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調兵

“沒,”謝沣敲敲桌子,“是有正事與你商量。”

“什麽事兒?”林勰總算把書扣下。

謝沣道:“我準備給京裏遞折子,申請前來登州選賢。”

在謝沣走馬上任前,登州歷任州牧從沒有人能扛到三年考課。

畢竟,登州既窮且默,來這裏撈不到分毫油水是一回事,擔起個剿匪的活兒,頸後懸三尺鐵又是另一回事。

多少有點法子的,就早早找人調離,實在走投無路,幹脆告病歸家,還沒人提過要選賢。

謝沣這想法着實有些新鮮,還能顯得人腦瓜子不太靈光——

雖然剿匪初初成功,可這鳥不拉屎的地界仍然是正兒八經讀書的人都沒幾個,選什麽賢?

可這這新鮮事兒,林勰偏偏就早與他提過,便問:“怎麽,此刻裏便是好時機了麽?”

“嗯,”謝沣點頭,“東宮在登、涼二州勢力不足,前些日子陸見瑤被救,太子必會動用大部分人馬護她回京,正是活動的好時機。”

東宮賀峤,文史騎射稀松,全身上下沒幾個長處,癡情姑且算是一個,雖然是犧牲忠孝換來的。

他對陸見瑤的情意,當真是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這會兒滿心期待着她回京,疏于算計是人之常情,也确實是個機會。

只是......

林勰琢磨着今日早些時候周婆與尋月棠的對話,“再招幾個人與你幫工”,又覺謝三郎此着目的不純。

可謝三郎明明榆木疙瘩一整塊,于男女之事百點不透,大約也想不到這些,林勰一番猶疑後收了自己的心思,又問:“那之後呢?可是要從涼州再調一批人來?”

“調赤羽營來,帶上我的輿車。”謝沣道,“請鄭先生一道過來,都是你的人,路上務必将其看護好。”

涼州大營擁兵五萬,除上将軍謝沣親衛三千人外,分為了青、赤、墨、白四營。赤羽營近兩年日益壯大,主要的原因便是謝沣在剿匪成功後,将許多願意歸降的馬匪收進了林勰所領的赤羽營。

他們此行來登州,乃是因着一個達州投誠的謀士,姓鄭,懂蔔筮,善堪輿,獻上的第一個消息便是孛星潛入井宿、鬼宿。

井鬼為登州,境內茂桷山恐有異族來犯。

如今,經過将士的連日查勘,從爐竈、廚餘等微末處入手,基本可以确定茂桷山上的乃是登州、益州邊境以南的素轸國人。

素轸人個頭矮小、體态靈活,猶善巫蠱百毒,此刻占山,其心必異。

謝沣曾得到消息,說素轸人上山乃是與東宮達成了某種協議,至于何種協議,如今卻不明了。茲事體大,這消息當前也僅有他與林勰知曉。

“知道了,”林勰已開始在心裏安排此次人手,“我稍後就去傳信。”

謝沣點頭,“鄭先生此人,不可盡信,亦不可不信,帶他過來,興許會有其他的收獲,”這句說完,又沒頭沒腦地又補了一句,“另有一事,子修,囑你的人多帶幾個火頭軍。”

聽到這句,林勰一下子就笑出了聲,果然不出我所料啊,謝鳴蒼。

他總有一種謝三郎萬語千言就為鋪墊這一句的感覺,便一臉“我都懂都懂”地攬住謝沣,“瞧這話說的,你才是涼州主将,莫說什麽是我的人,那都是你的人。”

“行,”謝沣掙開林勰過分親密的懷抱,起身道:“那便如此定下了。”話畢便往外走。

“诶,”林勰倚在桌子邊,懶懶招手,“真的不給謝禮麽?那些琥珀糖可是稀罕物,我打京城帶出來的,攏共就剩那幾塊了呢。”

“回京還你,”謝鳴蒼在此刻拿出來了債主的大爺氣勢。

“嘁,”林勰瞧着他萬般不自在的背影,笑了笑。

當日晚,登州牧謝沣的奏疏便行官道北上進了京。

又兩日後,涼州赤羽營一千精兵南下,前有舉旌旗的斥候開路,元底的軍旗上篆書一個“謝”字,一輛鐵甲雲紋的戰輿行在隊伍中央,将士們或騎或步,俱是身鐵甲、頂紅纓,隊伍綿延了半裏有餘。

遠遠望去,如同一條靈活又威風的赤色長龍,行在涼州至登州的官道上。

馬蹄達達、旌旗飒飒、鐵甲铮铮,好不莊嚴。但凡見者,必已開始構想這位年輕的謝姓将軍的成就,即使,那位将軍此時并不在隊伍之內。

登州牧府上,林勰未叫上王敬,正單獨與謝沣敘話。

他把着一柄折扇,上頭未畫山水,未題詩詞,卻是畫了個卷曲長發的美人,眉心垂下個水滴墜子,圓眼秀鼻,煞是美貌。

“隊伍已然出發了,”林勰與謝沣說着話,眼神卻一直在扇面上打轉,“帶隊的是自己人,你大可放心。這次沒有取道鼋豺山,反走了官道,可是排面得很,京裏很快便會得到消息。”

“嗯,”謝沣應着,林子修雖看着像是個不着四六的,交于他的正事卻從未有過閃失,很是靠譜,“沿路多留意些。”

“好好好,”林勰還是玩扇子,這遭更過分,還眯眼睛湊扇面上嗅了一大口。

瞧他這樣,謝沣也是無奈,偏頭恰看清了整個扇面,畫得确實不錯。

林子修的人物畫,尤其是美人圖,從來都是比謝沣強上許多。

“就這般想念麽?”謝沣忍不住問。

林二郎未及元服便頻經風月,還未曾有哪個令他這般上心過,真是天上落了紅雨。

“鳴蒼,你該知曉一日不見兮如三秋兮的道理,”林勰苦着臉、委委屈屈地看向謝沣,活像個遭了婆母欺負的小媳婦,“我與納古麗,相距百裏之地、又隔數載春秋,如何能不思念?”

納古麗,便是扇面上的美人,林勰那個有着半拉波斯血統的花魁相好。

“既是如此,”謝沣面無表情,“那你便先行回涼州罷。”

“真的可以嘛?”林勰問。

“假的,”謝沣答。

林勰聞言白他一眼,複又展開扇面,嘆息道:“郎君便是如此無情。”

話沒落地,尋月棠在外面敲了門,“三哥,該吃藥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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