以‘實在不喜歡’為理由,堅決拒絕了再喝下去。
“好吧,但你記得不要跟我客氣哦。”
池谷浩一郎見他态度堅決,只好不勉強他,繼續跟健二一邊絮絮叨叨,一邊繼續喝酒了。
在武內樹的難聽歌聲中,時間似乎過得尤其緩慢。
當池谷喝得爛醉如泥,健二也半醉時,就趁着酒勁走到前面,把阿樹的話筒給搶了:“阿樹你先別唱了,都唱一晚上了——嗝,你先去坐下休息吧!”
武內樹的确唱得有些口幹,就幹脆地把話筒交出去了。
“嗚哇,這都喝了多少瓶了啊!”
一直只顧着唱歌的他,突然看到滿桌空的酒瓶,頓時大吃一驚:“池谷前輩不是要換新的輪胎嗎?這麽花錢沒事嗎?”
雖然已經醉倒,但還是被貧窮的暗示刺痛的池谷,突然開始“嗚嗚嗚”了起來。
藤原拓海雖然沒醉,但剛剛喝的酒還是加快了血液循環,讓臉上感覺越來越熱,也越來越紅:“阿樹你要喝嗎?池谷前輩說想要就繼續叫。”
“算啦。”武內樹猶豫了下,大大咧咧地說:“等池谷前輩酒醒了,肯定要肉痛死。而且前輩們都喝醉了,我等下開車送他們回家,還是別喝比較好。”
“沒事的,”藤原拓海說:“我送你們回家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明一臉很想喝酒的好友阿樹卻沒有答應。
“嘿嘿嘿。”
武內樹忽然露出奸詐的表情,在拓海困惑的目光中,蹑手蹑腳地湊近了池谷。
藤原拓海眼前一花,就看到武內樹手裏突然多了一個帶着車标的鑰匙串。
“池谷前輩和健二前輩都醉了!”武內樹得意地宣布:“S13只能由我開了!啊,S13——”
他雖然做夢都想買車,但存款還遠遠不夠,貸款也只能靠說服爸媽才能批準。
現在難得有個開自己幾年內都不可能買得起的S13,還是池谷前輩一直當寶貝看的愛車,他當然不舍得喝酒啦!
藤原拓海無語地看着興奮地胡亂跳舞的好友,再看着唱着唱着就突然哭起來的健二前輩,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剛想去窗口那裏透透氣,就被一驚一乍的阿樹從身後推開了:“讓我看看前輩的S13是不是停在門口!”
藤原拓海被他一下推到了沙發上,無奈地爬起來,決定不跟興奮過頭的好友計較。
武內樹粗魯地将百葉窗往下扒開一條大縫,毫不講究形象地踮着腳往外看。
“阿樹,別把窗簾弄壞了。”
藤原拓海看他拉得動作太大,忍不住出聲提醒。
武內樹卻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嘴裏“咦咦咦”着,努力把脖子伸長了往外湊。
“你做什麽啊阿樹。”藤原拓海看着他奇怪的舉動,忍不住問他:“你這樣下去,真的很可能會把那個弄壞——”
“喂,拓海。”
反複确認過不是自己眼花,武內樹一臉震驚地回過頭:“你來看看,樓下停在這家店門口的那輛白色FC……應該不會是高橋涼介的吧?”
“诶?!”
藤原拓海倏然睜大了眼。
根本不等大腦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大步沖了上去。
武內樹已經讓開了,臉上還堆滿難以置信的神情,嘟嘟囔囔:“他們那種大醫院的小開,竟然也會來這種量販式KTV嗎?”
尤其來的還是高橋兄弟裏的哥哥,高橋涼介。
那種大醫院的繼承人,應該就是高高在上,總是很整潔斯文的樣子吧。
不但開的是經過大量精心改裝的FC,就連跑街頭賽時,也一絲不茍地穿着簇新的西裝。
跟拓海約賽的那天,甚至還講究到送一大捧玫瑰。
那種幾乎把優雅刻在身上的人,怎麽會跑來這種因為便宜才受歡迎的小地方?
跟只能通過車來猜人的武內樹不一樣的是,與高橋涼介相處過一整個D計劃的時間的藤原拓海,只靠一眼,就輕易把靠着白色FC的車身吸煙的人給認出來了。
“涼介先生!”
藤原拓海脫口而出。
雖然離得有些遠,門口的燈光又有些昏暗,比較難看清楚……
但藤原拓海是絕對不會認錯,那個隐約能看到是穿着深藍色襯衫,修長挺拔的剪影的主人的。
可涼介先生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呆呆地看着,将近半分鐘的時間裏,都一動不動。
難道是……不會吧?
直到有幾個辣妹打扮的行人路過FC,在高橋涼介先生面前停了下來,明顯在搭話時,他才終于回過神來。
“那個,阿樹。”
藤原拓海本來還想着,起碼坐到健二前輩盡興再告辭,免得辜負了前輩們的好意。
現在一想到涼介先生極有可能就是在等他,甚至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是一刻也坐不住了:“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什麽問題就打電話給我。”
“啊?”
武內樹還在苦思冥想高橋涼介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就被好友急匆匆地強行辭行了:“你怎麽突然就要走了啊?喂,拓海!”
平時總是一臉放空,慢悠悠的拓海,這次的速度卻快得驚人。
武內樹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問,拓海就已經風風火火地沖出了門,倒是貼心地把門給輕輕關上了。
“我說你啊……”武內樹看着已經醉成兩團臭烘烘的泥巴的前輩,欲哭無淚:“倒是先幫我把他們扛上車再走啊!”
藤原拓海已經聽不到武內樹的話了。
他一開始是快步,後來變成小跑。
再後來,是直接快速地奔跑了起來!
二十幾級臺階的狹窄樓梯,被他每三級一下地跳了下去。
當鞋底重重地落在髒兮兮的灰色地毯上時,那種強大的沖擊力撞得他心口狂跳。
藤原拓海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朝門口跑了過去。
“涼介先生!”
推開玻璃門的瞬間,他就忍不住喊了出來。
話音剛落,原本漫不經心地靠着車身抽煙的人,就側頭看了過來。
白天裏會被日光照耀成湛藍色的眼瞳,晚上卻是幽暗深邃的,這時靜靜地定格在拓海身上,就讓他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緊張。
高橋涼介忽然輕輕一笑。
他微微低頭,将煙在随身攜帶的金屬小盒裏按滅,眼尖的拓海一下就看到裏面已經有了好幾根已經燃盡的煙頭。
不知道涼介先生已經在這裏等了多久了……
“那麽快就結束了?”
高橋涼介很自然地拉開了車門,卻沒有坐進去。
他右手随意地搭在車門頂上,少扣了最上面的兩顆扣子的襯衫少了往常的嚴肅,而多了一些少見的疏懶。
他再次側過頭來,看向還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的拓海,稍稍加深了唇角的笑意。
他以很低沉,卻又溫柔到讓人感到朦胧的聲音說着:“上車吧,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