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外收獲,初顯身手
謝時一覺醒來,許是原主魂魄全然消散,抑或是自身靈魂漸漸适應新的肉身,身體竟是一掃睡前的久病沉疴之感,好似經過一番洗髓伐筋,整個人脫胎換骨,此時只感覺靈臺清明,五感勃發,因此縱然謝巨和蔡婆二人為了不打擾謝時靜養,已然遠離他歇着的屋子,且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他仍是将二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楚。
聽了半響,再串聯一下原主的記憶,便弄清楚了來龍去脈。原來謝家因謝時讀書和參加科舉素日裏開銷不少,謝時又是個需要時常吃藥的病秧子,因此家境并不富裕。這次謝時忽遭大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謝巨連請了好幾個大夫,又開了人參等猛藥,耗資巨費,謝家一時拿不出這筆銀子。
這時,謝巨一手提拔上來的食堂副手盧賈給他出了個主意,讓謝巨先挪一部分書院食堂的采買款項給謝時買藥,之後再想辦法填補上。謝巨為人老實,本一口拒絕,但後來謝時眼見着不好,家裏又無餘錢,加之盧賈在旁一再慫恿,一個糊塗便犯下了大錯。
這幾日因為謝時病重,謝巨向書院讨了好幾天假,已經兩日不去上工,方才謝巨為了給失而複得的兒子精心熬一碗滋補粥,米下鍋了便趕着去書院後廚取幾味自己珍藏的好料,沒想到到了便被告知,自己挪用采買錢款的事情已經被人揭發,告發的人竟然便是副手盧賈!食堂管事的見他來了,便直接撸了他的主廚職位,且決定讓盧賈暫代,并讓他好自為之。
好在有幾個幫廚知道謝廚是為了給兒子買藥治病才挪用的錢款,替他說話求情,那管事念在他是初犯,且情有可原,便決定暫不報官,而是要将此事上報給岑副山長再做決定。
又過了一日,身體已然大好的謝時便不顧謝巨的阻攔,披衣下了床,推開房門,是個四四方方的天井小院,占地不大,但也不窄,天井周圍,牆角邊上,只留下生活的空間,其餘全部載滿了花草,原主嗜花草,這些全是他尋來種下的。此時正值夏至,萬物野蠻生長,花草本該生機勃勃,但謝家父子倆,一個重病在床,一個四處求醫,這幾日花草無人照料,大部分都有些萎靡不振,個別情況嚴重的花草已經将近枯死。
謝時此時披着一件玉色涼衫,因燕居在家,并未束發帶冠,但夏日裏到底暑氣過熱,披頭散發恐怕汗沾後背,便取一條青絲绶做了頭巾,将一頭烏雲般的青絲束起來。見到院中景象,又回屋內換了一身方便活動的褐衣短打。他将手腕口處的衣袖往上挽了些,避免弄髒,後便提起裝有八分水滿的小木桶,随手抄起一個葫蘆水瓢,依次給滿庭院的花草澆水。
就如同謝時的研究生導師曾開玩笑所說的,在伺候植物方面,謝時的手是被神農氏開過光的、被大德魯伊親吻過的,天賦絕倫。哪種花草該澆多少分量的水,哪盆需要松土了,不需經過細細衡量,謝時信手便來。
看得出來,原主是個喜歡收集奇花異草的人,院中的花草除了些許本地常見的,更多的是四處收集來的特別品種,怕是平日裏那點抄書得到的零花都用在這裏頭了。這其中也有些原主不認識、但是偶然得到的種子或者植株幼苗,也被原主摸索着種下。
忽然,謝時眼神不經意一瞟,注意力便被角落中一盆不起眼的植株吸引了去。他走進,蹲下,仔細觀察了這株病怏怏的幼小“果樹”,一直平淡的眸中難得有了波瀾。莖如蒿,葉似艾,高四五尺,哪怕因原主人不識其生長習性,将它栽種在夏日裏,長期日照導致幼苗發育不良,根莖略小,還開滿了花,也不能否認這是幾株番茄苗的事實,或許再過幾日,還能結出幾個青色果實來。
早在謝時“觀看”原主記憶時,他便發現了,他穿越的這個古代位面,如今不是他所熟悉的華國歷史上任何一個王朝,而是類似藍星的平行時空,縱觀歷史,秦漢、大唐,五代十國的軌跡大體沒有變化,但是唐朝滅亡後,歷史拐向了另一條岔道,建立新皇朝的卻不是趙氏,而是褚氏。
褚氏建立了大梁朝,然而悲劇的是,即便如此,歷史的慣性仍然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縱觀大梁朝三百多年,依舊分為北梁和南梁兩個時期,南梁在長江以南偏安一隅,最後仍是被北方游牧民族蒙古族滅了,大蒙朝取而代之。
而番茄,又名西紅柿,是生長于南美洲安第斯山脈地區的品種,在藍星上最早傳入華國記載是在明朝,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後,按道理在這個時空也不該出現在這個朝代。但是不得不說對謝時來說,這确實是一個驚喜了。畢竟對于一個癡迷于美食的人來說,穿越到古代,最大的困擾不是沒有空調網絡,而是食材短缺!
番茄作為外來物種,卻是華國人民飯桌上的最常用蔬果之一,謝時眼裏的番茄不是番茄,而是番茄土豆炖牛腩,番茄炒蛋,茄汁大蝦,茄汁酸湯面,番茄雞蛋湯,糖拌番茄……
謝時稍稍回憶了一下便知,原主曾從一位籍貫泉州的同窗那收到一包各色種子,這幾株番茄苗的種子或許便是不小心混入其中的。泉州作為大蒙最繁華的對外貿易港口,番貨雲集,以後有機會,謝時肯定要走上一遭。
番茄喜溫,且只需短日照,像這般直接放在陽光下曬是不行的,謝時蹲下,剛要将這盆極其珍貴的番茄苗搬到陰涼的屋角——
“時哥兒你別自個動手!要搬什麽東西讓爹來,讓爹來!”謝巨一把沖到謝時跟前,阻止他的動作,嘴上念叨:“你病剛好,身子單薄,怎麽能做重活呢!”
謝時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指點他搬到屋角。謝巨搬完,又勸他道:“這花結的果子味道怪異,又鮮豔如血,恐怕有毒,你身子弱,遠觀欣賞便罷了,還是不要靠得太近為好。”
番茄因為果實味道比較特殊,一開始被人們認為其果實有毒,最初是作為觀賞植物栽培的,直到18世紀才有了第一個吃番茄的勇士,但謝時的關注點不在這,“之前結過果了?果子可還在?”
謝巨一聽這話就知道要遭,他恨不得當場抽自己這張瞎胡咧的嘴!
“爹,我偶然從書上認識此果,此果名為番茄,或是番柿,是從番外傳入的蔬果,其果實雖氣味特殊,但可當果子生食,也可入菜肴,或是制成醬,別有風味。”
身為廚子,尤其是坐到主廚位置的大廚,對新食材自然是感興趣的,甚至能壓倒對于未知食材的恐懼,謝巨有些猶疑:“之前你在病中,蔡婆婆幫忙收了一茬果實放廚房裏頭。”
謝時眼一亮,一貫挂着的溫和淺笑有了幾分真正的歡喜,他在花中這一笑,滿院的群芳都失色了幾分。可惜唯一的旁觀者,謝巨只滿含老父親的欣慰:兒子開心了就好。
謝家是典型的南方天井小院,單進四扇房,中為廳堂,廳堂左右兩側的兩間屋子分別是父子倆的起居卧房,東側西側則分別是廚房和謝時的書房,廚房一側還蓋了一間茅房,總的來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謝時很少進廚房,但并非信奉君子遠庖廚,而是謝巨堅定地認為兒子将來是要讀書做官的,秀才公的手是來拿筆的,怎麽能碰材米油鹽。
但是對于穿越而來的謝時而言,廚房就是他的主場,君不見當初謝時那在現代購置的一人居小公寓,有大半區域都是廚房。謝時從竹簍子裏摸出幾顆土雞蛋,又取出幾顆被謝巨敬而遠之放在廚房高處的番茄。
謝巨有些怔愣地看着兒子信步廚房,一派悠然自得的姿态,有些迷惑自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時哥兒什麽時候對廚房這麽熟悉了。
但是等他見謝時将番茄置于水中清洗,又拿起刀要給番茄劃十字時,頓時吓得顧不上其他,“時哥兒,小心割着手,快放下我來!”謝時許久沒動手,這時興致正起,且他又不是什麽嬌弱體質,對于謝巨的勸阻只做聽不見。
謝巨也不好上手搶刀,幸好謝時劃了幾刀後便放下菜刀。竈裏正好有剛燒開的水,謝時便舀出一些燙了燙番茄,片刻後,外皮很容易就被撕下來,切了塊備用。
“時哥兒,你有什麽想做的,告訴爹讓爹來,爹好歹是有三十年手藝的廚子。”
謝時這時候聽勸了,“爹幫我生火吧。”
土雞蛋打散加少許鹽後,燒鍋放油,等起油紋後,倒入金黃的蛋液,蛋液一凝固便者成蛋包撈上來,接下來要在鍋裏登場的便是今日的主角——從遙遠美洲飄洋過海來的番茄。番茄被翻炒壓碎到變軟出了刺激人味覺的酸汁,再倒入剛才炒好的雞蛋、白糖混合在一起翻炒。
番茄炒蛋有甜鹹之分,謝時兩者都喜歡,但是夏天的時候,酸酸甜甜的番茄炒蛋顯然更加開胃下飯。可惜的是,白糖是稀罕之物,價格昂貴,這一頓飯就将家裏僅存的白糖塊用完了。
謝時這一頓操作猛如虎,切、炒之間沒有任何遲疑,但謝巨對兒子一貫采取的是“溺愛”方式,等到謝時考中秀才後,更是事事聽他的,因為他覺得兒子身為秀才公比他懂得多。阻止不了謝時做菜,謝巨只能在一旁小心護着,防止鍋裏的熱油濺到時哥兒。但是漸漸的,他的注意力已經無法全然集中到兒子身上了,一股酸酸甜甜令人口齒生津的香味俘虜了他的味覺。
這時,謝時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份菜品番茄炒蛋便出鍋了。